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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乔拉山金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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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喝完酒回到房间,彭总已经等候多时了,吩咐他们收拾好行李即刻出发。

牛大伟想赖着不走,找一理由说道:“神曲县大雪封山了,我们去了有何用?”

刘流也这样想,但还是自顾自地收拾好行李背上就走,牛大伟见状不好,胡乱地将衣物塞进了背包,哭天喊地般跟了上来,多吉走得很快,看得出来他很兴奋。宾馆门口,彭总又换了一部丰田越野车,行驶在四周白茫茫的旷野,月亮悬挂在白色的山的背后,暗淡的月光照在孤零零的树干上显得格外凄凉。彭总见刘流心事重重,开解道:“你不了解神曲县的地形,那里的气候被岷山山脉阻断,所以冬天并不太冷。据我所知,你们的矿区应该没有积雪,运气好的话还可以开工。”

牛大伟闻听不唉声叹气了,恍然大悟:“是的哦,矿脉位于山沟旁的坡地上,那儿向阳,估计没有结冰。”

彭总不说话,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叮嘱司机放慢速度。往南走,逐渐进入了山区,抬头望去,前方白色的山猛地直耸入黑色的夜空,一眼望不到头,与家乡的丘陵山地截然不同。什么叫做山的雄伟?刘流这时才有深刻的体会。车的四轮加装了防滑链,压在雪地上不时发出雪块破裂的声音。五个小时后天边露出蒙眬的亮光,刘流这才注意到眼前有成群黑色的鸟从窗前飞过,多吉说那是渡鸦,体型比内地的乌鸦要大两倍,也是神鸟之一。路旁、山脚下零星分布着一栋栋藏式碉楼:刷成白色的墙,吊得很高的窗棂刷成靛蓝色,勾画得五彩斑斓的屋檐。由于整体呈白色,这些小楼和大地融为一体,再远处,喇嘛庙的金顶隐约可见。

彭总说腊子口快到了,到了那儿还得再换一次车,说完他打起了电话。

又行驶了两个小时,车驶入一个小镇,路旁早有一辆车在等候。彭总下车和两个脸部黑黝黝的汉子热情地握手,一边示意他们下车去吃早餐。餐馆就在路旁一栋藏式小屋,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羊肉味和夹杂着牛羊的骚味扑面而来,牛大伟早已习惯这种气味,若无其事地脱下手套去烤火。刘流头一次受到这样的“熏陶”,感觉五脏六腑在翻江倒海,胸前的天珠颤动了一下,适时地稳定了他的心神,一切太不可思议了。柴火上炖着一锅肉,一个身穿羊皮藏袍的藏族小姑娘正往碗里舀汤,黑汉子恭敬地请他们坐下,又摆上一大盆包子。小姑娘脸上红扑扑的,是传说中的高原红,她羞涩地冲着众人笑了笑,双手捧上了大瓷碗。

彭总说赶紧吃,羊羔肉是招待贵客的,嫩而没有膻味,凉了就不好吃了;包子是藏包,羊肉馅的,热量惊人,是最好的御寒食物。牛大伟很现实,顾不得腰酸背痛端起碗,又老练地往碗里撒了一把盐,接着狼吞虎咽起来。不远处昏暗的墙角边,瓦盆里生着一炉炭火,一位白头发的藏族老阿爸正弯腰忙碌,炭火上立着一个烧得通红的小坩埚,他正努力调整吹入炭火里的进风量。刘流脑子里面马上冒出一个念头:吹焰管法炼金!由于炭火难以直接将金砂溶解,借助吹焰管集中吹入氧气可以局部提高温度,从而达到熔炼黄金或者其他金属的目的,这种技术源自皇帝老儿的“不老金丹”,与古老的道教炼丹术有关,刘流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他顾不得到口的羊羔肉靠了过去,老阿爸炼制的肯定不是“金丹”与“黄白”,极有可能在炼制一种药物,那正是他想要的东西。再靠近一些,果然,老阿爸身旁打开的羊皮小袋子里有珍珠、银块、雌黄等物。他确定那是打造那味药必备的材料,不禁失声叫了起来:“佐塔!佐塔!”

藏族老阿爸抬起头,奇怪地望着眼前身穿红色冲锋衣的汉族人,黝黑又满是皱纹的脸上满是疑惑,但眼睛却异常明亮。刘流语无伦次地叫道:“老人家你会密法炼制‘佐塔’,帮帮我吧,我女朋友需要神药,她病得很重……”

老人家听不懂汉话,有些手脚无措起来。彭总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碗筷过来翻译,这下老人家总算明白了,摇了摇头,比画着说起了藏语。一旁,彭总频频点头。

刘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俩,感觉度秒如年,过了五分钟,彭总对着老人家合十鞠躬,冲刘流说道:“老人家一直想做那种药,但是配方还不完整,试验品还没有把握可以服用。如果你着急,到了神曲县以后,可以去请教当地有名的德吉医生,据说他会做。”

多吉端着羊肉递过来,他听懂了老阿爸的话也很着急,要刘流快点吃,吃完就出发。刘流问他神曲县有名医,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多吉忙解释道:“德吉医生行事很低调,我不知道他会做你要的药啊。”

羊羔肉果然滑嫩,刘流喝光了满碗羊肉汤,又吃了一个藏包,肚子胀鼓鼓的感觉很踏实。放下碗,他催着彭总赶紧出发。彭总向黑汉子招手,刘流这才注意到他对彭总极是尊重,好像彭总就是他的酋长。彭总把车钥匙交给刘流,说道:“师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送你到这,下面的路要靠你自己走了,放心,老黑会送你过去的。”

是的,只能靠自己。彭总走了,刘流和牛大伟带着多吉上了车。车行驶的里程还不到一万公里,基本算是新车,牛大伟“啧啧”赞赏之余问道:“你和胡总工真是父子情深啊,一出手就借给你一部车,你也不问问这车要不要还?”

他越来越市侩,刘流真想把他赶下去。老黑开来一部履带式推土机,叮嘱说腊子口弯多路险,实在没把握就停下来,千万不能莽撞。在雪地上开车,任务自然落到了刘流的身上,告别老阿爸爷孙俩,车缓慢地驶上了满是厚厚积雪的道路,牛大伟骂道:“如果不是看在金子的份上,打死老子也不来。”

一个小时以后车还在山沟里转圈,推土机在前方铲雪,发出巨大的轰响,当车驶入一段稍微平坦路时,刘流收到了谭老板的彩信:你们的行进路线与我那份老资料上的路线一致,也与1783年东印度公司的塞缪尔·忒涅上尉派遣的间谍刺探“下部西藏”的路线一致,如有发现请及时告诉我。

牛大伟不满地问道:“谭老板发些什么破烂玩意儿啊?什么下部西藏?没听说过。”

多吉解释说:“在藏族历史上,将整个藏区分为上、中、下三区,分别是上部阿里三围,中部卫藏四茹,下部多康六岗,我们现在的位置就是以前的多康地区,也叫做康巴藏区。”

牛大伟恍然大悟,又提出来一个问题:“原来金子早就被人惦记着,他们后来挖到了吗?”

