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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藏地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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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德吉医生家里出来,刘流吹起了口哨。牛大伟说要去采购些日用品,他在县城待过,熟悉这里的每一个角落。刘流记住了小张老板的话,不想暴露行踪就没去。他回到了林场陪着杨风,看着他把粉碎的样品放进烘烤炉里烘干,又聊起了本地的金矿资源情况。杨风说这片区域化探资料显示有金异常的地区都被圈走了,要想拿一个资源比较好的矿权很困难,动辄上亿。牛大伟没给现金就拿到了乔拉山金矿的承包权,刘流不禁怀疑陷进了一个圈套,心想该如何办?

没多久牛大伟慌里慌张地回来了,说在超市门前看到了黑哥!小张老板说得没错。刘流看到他头上冒汗,忙把他拉到一旁,禁不住笑了。牛大伟怒骂道:“你神经啊,门都出不去还笑。”

刘流说:“有困难找警察啊,你应该去报案,即使抓不住他也要把他吓跑,懂了吗?”

牛大伟开了窍:“哦,他是逃犯,不跑才怪。”

到了八点多钟,小张老板打电话问他在哪?刘流要他直接来林场,他气喘吁吁地来了,一进门就说老乡们都炸了锅,跑的跑逃的逃,不知出什么事了?刘流问为何,小张老板说县里的警察对外地人聚集的地方搞突击行动,那些正在赌博的老乡都被罚了款。他还小声说那些在家里犯了事的人跑得最快。看来牛大伟的目的达到了,刘流打开电脑去上网,小张老板说他也赌钱,要在这里躲一躲,谁敢到部队来检查啊?

苏荃在网上,刘流简单地介绍了这边的情况,她说:“老大,你走以后云麓之鹰很活跃,已经和兆丰投资达成了意向,以二千万元买下鹰嘴崖金矿,正式协议很快就会签。尹重和罗丹责怪你撤得太快了。”

怪不得他俩一直没打电话,原来是在生闷气,刘流气不打一处来,马上打电话给尹重:“你以为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吗?云麓之鹰和周老爷子都是玩资本的高手,你和罗丹都了解鹰嘴崖的资源情况,就不想想他们故意提高成交价格,背后肯定有原因啊。”

尹重明白了其中的奥妙,马上转怒为喜,嬉笑着向他赔不是,态度还不错。

放下电话,联想到高总的反常,他意识到中州将有大事发生:家底雄厚的高总把重心转移到西部,说明在中州的日子也不好过,看来中州矿业市场即将重新洗牌了,张家村金矿凶多吉少!时间不多,这边要加快速度了。苏荃还在网上,要求马上就过来。

他来不及答复,多吉打来电话,兴奋地说:“大哥,有好消息!加老村长支持你们的方案,他说要干就一起干,按劳分配那些金子!关于那些白骨,我问了县志办的同学,他们查了县志,认为白骨并不是因水葬而来,极有可能是清代驻屯的边防部队剿灭的外来势力,很多年前这里发生过战争。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请夏拉活佛做一场法事,将那些白骨移走。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

牛大伟得知大叫:“流哥,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上手,都是你的天珠保佑的吧?”

天珠又叫做愿望之珠,刘流没想到事情倒让牛大伟抢了先,他摸了摸胸前的天珠,默默地感受它的气息。他对牛大伟说:“一切还算顺利,剩下的事情就是购买机械设备了。”

第二天一早,他要开车去看设备,牛大伟说:“黑哥要是没走呢,你不怕?”

刘流说:“昨晚他肯定知道暴露了身份,还敢待着不动,我看他没那么傻吧?”

牛大伟连连称是,匆匆将五万元现金放进包里,这笔钱是他们的所有现金,全部由他保管。

神曲县有人开金矿,肯定就有人卖设备,没费多大的力气,他们在菜市场边上的机电门市预订好了抽水泵和溜槽等淘金设备。刘流又带牛大伟去了国土局,他担心有政策障碍。国土局有单独的院子,他俩拜会了矿管股股长桑巴次仁和执法大队大队长申强,两位干部年轻单纯,有问必答,根本没有郝正那样的花花肠子。刘流顺利地拿到了爆炸物品申请表,心里的担忧一扫而光。到了院子里,他又返回申强的办公室,问能否租用国土局一套宿舍做办公室?申强说他的房子正好空着,可以租给他们,家具都是现成的。

基地没费吹灰之力就建好了,国土局大院位置很好:大院对面是城关派出所,隔壁是县武警中队,阳台面临白龙江。牛大伟十分满意,又去超市添置了些日常用品和厨房设备,小小的三室一厅里点起暖气,突然之间便有了生气,相信老四苏荃来了也不会嫌弃。

当晚,刘流做了几个菜,请杨风、申强和桑巴次仁吃饭,都在一个大院住,他俩痛快地答应了。杨风一进门就愣住了,原来他们几个是老熟人,申强和桑巴次仁都感到刘流不可思议,作为江湖矿业公司的代表,刚刚到来就结识了黄金部队的项目负责人。

