那张脸,近在尺尺。白皙的皮肤,温顺的眉眼,不觉得有多惊艳,却像冬日抱在怀里的雪狐,温暖,让人依赖。此刻她正看着自己,眉眼相对,唇一触即及。她若无其事地起身,在矮凳上面坐下,眼神似乎是平静无波的,脸却微微红了,越发衬得她肌肤塞雪,冰肌玉骨。
她起身倒了杯热水,放在手中捂了捂,待温度差不多了递给他。久睡之人刚开始会无力,他用一只手撑着床,挣扎着起身。小故无奈,放下水杯,俯身抱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将枕头竖着,靠在他身后。这个姿势看起来,就像两个人在拥抱。
入目是他的耀眼金发,还有他身上隐约传来的温醇的迷人心智的气息。这么近,这么猝不及防地飘进她的鼻尖,让她一时心跳如雷。她慌得立刻起身,他却一手揽住。她的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慌乱和焦急。
“原来,你也会这么害怕。”她的手被冻得发红,此刻撑在被面上,隐隐在发抖。他握住她的手,她挣扎,却还是被他收入掌心。冰冷的手指被温暖的双掌包围着,慢慢缓了过来。
“小故,你是在害怕我的接近,还是在害怕所有男人的接近?”他看着她,碧色的眼瞳里,深沉又执着。小故抽回手,起身背对着他,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良久才稳住声线平静地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好不容易才从深渊里爬出来,她不想要再一次回去。”她的声音,已经隐隐有了哭意。“你不要再这样……我向来不聪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许瞳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只觉他们之间虽然尺尺,却已经天涯。
吃午饭时,小故才知道许瞳早就醒了,早上是故意躺在床上让她伺候了,小故想起大妈喊得那一声大姑娘,不用想,也是他干的好事。
小故此次回来一是因为许瞳,二是想要看看外婆那里有没有留下什么可以医治自己的方法。可惜她找了三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三天里,许瞳也陪了她三天。上山去拜祭外婆,将自己小时候走过的路走了一遍,跟邻居家告别、请他们帮忙照看着外婆的房子……他一直都跟在她身边,有时候脾气会暴躁,大部分时间他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时走累了,她在小亭子里坐着休息,红着鼻尖问他:“那日许欢送你来时,说了一句我欠你的。”她笑,“我后面一直不能明白,我为什么欠你的。”大雪停停下下,此刻又是纷纷扬扬。许瞳走近她,撩开自己的大衣将她裹住,虽然就着同一件大衣,彼此之间却隔着一指的距离。他想了想,半开玩笑地说:“大概,你欠我一颗心吧。”小故好笑地瞪了他一眼:“我的眼睛、耳朵都在渐渐变坏,想必这颗心也是坏透顶了。”难得听她自我解嘲,金发碧瞳的许瞳在雪中小亭里大笑,说:“既然是颗坏心我……”眼见他在说些什么,小故的耳中却是一痛,暂时失去了听觉。等她再次恢复听觉,只听许瞳说:“……好不好?”
小故怔了下,但她很快点点头,笑着说:“好啊。”许瞳看着她的表情,伸手想要触一下她的耳廓,小故微微转身,躲开了。许瞳笑笑,放下了手,说:“那就这样说定了。”
次日他们在真月大山山脚分开,小故前往小镇,许瞳去向不明。十夜不知为何,执意跟着许瞳。山下还是深秋季节,早上露重,打湿了她的鞋尖。“那么,就此告别了。”她扬扬带着手套的手。许瞳站在她面前,身后跟着魂灵十夜。他闹着别扭不肯现身,小故也看不见他,这清晨的山谷里,没有鸟鸣虫声,静地只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小故,让我抱一下你吧。”许瞳突然开口,让她转身的动作停了下来。“……让我抱一下你,好吗?”
小故停住,她将手从手套里面抽了出来,拿在嘴边呵气。末了攀住许瞳的肩膀,抱住了他。“保重。”她说。十五秒后,她欲离开,许瞳却再一次抱住了她,良久,才在她耳边说:“活着,小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