刘流握着方向盘,努力保持着车的平稳,说:“老外以探矿为主要,然后趁机侵占……”

牛大伟大声咒骂起来,车猛地滑向一侧,他手脚无措,吓得惊叫起来,刘流脸色发白,心跳加快。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车终于到了山顶。老黑停了车招呼休息,空旷的雪原上阳光格外刺眼,猛然间,一条条七彩的丝带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落在众人身上,在他们眼前编织成一张斑斓的网,丝带中的七彩斑点不断变幻着色彩,刘流以为进入了神话的世界。纯洁而无瑕的天空并无雨雪落下,这奇异的丝带是什么?

多吉无法解释,他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异象,盘坐在雪地上祷告起来。刘流和牛大伟面面相觑,牛大伟反应快,迅速按下了快门。老黑欣喜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对刘流说道:“吉人自有天相,你带来了什么宝贝?”

刘流脖子上戴着天珠,包里装着开了光的佩玉,奇迹的发生必定与这两样东西有关,如果说与佛有缘,那他必定要去了却这段佛缘,不管前方有着怎样的困难。牛大伟问:“我说各位,七彩丝带寓意着什么?”

没有人知道答案,众人默默地注视着那些光在变换飞舞,直到消失。

下山更危险,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深谷,雪地上不能随意踩刹车,稍有不慎就会滑入深渊。牛大伟掏出电话欲打给杨姐却发现根本没有信号,他闭上了眼睛,好像彻底绝望了。

多吉掏出一个转轮摇起来,一边默默地念着六字真言。

2

胆战心惊地下了山,不知不觉中又到晚饭时间,来不及感谢老黑却要和他分道扬镳,临走前他将一条洁白的哈达挂在刘流的脖子上,又分别抱紧了另外两个疲惫的人,说完他从皮袍子里面小心翼翼地抱出一个黑色的东西来,毛茸茸的还在动,刘流定睛一看,那是一只小藏獒!硕大的头颅和脚爪,标准比例的肩高,所有特征都表明小藏獒血统纯正,他不禁把它抱了过来,小家伙吼叫了两声,声音不大却力道十足。

老黑的汉语不怎么好,比画着说藏獒来自很远的喜马拉雅地区,本来是彭总辛苦找来的宝贝,不出两个月就会长大,现在它的任务是给你们站岗放哨,保佑你们心想事成。

藏獒是藏胞的无价之宝,这又是个意外!刘流和牛大伟同时对望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太幸福了!”

老黑抬头看了看天色,说了一句“扎西德勒”,然后爬上了车走了。

山这边的气温明显要高出几度,牛大伟打开车载GPS开始导航。路前方不断出现白塔和玛尼堆,五彩的经幡飞舞,仿佛能听到隐隐的诵经声。多吉便指挥汽车从左侧绕圈而过,转山和转经堂是藏族的传统,遇到玛尼堆也不例外。没多久前方出现一条大江,江水乘着风,呼啸着向东而去。

多吉说那是白龙江,江水是黄色的,与周围的白色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想起刘艳贵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而他此时却在欣赏大西北的风情,刘流将车交给牛大伟,向马教授询问她的近况。

临走之前,马教授说靠一颗天珠之力仅够维持现状,要想痊愈还得另想办法。马教授去看过她,发现她仍维持现状,建议用一种新药,还问有“佐塔”的消息吗?刘流同意用新药,马教授说药很贵,他忙表示再汇二十万元过去,马教授迟疑了一下,说二十万不够。刘流盘算了一下存款,表示还准备了五十万,可随时汇过去。马教授的眼睛湿润了,默默地挂了电话。陡峭的山崖不时擦肩而过,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前方的路依旧细长而弯曲,到达神曲县县城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两点了,不到四百公里的路程走了整整12个小时,几个人感觉都要散架了。县城很小,要过藏历新年了,黑暗中随处可见五色的经幡和粉饰一新的门窗。像样的宾馆都住满了,多吉熟门熟路,带队住进了一家小招待所。

房里没空调只有一台老旧的电视机,牛大伟有洁癖,此时顾不得讲究倒头就睡。小藏獒从刘流怀里挣脱出来,像个毛线球般滚到门口站定,威风凛凛地像那么回事。它竖起耳朵听了一阵便准备躺下,刘流不忍,拆开一袋牛肉干喂给它吃了,又将它抱到床上,强行把它的头按到被窝里。多吉几次想接过去都被拒绝,他虎起了脸,刘流舍不得小藏獒,安慰他说:“你这么喜欢它,名字就由你来取一个吧,最好取个藏名。”

多吉高兴了,马上抓耳挠腮起来,隔了一会儿说:“大哥,你那条黑背叫做猛虎,小藏獒就叫黑豹吧?它是黑色的。”

天刚放亮时有人敲门,黑豹冲着门外吼叫起来,尽管声音不大,威慑力不足。刘流猛地一惊,吩咐多吉去开门。牛大伟也醒来了,不解地望着他,好像是在问:你这里还有熟人?

门开了,进来一个穿着皮衣的小个子,他不管刘流同不同意,上前抓住刘流的手连声叫道:“刘总你来了,欢迎啊!欢迎!”

刘流不认识他,疑惑地问:“你是谁?”

小个子嘴里还喷着酒气,他开心地解释道:“刘总你忘了,在刘厅长家门前我们见过面,我姓张,可能你不记得我了。昨晚我们在小餐馆里面喝酒,见到你从宾馆里面出来,我找了你很久了。”

来人是友非敌,牛大伟舒了口气又重新躺下,不满地嘟囔道:“有没有搞错?刚刚天亮……”

黑哥肯定在寻找他的行踪,这么快就暴露了行踪,今后怎么混得下去?

刘流狠狠地瞪了张老板一眼,心想:你要表示对我的敬意我没有意见,但也要看地方啊。张老板的脑子很灵光,靠过来小声说:“刘老板,你的车打眼,我正是为了你的安全而来。中州在这边开矿的人不少,在老乡中有‘放点’人的耳目,哪个借了钱的矿老板炼出了金子,他们马上就派人拿走,连生活费也不留下。这里有老虎以前的手下,你最好不要露面,有事情让牛总去做好了,他去年就在这里,很多人认识他。”

牛大伟顿时清醒了许多,再也睡不着了。

多吉说:“大哥,我们不住县城,住我家去吧?”

张老板表示这样最好,县城这边有事他可以代劳。牛大伟马上同意,建议先到矿区看看,了解资源的状况才是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刘流一夜无眠,担心的正是资源是否可靠?他套上了外衣,抱上黑豹就走。刚走几步又回过身来问张老板德吉医生的住处,张老板说德吉医生是藏医,在这一带的名气大得很,这个人很怪,请他看病要送礼!东西不对他的胃口他就闭门谢客。牛大伟不满地说:“索要钱财,哪是名医啊!”

张老板“呵呵”笑了两声说:“怪就怪在他无所谓礼物的贵贱,小到日常用品都可以,药他是不收钱的。”

这的确很怪,牛大伟说越是高手脾气越难捉摸,德吉医生肯定有两把刷子,不然哪来的脾气?刘流想了一下,从包里拿出那块“水晶猛虎”交给他,请他无论如何要挂个号。张老板双手接过去,很严肃地点头答应:“刘老板,我们都知道你未婚妻病得很重,如果她有救了,那我们的亲人也有希望了。你放心吧,我会当成自己的事情去办。雀儿村有些复杂,你得小心些。”

说完,他拿出一袋热乎乎的肉夹馍当早餐。室外,粉红色的霞光从对面笔直的山崖照射过来,小县城一览无余。这里只有两条平行的街道,三三两两的藏胞摇着转轮从车旁经过,一切都显得安详而肃穆。车出了县城,刘流发现这里的绝大部分建在两条大沟之间的冲积扇上,白龙江从一侧流过。这种地形很微妙,一旦有暴雨极易被引发的泥石流所淹没,这一点连没有地质知识的牛大伟都看出来了,频频催他加油快走。

桑坝沟离县城三十公里,路上只有一层薄雪,看起来是昨夜的新雪。一个小时以后车驶进了沟里,五彩的经幡从山的一头横跨大沟固定在另一个山头,刘流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远望去,眼前的大山除了山顶之外果然尚未积雪,和彭总说的一样,刘流不由得对牛大伟说:“牛总,造物主在山的这边创造了一个温暖的小环境,这是我俩的造化,但愿不要空手而归就好。”

车正好驶上了一个小山包,牛大伟很现实,指着前方大沟一侧泛着红色微光的一些地方说:“你别急着抒情,金矿脉就在那儿,我们下车上去看看。”

刘流并不想抒情,首先打开GPS确认位置,如果此处不是张老板的矿权范围,那只有打道回府了。坐标显示他们正处于乔拉金矿范围的最西边,再往西一公里就是另外一个区块,那是高总新买的矿。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从山沟里吹来的风吹进车里,直刺入骨。

阳光下,乔拉山的主峰果然发出七彩的光来,有一种蒙眬感,还有一丝神秘,证明牛大伟没有说假话。多吉指着沟里一处冒着热气的地方说那里有一个温泉,二十多度的水温很适合洗澡,村里的男女老少春夏秋冬都在那里洗。“天体浴!”牛大伟忍不住脱口而出,话音未落却被刘流一把推下了车。

刘流拿出工具包,又扔给牛大伟一把地质锤,催他赶紧带路。根据目测,矿区的相对高度至少有300米,没有四个小时以上根本爬不上去,总不能在山上过夜吧?

山上缓坡处植被稀少,只有少量的“爬地松”,还有稀稀拉拉的骆驼刺,不远处的沙质土壤上居然有两棵柳树!这种树只生活在水边或者老河道等水量充沛的地区,它们的存在也许能证明此处曾经是老河道。到底是不是呢?刘流心里充满了疑问。

再往前到了山腰,爬上山腰是一大片阶地,地势平缓多了,这里人迹罕至,显得很是凄凉。远处的几丛骆驼刺格外茂密,他走过去,却看见有大量白骨散落在周边,不知道是人骨还是动物骨骼。没想到牛大伟爬山的速度不慢,居然把他甩在后面,此时正在半山腰处大喊:“你怎么阳痿了?”

他忙加快了脚步向牛大伟靠拢。风很大,刮得脸生疼,他注意到矿区是由一组灰岩、褐色板岩、矽卡岩构成,越往上走风化程度越高,这种构造组合本身就有利于成矿。爬到山腰处可见一个大型堆场,这肯定是死去的赵老板搞堆浸法选金而建的,推入场中的矿石明显夹杂着石英石,完全不是资料上介绍的沉积型金矿应该具有的砂砾岩,刘流心里有了底,似乎见到了矿石的长相。

GPS显示山腰处海拔3300米,这种高度对人体影响不大,但路很难走,只有依稀可辨的小道可供攀爬。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深沟,向沟底望去,竟然见到黑色的乌鸦在脚底下飞过,头顶上,又见神鹰于山尖翱翔,白色的野羊在峭壁上飞跑,踩得松动了的岩石哗哗地往下掉。牛大伟很风骚地拿出相机对准刘流猛拍,差点跌入深谷,又吓得他脸色苍白哇哇乱叫。

3

四个小时以后终于爬到了矿脉露头处,天空湛蓝一片,两个人都感觉从来没有与天空这么接近,而自己又是如此渺小。断崖直嵌入巍峨的乔拉山,露出来的矿脉呈南北走向,从倾角来看走势平缓,覆盖层也不厚。砸开表面的风化部分,褐红色的矿石清晰可见,可见黄铁矿化程度很高,往西看去,这条矿脉延伸至山边,总共约有15米厚。

这么大规模的露头比刘流见到的任何金脉都要大几倍,他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唯一的问题是不知道矿石品位,如果金的品位真如牛大伟说的那么高,那矿体到底有多大?刘流还无法估算。他取下一块,矿石的主要成分是石英和黄铁矿,除了少量黑云母再无他物,也没有见到牛大伟说的微细粒金粒子。他问牛大伟样品取自何处?牛大伟好像吃了药般脸色发红,还处于极度兴奋当中,他手舞足蹈地指着远处的断崖说:“见到彩虹的第二天我就上来了,就在那边,断崖之上就是乔拉山的主峰。”

太阳正往西边而去,温度更低了。牛大伟指着断崖的最高处小声说:“去年彩虹出现的时候,我刚好路过这里,就在山下面的公路上。你看,彩虹的尾端架在主峰之上,一段冲天而去,气势逼人啊!”

那完全是一种自然现象:沟里水汽充足,加上大风扬起的沙尘被太阳照射而成,刘流这样想。断崖笔直地向上而去,而牛大伟取样之处正是在断崖岩体中,爬到断崖下回望,刘流发现此处的矿脉与下面的露头连接不起来,明显是另外一条平行的矿脉,即是说矿体远不是他刚才所看到的规模,怪不得牛大伟不计代价要赌一把。

金色的阳光下,牛大伟拿出凿子忙活起来,首先在矿脉上颜色最深的部位敲下一块巴掌大的矿石递过来,放大镜下并没有见到微细的明金。他又看了几个地方,结果还是一样,他质问牛大伟是怎么回事?

牛大伟也慌神了,发了疯似的到处敲。刘流转念一想这种情况也正常,便敦促牛大伟刻槽取样,又拍了照。趁着他收拾样品袋的空当儿,刘流拿出罗盘简单测量了一下,这里海拔高度刚好3500米,见到GPS上的数字,他和牛大伟同时感到头痛、心跳加快。

牛大伟拿出牛肉干和水,要他过去帮着减轻些负担。刘流喝了几口水,坐在石头上抽烟,心里盘算着要修一条上山的简易道路,还要找出一块可供安装机械设备的场地来。幸运的是离露头大约300米处有一块面积超过两亩的缓坡地,挖掘机完全可以开辟出一块平地来。

抽完烟,他转到断崖东边,脚底下有一处阴影在阳光下格外显眼,阴影后面好像有一个洞穴。他变换一角度,终于看清楚那确实是一个水平洞穴,他看了看周围,发现根本没有可供下去的路,有可能是个构造洞。

此次一共取了20个样品,共有50多公斤,两个人的背包装得满满的。刘流想问彭总样品该拿到哪里化验才可靠,然而手机却没信号。牛大伟人瘦背不动,他只好一个人来背,下山的速度更慢了。

自上山开始,不知不觉中8个小时过去了,天暗了下来,眼前山影飘忽,道路难辨。

牛大伟指着山下远处升起一道道炊烟的村子说那就是雀儿村,村子后方半山腰上有一座喇嘛庙,山的背面是汉族的村子桑坝沟村,高总的矿就在那边。刘流闻听不安起来:“牛总,搞不好我们和高总挖的是同一条矿脉啊,到时候不会打起来吧?”

牛大伟从兴奋当中清醒过来,说道:“我们先不要考虑这个问题吧,先与雀儿村达成协议才重要啊。”

在化验结果没出来之前,刘流不同意马上和村里谈判,他依旧不放心金脉的品位是否有想象的那么好,这是决定前途的大事,丝毫马虎不得。牛大伟问:“县城不能待,住在村里又不能谈条件,我们能干什么呢?”

刘流耐心地道:“做大事要沉得住气,我说了要先化验,你不明白吗?”

牛大伟又说:“你不是带了化验药品了嘛,是不是手艺没学到手,不够自信啊?”

刘流被他搞得要崩溃了,强压怒火说道:“比色法做出的结果只能做参考,咱们两个化验都要做,没说不做啊。”

牛大伟其实也担心矿石的品位变化,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到了山脚天完全黑了,多吉抱着黑豹焦急地在车旁兜着圈子。黑豹很懂事,乌黑的眼睛到处看,风又吹过来,带来了刘流和牛大伟的气味,它兴奋得大叫起来。没多久刘流和牛大伟出现在远处,黑豹挣脱多吉的怀抱跳到地上,朝着刘流狂奔。多吉懊恼地跟在后面,心里却乐开了花。

样品放上了车,多吉脸色大变,对两人说:“到了村里,矿石绝对不能拿出来。”

牛大伟瞪大了眼睛问为何?多吉解释道:“村里人对你们不熟悉,以为你们要挖乔拉山的灵脉,给村里带来灾难。在没有表明目的之前,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问题又出来了,而且比想象的要严重得多。来之前,肖斌一再告诫他俩神山不能动,可是神山在哪里呢?神山的主峰会发光,不会就是此山吧?刘流的神经再一次绷紧了,牛大伟也一样,根据他的理解,神山的范围很大,可不止一座山头。多吉指着喇嘛庙的方向说神山就在那边,天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牛大伟焦急地指着身后问:“乔拉山不是神山吧?”

多吉觉得很好笑:“牛总,要是神山我还能带你们来吗?”

牛大伟松了口气,幸灾乐祸地说:“那肯定是高总的矿区,这下好了,够他喝一壶的了。”

高总的金矿罗东也有股份,刘流实在高兴不起来。多吉催着他俩快走,家里煮好了腊猪腿,再不去肉都煮烂了只能喝汤了。忙了一天,肚子里的油水都被搜刮干净了,刘流和牛大伟苦笑了几声,没有美酒和美食,连一餐正式的饭都没吃上,这可是到神曲县的第一天啊。

多吉仿佛知道他俩的想法,说再过几天就是藏历新年,加老村长宣布今年要大庆,到时候可就热闹啦。牛大伟仍旧提不起精神,发动了汽车朝着黑暗的前方冲去。

到村子里时手机信号恢复了,彭总发信息询问是否安全到达?提醒他们要争取庙里的支持。刘流说已经到了矿区,可不知道去哪里化验样品。彭总说晚上两点再给答复。怎么要那么晚?他糊涂了。张老板也发信息说已经联系了德吉医生,他同意见面。

牛大伟对德吉医生颇有微词:“你送给他那么多银子,他还将你拒之门外才怪!”

刘流不想说话,多吉说等会先去拜会加老村长,晚饭也安排在他家里吃。刘流和牛大伟说晚上睡多吉家里,明天一早就走。牛大伟明白了他的用意,用力握了握他的手。

加老村长已经站在家门口迎接了,车就停在他家的土墙外。加老村长穿了一身新的、灰色的藏袍,黝黑的脸上看不出年纪。他伸出瘦长的双手合在胸前向两人鞠了个躬,轻声说道:“欢迎远方的客人!欢迎!”

他说的是一口纯正的汉语,刘流和牛大伟都听懂了。牛大伟懂事地欲献上哈达,加老村长慌忙阻止道:“搞反了,应该是我献给你才对。”

牛大伟哈哈大笑了两声,坚持把哈达献上,然后说:“那我们相互祝福,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小子几句话就拉近了彼此的关系,刘流不得不佩服他的无赖相。他拿出了家乡的黑茶和酒献上,加老村长没有客气一一笑纳,热情地领着他们进了屋。屋里照例昏暗无比,摸上去却一尘不染,要过年了,除尘打扫是第一家务。靠窗是一长溜大炕,炕对面挂着一幅巨大的布达拉宫画像,画像下方有一个简单的神龛,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屋子最里面生着一炉柴火,上方屋檐上挂着腊猪肉,锅里冒着热气,腊肉特有的香味飘了出来,火堆旁放着一把大壶,里面肯定是渴望已久的酥油茶,刘流感到更饿了。但是等候在一侧的姑娘们唱着歌,捧着酒碗迎了上来,将满碗的青稞酒献上来,他只得强咽下口水。

歌声美酒,刘流一样都不能拒绝,他遵照藏族的喝青稞酒的传统“三口一杯”,最后端起大碗一饮而尽,刚想坐下,后面的姑娘又唱着歌上来了。牛大伟阴笑着站在他身后见死不救,刘流咬了咬牙又干了一碗,顿时头晕眼花,摇摇欲倒。还是多吉帮他解了围,拉着他坐下,又递过一碗酥油茶。火光下,姑娘们的头巾显得更加漂亮,她们给黑豹倒上小半碗酥油茶,饶有兴趣地看着它舔得精光,一时间屋里热闹极了。

村里的头面人物都来了,此时正坐在一角小声地谈论什么。牛大伟过去赠送了礼物,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遗憾的是他们都不会说汉话,他也听不懂。吃了一碗腊肉,姑娘们渐渐散去,男人们都围拢坐在火边。加老村长问刘流道:“刘总,你们此次来雀儿村,准备要干什么呢?”

刘流早有准备,答道:“村长,我们这次的目的是探矿,如果条件允许,我们会开采,到底可不可行?还请您给点意见,帮我们参考一下。”

多吉适时地把他的话翻译成藏语,男人们都听懂了,一时议论纷纷。正说着,厚厚的门帘被掀开了,进来一个黄衣黄帽的喇嘛。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屋里安静了,刘流反而不安起来,小声问多吉来人是谁?多吉拉着他上前行礼,恭敬地介绍说这是雀儿寺的夏拉活佛。夏拉活佛有弥勒佛的风范,神情淡然,冷漠地回礼,紧盯着刘流胸前不放,刘流忙把天珠摘下来请他过目。活佛见状脸色大变,并不去接,低头诵出一大段经文。刘流感觉天珠好像回了家,与经文相得益彰,身上如沐春风,散发的气息越来越浓了。

夏拉活佛极受尊重,他的到来使屋里的气氛更加肃穆,加老村长请他坐定,躬身请他先讲话。他没有推辞,对刘流和牛大伟说了句扎西德勒后开始讲话,语气缓慢而平稳,好像在讲述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在藏地的天空下很快就进入角色,刘流在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屋里人都在聆听,谁也不敢插话,过了好久,活佛停下来,示意加老村长翻译。村长躬身行礼,然后对刘流和牛大伟说:“活佛说山有山神,水有水神,对神灵大不敬会招来杀身之祸,他奉劝你们要想清楚。”

随后,村长又让多吉将活佛后面的讲话也翻译过来,多吉说:“大约在60年前,村里来了一伙挖金人,他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乔拉山上开挖。村里那时人少根本无力阻拦,只得天天筑坛作法事祈求山神不要动怒,没多久那伙人就无声无息了,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死活,这一直是个谜。直到三年前活佛独自转山祈祷,在早晨的雾气中发现了一丝游魂的影子,这才在乔拉山深处的沟里发现一处倒塌的‘狗爬洞’,活佛命人掘开洞口,在洞中找到30多人的遗骨,这些人被倒塌的泥沙石块围困,受尽折磨而死……活佛说世人不能不尊敬神,不能冒犯神,否则神会发怒,祸及他人。”

刘流能明白活佛的心情,忙把黑豹抱过来,举起天珠道:“尊敬的夏拉活佛,我是神珠庇护下的凡人,我和我的朋友希望得到你的祝福,自然不会与神背道而驰。请放心,我将谨奉神的旨意,修得圆满。”

藏獒和天珠令所有人肃然起敬,这两样神物无疑是藏地的精髓,不是能轻易拥有的。他的话很快翻译过去,夏拉活佛听罢念起了六字真言,屋里汉子们脸上的乌云终于散去,绽放出了笑容。随即,乌云又重新密布上他们的脸上,刘流来不及高兴便觉得事情远非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他和牛大伟对望了一眼,实在搞不清活佛是支持还是反对。

故事远没有结束,加老村长又缓慢地说:“历史总会重演,去年村里又来了一伙人,他们偷挖乔拉山上的矿,并且买通了桑坝沟里的汉人不准我们上山,村里同样无法阻拦。”

牛大伟忍不住问:“为什么啊?”

村长说:“他们持有合法的手续,政府也不能命令禁止开采。村里人担心再次触怒山神,不可避免地给村子里带来灾祸,一直都没有很好的办法加以阻止,刘总,这事是我们村里所有人的心病啊!”

多吉补充说桑坝沟是个大村,人多又唯利是图,与雀儿村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刘流问道:“那怎么办呢?总得想个办法。”

众人不语,刘流又问:“这伙人是什么来历?应该不是赵老板的人吧?”

多吉摇头否认,说:“那伙人是赵老板的债主派来的,挖了一阵就撤退了,估计没有挖到很多金子,过完年肯定会再来。”

夏拉活佛紧闭双眼,默默地念起经来,加老村长拿出一张简易地图放到刘流面前,请他把赵老板的矿权标注出来。刘流迟疑了一下拿出电脑,电脑里有这里整片区域的地形图,他已经将乔拉金矿的区块范围标了出来,矿区位置一目了然。牛大伟想制止他,但屋里光线昏暗,刘流什么也没看见。

电脑打开了,众人可以清晰地见到神山附近的地形地貌。刘流又标出了雀儿村的位置,请加老村长指示神山的范围,据他所知神山的范围没有明确的界定,他可不相信多吉的一面之词。他很紧张,心里“怦怦”直跳,相信牛大伟也是一样。村长看了好一会儿,在显示屏上明确地画出一个图形。

乔拉金矿的勘查面积达七十平方公里,西北部分就位于图形里,刘流几乎要崩溃了。他强忍住心跳又看了看,谢天谢地,神山与乔拉山主峰几乎平行,主峰叫神鹰峰,乔拉山主峰的位置不在神山范围之内。牛大伟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来,悠闲地抽起了烟。

刘流也搞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张老板的行为并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规矩,用被逼无奈怎么说得过去。加老村长说:“多吉去找你是我和活佛的主意,你的故事我们是听赵老板说的,所以派他去中州找你。在我们藏族的传统中,乔拉山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禁止动土狩猎,一草一木都不允许动。如果有可能,我们想请你将他们的探矿权买过来,这样我们就不用再担心会遭到破坏了。刘总,你说可能性大不大?”

牛大伟憋不住了,问道:“加老村长,买探矿权很贵,你们有多少钱啊?”

加老村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隔了很久才说:“我们没钱。”

刘流和牛大伟也同时沉默了,都在想:如果买矿权行不通,村里有可能联络附近的藏族村子联合起来搞对抗,那才是最可怕的情况,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到时我们一样干不下去。

当晚没有再谈实质性的内容,在化验结果出来之前,刘流还不能确认在断崖下能挖到金子。当晚告别加老村长,刘流和牛大伟前往多吉的家。谁知他俩竟然被带到了喇嘛庙,看到昏暗的灯光下他俩不解的脸,多吉笑呵呵地说:“两位大哥请不要奇怪,我自小在庙里长大,庙里送我上大学,这里就是我的家!”

4

当晚,他俩被安排睡在庙里的大炕上,尽管喝了很多青稞酒头晕脑涨,他俩却睡不着,总觉得不踏实。刘流起身穿好衣服,示意牛大伟跟着来,他悄悄地打开汽车的后备厢,从包里拿出化验药剂,又让牛大伟把样品搬了出来。牛大伟搞不明白刘流要干什么,刘流小声说:“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拿去化验一下。”

这正是牛大伟心里所想,他马上表示同意,两个人背着东西推开了厨房的门,屋里很黑,刘流有备而来,点燃了两根蜡烛。牛大伟找了找,终于找到了电源插座,将电炉的电源插了上去。

刘流小心翼翼地将矿石样品倒在医用消毒盆里,等待温度升起来,以去除矿石里的硫化物。

电炉烧得通红,消毒盆放了上去,不多一会儿矿石里就冒出一股刺鼻的硫黄味,在空气冷清的庙里显得那样格格不入。一刻钟以后味道慢慢减弱直到消失,刘流拿出地质锤准备敲碎,牛大伟慌忙阻止他:“你搞那么大的动静,庙里的人都会被吵醒,怎么守得住秘密?”

刘流想想也是,忙摸出手电筒递给他,吩咐他去庙外敲,那样声音小得多。牛大伟无奈,叹了口气出去了,留下刘流加工其他的样品。刺鼻的硫黄味道再次飘了出来,牛大伟回来了。刘流拿出试管取出些粉末,又命令他把剩下的样品原样倒回去。盐酸和过氧化氢倒进了试管,粉末里冒出大堆气泡,他点上了酒精灯加热,直到气泡消失。这是“比色法”化验的必要步骤,剩下的事就是用调好的试剂冲洗,用海绵吸附粉末中的微细粒金离子。当这些步骤做完,刘流心里在默默祷告。

海绵处理干净了,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瓷板上,他小心地滴上了一滴黄金显色剂。如果粉末里面含金,海绵会显示粉红至深红以上的颜色,颜色越红证明含金越高。在他和牛大伟四只眼睛的注视下,海绵竟然毫无反应,牛大伟泄了气,又拿起消毒盆去敲碎其他的矿石。样品一个接一个地化验出来了,两人忙得一身是汗,遗憾的是所有样品中只有两个显示出一点微红,牛大伟怎么也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无力地瘫坐在一捆柴火上,问道:“流哥,我们该怎么办?”

刘流心里有了底,极力压抑住心里的烦躁,安慰他说:“比色法的结果有些误差,我们还是等正式的化验结果再说吧。”

牛大伟叹了口气,干脆躺倒在柴火上说:“你别安慰我了,如果比色法还显示不出金子,正规的化验结果只会是更差……我实在是搞不明白,前后两次的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回到大炕上,两个人毫无睡意,刘流又去车上找来一瓶酒递给牛大伟,他一口气就喝下了半瓶,刘流的心情也不好,接过瓶子将剩下的半瓶倒进了嘴里,这才呼呼睡去。刘流做了个梦,梦见自己闯入了一片陌生的荒地,他在漫无目的地行走,各种野兽惶恐地盯着他不放,他摔倒了,却在荒地之下发现了可观的大把金子,金子很多很重,他抱都抱不过来,他笑醒了,睁眼一看太阳晒到了炕上,晃得他睁不开眼。

回想昨晚的化验,他想现实和梦境怎么会相差那么远?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想到这里他踹醒了牛大伟,要他穿上衣服出去走一走。牛大伟很乖,默不作声地穿好衣服,破天荒地拿出两袋方便面,又忙着去找开水。出了庙门,空气暖和多了,全是太阳的功劳。远处,山上空荡荡的,山顶上全是雪,成群的乌鸦在门前飞来飞去。牛大伟茫然道:“去哪啊?”

刘流瞪了他一眼:“当然是去找矿啦,你以为去找小姑娘吗?”

牛大伟被抢白得说不出话,小心翼翼地去开车。车沿着狭窄的土路向村子里开去,聚集在小卖店门口的藏胞们友好地向他们打招呼,刘流吩咐他开慢点,但不要停车,车又开到了昨晚下午到达的山下。再次过来牛大伟很烦躁,磨蹭着不想上山。刘流没有办法,只得让他去温泉里洗澡,自己提着工具向山腰走去。

还是昨天那个地方,他选择了另外一个方向。沿着平缓的坡地往上走了20多分钟一无所获,尽管来之前刘流已有思想准备,却没想到乔拉金矿让他看不到一点希望,他真的感觉要绝望了,心里恶狠狠的诅咒起牛大伟。他又往前面走了几百米,到处是裸露的小石块,时而可见动物的粪便散落其中,远处传来某种动物的叫声,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山腰,那声音听起来令人害怕,多吉说附近有狼和熊出没,他不知该继续前行还是应该退回去。眼前依旧是一丛丛稀疏的“爬地松”,猛然,几块白骨挡住了他的去路,吓得他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白骨旁边有一个土堆,土堆之上有一条像沟渠模样的槽,由于年代久远看起来什么都不是。天珠突然加快了运转,刘流脑子里出现了一副画面:一群身穿牦牛皮的藏胞在土堆旁忙碌,他们在土堆中间铺好粗糙的草皮,将附近的沙石倒了上去,沟里的水被引到了土堆中间,在水的冲击之下沙石被冲走,草皮上留下了黄灿灿的金粒!他忽然明白了此处极有可能是古淘金遗址。那时的生产力低下,如果是遗址,附近肯定有砂金。他收回思绪,踩着白骨往前搜索,在骆驼刺之下发现了一些洞穴。此处常见的动物是野兔和旱獭,那应该是一个旱獭洞,他脑子里猛地冒出了“蚂蚁金”三个字,不禁双眼放光。

“蚂蚁金”闻名于世,在众多探险笔记中都有记载,最早出现在希罗多德那部不朽的巨著《历史》中,在他的书中讲到了印度北部有蚂蚁挖金的故事,后人考究喜马拉雅地区的挖金情形以后,认为故事的来源完全是道听途说,其故事来源于西藏地区原始的淘沙金的情形。这故事充满传奇了色彩,曾经让无数西方人想入非非,也曾引发过大争论,间接带动了青藏高原的探宝潮。根据众多史学家和地质学家的推测,他们将推来黄金的生物归结为:像狐狸般大小的怪物;原始人身披牦牛皮,趴在地上掘金形似某种动物;其中最有可能的是根据旱獭喜欢挖掘洞穴的习性而来。这些胖乎乎的东西喜欢打洞,当遇见含金的沙地时,便将含有金粒的沙子一同挖了出来。果真如此吗?

刘流忘记了危险,试着扒开洞穴前面的沙土,抓了一把,又拧开矿泉水瓶冲去灰尘。沙子大部分都是硅质细沙、黑云母细沙、片麻岩细沙、石英细沙、红色的石榴子石等常见矿物。他又泼了一口水,在放大镜下,密密麻麻的矿物中间有一点黄色的东西在闪光!他努力调整好焦距再次观察,那一点黄色的金属只有针尖般大小,从光泽来看无疑是一粒金屑!

他吃惊了,此地的沙土里面竟然含有金屑,为什么没人发现呢?一切太不可思议了!他想到了昨夜的梦,满怀感激地掏出天珠亲吻了一下,天珠是神物,很有可能是在给他暗示。手里的金屑静静地发出金黄色的光,他想原来“蚂蚁金”的传说并不难解释,眼前的事实可以写一篇文章交给老四苏荃做个佐证了,她一定会有兴趣。但金屑从何而来的呢?他往四周看了看,荒凉的山腰扬起一阵灰尘,他依旧想不出很好的解释,只好暂时将它命名为坡积砂金。按照一般的解释,如果是坡积沙金,在不远处的岩石里应该有明金,由于风化、冰蚀和风蚀作用而滚落到山下,牛大伟取走的样品就是最好的证据。他习惯性地往前走,前面还有几个旱獭洞,白骨也越来越多。这里的沙子和刚才的一样,里面也含金,他越来越兴奋了。

野兽的声音越来越近,像狼在号叫,四面传来这毛骨悚然的叫声,他已经承受不住了,惊慌地站起来往回走。路过山脚却不见牛大伟的踪影,他慌了神,大声呼喊起来。起风了,他的声音淹没在飞舞的沙尘中,口鼻里满是细小的沙粒。他很懊恼不该刺激牛大伟,否则他也不会失踪。风越来越大,手机又没有信号,他觉得先回村子里找多吉来帮忙,跌跌撞撞地找到丰田越野,隔很远就发现车里有个人影在晃动,他慢慢地靠近,人影很熟悉,不是牛大伟又是谁?他的气不打一处来,大力地拉开车门,将牛大伟揪了下来。

牛大伟惊魂未定,结结巴巴地叫道:“有鬼!有鬼!”

刘流见他六神无主的模样很可怜,就忘了要训斥他一番,忙点了一根烟塞进他嘴里。车里满是烟臭味,牛大伟逐渐稳下神来,说:“你走后我就去温泉那边,明明见到那儿有一个女人在梳头,等我走过去,那女人却突然消失了!你说是不是碰到鬼了?”

回想到狼的号叫,刘流心里直发毛,传说有金子的地方必定不是非常之地,看来不假。他顾不上口袋里的金屑,赶紧催牛大伟发动汽车回去,也许求求佛爷还有办法避免鬼缠身。两人狼狈地回到雀儿寺,午饭时间早已过了,多吉见到他俩极不自然,使劲儿嗅了嗅,表情严肃,开口问道:“大哥,你们去了金滩?能平安回来就不错了。”

原来那个地方叫做金滩,刘流忙拉过他问那里有什么古怪?多吉说那是块无主的荒地,自古却拥有一个前后矛盾的名字,叫做金滩,白骨是人骨,村里人都敬而远之。金滩名副其实,刘流暗自惊叹藏族先祖的智慧,似乎早就知道下面埋有金子。牛大伟饭也不吃,躲到被子里收魂去了,模样十分可怜。刘流推醒牛大伟,伸过来一只拳头,待牛大伟睁开眼,刘流伸开五指,一粒一粒的金屑在指缝中赫然可见。

5

深夜两点,彭总的电话如约而至,要刘流去县城附近的林场找一个叫做丹巴的人,他是黄金部队驻当地的项目组长,备有一台光谱分析仪,今天刚下山。原来如此,刘流放心了,很快就睡着了。天亮的时候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牛大伟破天荒地起得比他早,正瞪着眼睛望着他:“你昨晚鼾声如雷,害得老子一晚没睡。”

刘流讽刺道:“老子又不是杨姐,没那么温柔。”

牛大伟长叹一口气:“还别说,我真想她了。”

屋里很简陋却一尘不染,藏式风格的沙发茶几摆放一角,藏式烤火炉上烧着一壶水。室外,空气格外冷清,夏拉活佛已经做完早课,正领着几个喇嘛打扫院子。喇嘛庙并不豪华,门柱都露出了木的本色。人数规模也不大,加上活佛总共只有五位喇嘛,也没有想象中的金屋顶,正殿里甚至没有一尊雕像,只挂着几幅唐卡。见刘流望着唐卡上的莲花生大师出神,夏拉活佛转身拿出另外一幅唐卡给他看。桌上的唐卡画工精细,颜色鲜亮,五彩的光芒喷射而出,多吉忙躬身行礼,接着告诉刘流这幅唐卡由藏地纯正的金粉画成,黄色部分放得越久颜色愈加发亮,而且永不变色,是雀儿寺的镇寺之宝。庙门外,这里没有一丝世俗的气息,出奇地安静。远处,乔拉山依旧雄伟无尘,山脚下的开阔地里绿意盎然,青稞地里已经播下了种,青稞苗正破土而出。近处,村子里平顶的藏式碉楼与周边的黄土融为一体,一切太不一样了。

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刘流脑子里打转,经验和直觉告诉他旱獭洞附近的坡积砂金很容易得手,他该如何征得村里的同意?那里是赵老板的矿权范围,政策上不会有风险。想来想去,他决定向夏拉活佛和盘托出。刚才在正殿,见到唐卡上的莲花生大师,他提醒自己,如果在佛的面前说假话,大概天珠也不会原谅他。多吉煮好了酥油茶叫他俩去喝,趁着喝茶的工夫,他征求牛大伟的意见,牛大伟被这意外吓着了,连连追问是不是真的?刘流点头,牛大伟跪倒在地念起了“阿弥陀佛”。

到了庙里还不会念经,刘流乐了,打了他一巴掌说:“你念错了,应该念六字真言。 ”

牛大伟起身拉住他说不给村里交钱,恐怕他们不会同意。刘流说:“牛总,咱俩得把眼光放长些,得到这些金子全部捐给村里也是个好办法。”

牛大伟实在舍不得到手的利益送出去,讨价还价道:“咱们还得投入几十万的机械设备,对半分总可以吧?”

其实刘流心里有过动摇,当他顺着牛大伟的思路走下去时,天珠之力突然增强,他的想法不可思议地与刚才截然相反:在藏地这么纯洁的地方,怎么可以利用人家纯洁的心为自己办私事?这里不是鹰嘴崖,歪心思千万不能动。他也觉得奇怪,自己的转变为何这么大?当手摸到天珠之上时他突然明白了天珠具有调和阴阳的作用,能使生气、嫉妒、憎恨、怀疑、沮丧等负面思想,依次转化成欢喜、博爱、信心、坚强等正面思想。想着他豁然开朗,大口喝起酥油茶,正好多吉进来加柴,刘流索性将意思和多吉说了,请他去征询夏拉活佛的意见,但一定要保密,多吉欢天喜地地出去了。牛大伟像个娘们喋喋不休,意思是他太大方了,如果不快点弄到金子,交给“黑骨头”的3000万从哪来?刘流不语,他哪会不知道身上的压力?

喝完两碗酥油茶,肚子感觉很踏实。又等了一会儿,多吉陪着夏拉活佛进来了,刘流慌忙拉着牛大伟站起来恭请活佛坐下。多吉说:“活佛说山里的金子都是山神的,需要多少就采多少,多拿的一定要放回去,滥采是要受到惩罚的!”

说完,活佛径自离开了,两个人都不懂其中的含义,忙请教多吉。他笑意盈盈地说:“活佛的意思是同意你们开采,但要择日问一下菩萨的意思,等几天才会有明确的答复,再等等吧。”

刘流稍微有些失望,便想带样品去县城找丹巴,准备向活佛和村子告别。村长以为他们不来了,拉住他不放,村长对一个汉人动了感情,就连多吉都很不理解。还是牛大伟聪明,将一部分行李搬下车,又把黑豹交到他面前,村长才松手抱稳黑豹。多吉又解释了几句,村长说等他们回来要拿一样东西给他们看。

从村子里出来,路过金滩时牛大伟非要去看看,刘流想了想,要他带上一个最大的袋子。又见到遍地白骨,牛大伟吓得哇哇大叫,不敢伸脚。刘流忧郁地说:“牛总,如果白骨是被水带到这儿来的,根据水葬习俗,金滩就是众多白骨的最终墓地,我们必须要搞清楚这个问题。”

牛大伟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如果是墓地,咱们找一块更好的地方迁移过去,也好过在这里风吹露宿,无所依靠啊。”

确实是个好主意,刘流说:“我俩都不了解当地的习俗,就是不知道可行不?”

他扒开覆土如法炮制,手上再次见到了金屑。牛大伟的眼睛都直了,马上念起了六字真言。大袋子装得满满的被放到车上,在高海拔地区,不足三公里的路程让他俩精疲力竭了。此时的牛大伟已经缓过神来,跟在后面不说话,好像很失落的样子,不用想也知道他又在反思,他的性格与优柔寡断无关,与患得患失有直接联系。

车在白龙江一处浅滩边停了下来,刘流吩咐牛大伟把样品搬下去,他在车上找了一个不锈钢脸盆跟在后面。河道里满是滚落下来的、巨大的花岗岩岩体,江水流速很急,将江心的巨石冲出一个大洞来,洄水处有一个巨大的旋涡,发出阵阵吼声。金砂倒进了脸盆,刘流把脸盆浸入水中,双手顿时失去了知觉。灰尘和粗大的片麻岩颗粒被水冲走,石英沙粒也被水冲走……刘流的手痛起来,终于在盆底看见两粒不大的金屑。

样品大概有五十斤,分了三次才淘干净。金屑总共有十几颗,黄腾腾的很可爱。由于没有电子秤,他俩无法计算出砂金的品位,虽然冻得发抖,但心里却暖融融的。到县城的时候时间还早,刘流很快找到了一个叫做林场的地方。这里建有活动板房,身穿武警制服的人员和车辆进进出出,一片繁忙景象。在办公室里,他找到了叫做丹巴的工程师。见了面才知道他是汉族,但却取了一个藏族名字,刘流很好奇。丹巴猜透了他的心思,让座后解释道:“呵呵,我长年工作在藏区,就取了个藏名。我的汉族名字叫做杨风,彭总是我的老首长。样品就放心交给我吧,明天就能知道结果。”

彭总出身于黄金部队,牛大伟再也不敢对他有不敬之词了,杨风打电话向彭总汇报的时候他甚至接过电话问了声好。杨风放下电话打开样品袋,不禁大吃一惊:“这种矿石我见过,金子的品位高但很难选出来!”

刘流和牛大伟对于搞矿山还是一知半解,闻听顿时喜忧参半,倍感压力。杨风正好无事,拿出地质图指明他们的工作区在乔拉山以北三十公里处,那里的成矿条件极好,极有可能探明一个世界级的大金矿来。放下图纸,他又说神曲县以前归尕丫土司管辖,很早就有采金活动,只是产量不高。英国人很早就到过这边搞测量,主要是刺探金矿资源,区内人迹罕至的地方都有他们布下的探洞,乔拉山地区就有不少。

断崖下面的阴影原来就是探洞,刘流的猜测没有错。猛然,他想到了张老板的金矿应该就在尕丫沟,他有些后悔当时太冲动,没有搞清楚金矿位置就对他关上了大门。说话间到了午饭时间,杨风招待他们在食堂吃了饭,饭后开始研磨样品。趁他在忙碌,刘流找了一个天平称了一下,金屑足有0.5克。通过计算,每立方沙子的含金量远远超过了砂金矿的工业品位。如果村里同意开采,可以考虑联系挖掘机、购买设备了。

破碎机在轰隆隆地响,杨风又问起了胡总工的近况,刘流一一作了回答。这时他收到了小张老板的短信,他说德吉医生一小时后有空,可以去拜访。刘流等这个时刻很久了,马上驱车前往白龙江边一处单独的院子,小张老板说院子很大很有特点,很远就能看到。县城在白龙江对面,刚刚驶过铁桥就见到右侧江边的陡崖上有一处貌似碉堡的建筑,窗户和回廊的轮廓五彩斑斓。它深深地嵌入山体,或者说就是从山体之中凿出来的一个怪物。牛大伟见过建在陡峭山腰的村子,那是老早以前防土匪用的,而名医的房子建在山体里,他俩实在搞不清是为什么。房子下面果然圈起了一个很大的院子,长长的院墙上写着一溜白色的藏文,中文意思是“阿弥陀佛”。刘流将车停在门边不打眼的地方,欲推门进去却发现门上了锁,急得他高喊起来。

喊了几声无人答应,牛大伟拿过他的电话打给小张老板,他呵呵地笑了两声说:“德吉医生给周边的人看病分文不取,对于不熟悉的人可就难说了。他是个怪人,不是他不见你们,可能是你们的方法不对头。”

刘流蹲在门口冥思苦想,模样很不雅观。绝壁上的房子里冒出一股浓烟,味道很呛人,是硫化物燃气的气味。牛大伟说可能是德吉医生在炼制某种矿物。刘流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掏出口袋里那包金屑看了看,猛地扔进了院子,牛大伟心疼得大叫:“你疯了!”

过了一会儿,门竟然忽地打开了!

后面是一个清瘦的藏族老人,他手里抓着那包金子,很高兴地对他俩说:“进来吧,欢迎你们。”

牛大伟冲刘流眨了眨眼,小声说:“看到没,还是金子好使。”

德吉医生好像没听见,径直带他们上了陡壁下长长的石阶。他们进了屋,屋里的气味更加浓烈,以至于任何摆设都看不清。德吉医生领着他们进了里屋,这里却飘荡着异香,随处摆放着各种说不出名字的草药。墙上挂着两幅唐卡,一幅是药师佛,又叫做药师如来、大医王佛、十二愿王。德吉医生说若有人身患重病,死衰相观,眷属与此人临终时,昼夜尽心供养礼拜药师佛,读诵药师如来本愿功德经四十九遍,燃四十九灯,挂四十九天的五色彩幡,其人得心衍生续命。另一幅唐卡画的是宇妥云丹贡布医学大师,藏医学的奠基人,藏医宝典《四部医典》的著者。两人恭敬地行礼,家里人给他俩倒上了一中草药熬成的茶,医生指着那包金子说:“你们的这块敲门砖算是找对了,我手头上的金屑正好用完,正想去找附近的金矿买一些来用。”

刘流问:“听说大师会做‘佐塔’?请救救我未婚妻吧!”

德吉医生不说话了,看怪物般盯着他不放,从刘流的眼中他看到了真诚与焦急。他摇了摇头说:“‘佐塔’又叫做甘露之王,甘露是水银,它是将水银与金粉、矿物、草药等混在一起,经过祛污、熏毒、火炼三道工序,使得水银氧化,去除毒性,成为一种褐色的锻灰。告诉你吧,‘佐塔’入药要与‘八金’和‘八石’等相配制,具有强身健体、袪邪毒、延年益寿的药理作用。‘八金’是黄金、白银、红铜、黄铜、铁、铅、锡、锡合金;‘八石’是缪石、红云母、金矿石、雌黄、雄黄、磁石、银矿石、自然铜。这些材料不好找,加上炼制过程会产生剧毒的水银蒸气,以前由专门的门巴喇嘛也就是喇嘛医生独自操作,很难炼制啊!”

说完,他起身将“水晶猛虎”拿出来递给刘流,说道:“你的礼物太重了,请你收回去。”

刘流又把它推了回去:“既然请大师出手救人,还得拿出诚意来,大师请不要推辞!请问大师还差几味材料?”

德吉医生伸出了三根手指:“还差三味,磁石、红云母和雌黄,这几样原矿石都不好找。”

刘流感觉到离“佐塔”越来越近了,忙说:“大师,这三味药我去找,保证找齐。”

德吉医生又摇头摆手,刘流着急了,汗从头上冒了出来。

德吉医生转身从书柜里拿出一本旧书说道:“‘佐塔’的制作工艺早就失传了,这本书叫做《水银洗炼煅灰法札记》,作者是清代大学者、大医师司徒却吉迥乃。书里记载的只是大致的工艺流程,作为一种密法,具体而详细的操作流程仍需要上师亲授,所以说我不可能得到那种密法。”

牛大伟终于忍不住了,毫不修饰地问道:“原来大师你不会做啊?”

德吉医生毫不生气,好像还很欣赏他的直率,“呵呵”地笑了两声说:“别担心,我的炼制方法是根据大师的工艺,加上药典里的药理重新试制出来的,药效当然没问题。据我了解,‘佐塔’只是你要的那种药其中的主要成分,它曾经出现在密法里,但要做得丝毫不差,还需要给我时间。但是,有一个问题必须要你亲自去解决……”

说到这里刘流站了起来,黑得透彻的眼睛紧盯着德吉医生的眼睛,说:“您要我跳到白龙江里也没问题啊!”

德吉医生笑着说:“没那么可怕!你未婚妻服药时,你需要请一位熟悉《中阴闻教得度》大法的大师开坛作法,祈求菩萨的赐福超度,药物的作用才能发挥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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