菜是久违的家乡口味,牛大伟不免想起了杨姐煲的汤,当着众人的面打电话说很想她,恶心得刘流要吐出来。杨姐像被灌了蜜,说要汇些钱给他。还告诉他高总到她那吃饭了,他说神曲县有世界级的大金矿,中州的矿业大佬都盯住了这个地方,估计年后会有更多公司过来了解情况。这是个很重要的情况,刘流忙问申强这方面的情况。他回答说自高总的名流矿业公司收购桑坝沟金矿之后,他接待了好几家来自中州的矿业公司,包括谭老板的顶点矿业公司,这些公司无一例外地对黄金部队的矿权感兴趣。杨风说黄金部队的职责是探矿,探明规模之后会把开采权交由相关部门统一规划,如果有人想买,也不是没有可能。

谭老板也藏了一手,人心果然难测。刘流掂了掂胸前的天珠,实在舍不得让谭老板的天珠物归原主。

藏地人善饮酒,五个人喝完了五瓶酒,申强红光满面意犹未尽,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晃了晃,说:“两位老板,这是省厅的最新文件,重申禁止以探代采!你们不要乱来哦。”

这张纸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重锤敲打在牛大伟的心上,意味着他们只能探矿不能采矿,就更别说搞堆浸了。他喝得发白的脸上顿时没有一丝血色,刘流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好在都喝多了没人注意。等他们走后牛大伟关好门,拉住刘流焦急地问:“我们怎么办?”

刘流不忍心再责备他太冲动,点了根烟说:“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我总觉得你和‘黑骨头’轻易就达成了协议不正常,极有可能是个圈套!”

牛大伟不傻,酒一下子就醒了,愤怒地吼道:“流哥,就像你当初买下鹰嘴崖金矿一样,这次我们又重蹈覆辙,咱们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啊?”

不能怪他来火,只能怪张家村金矿巨大的规模让人无法拒绝,刘流这样想。

当晚两个人再也无话,直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被杨风的电话吵醒为止。杨风说化验结果出来了,品位最高的3克,平均品位只有1.5克!从化验结果来看,露头的矿脉并不是很好。牛大伟彻底傻了眼,抢过电话请教道:“杨工,前后两次都是我取的样,结果怎会相差如此之大?”

杨风详细问了他上次采样的情况,得出了一个结论:“牛总,我可以断定你绝对不是在同一个地点取的样,乔拉山地区经常有雾霾出现,在这种情况下容易产生错觉,你去的应该是另一个地形相似的地方。按照藏胞的说法,你被障眼了。”

屋里死一般安静,刘流命令牛大伟起床,去看看订购的设备。

牛大伟出去了,刘流打开胡总工给他的第二封信,纸上这样写道:乔拉山主峰附近的浅表层有明金富集,大规模的矿脉位于众多分支细脉的交会部位,预计深度在300米以上,所以初步的勘查应以寻找砂金的富集部位为主。刘流明白了坡积砂金的来源,也搞明白了牛大伟是碰上了狗屎运,恰巧挖到了一块带有明金的金矿石,胡总工很明确的解释了牛大伟的困惑。他收好胡总工给他的宝贝,在日记里写下了“随遇而安”四个字,觉得有责任要好好给牛大伟上一课。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房门响了,他走去开门,心里暗骂牛大伟懒得流油,钥匙都不带。

门开了,门外站着的居然是黑哥!刘流的脑子“嗡”地一麻,想关门已经来不及了。

黑哥身后两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冲上来想抓住他,他转身就往屋里跑。屋子并不大,转眼之间他就被逼到了阳台上,阳台下面是呼啸东去的白龙江。黑哥慢悠悠地走过来,脸上笑嘻嘻地,像要玩弄临死前的猎物:“刘老板,我们又见面了,这个世界并不大啊!”

刘流见过这种场面,心里并不害怕,他突然明白了李总为什么会答应牛大伟的条件了:就是要把他引到这偏僻的藏地,让黑哥有机会对他下手!但是现在事实已经造成了,他甚至连后悔当初不能坚决制止牛大伟签协议的时间都没有。

见刘流不说话,黑哥的脸上洋溢着胜利者的笑,连连发表感慨,他冲着天上喊道:“老大,我今天给你报仇了!你说刘流的脑子好使、胆子大,我看也没那么厉害嘛,李总一张破纸就让他送货上门了,白痴一个!”

刘流的胃难受起来,他冲着黑哥冷笑:“你想要我的命,只怕你还不够格!”

黑哥“哈哈”大笑,伸开了双手叫道:“放马过来啊,你以为你是史泰龙吗?”

刘流笑道:“我当然不是史泰龙,但我是菲尔普斯!”

菲尔普斯是谁?黑哥纳闷了,逼上来问道:“管你是什么斯,老子都要你的命!”

刘流不再和他废话,他明白自己还不能死,死了谁来照顾刘艳贵呢?他迅速退后翻身跳上了阳台栏杆,想都没想便纵身跳下。风在耳边呼呼作响,他忽然明白了生死就在于一念之间,跳得再晚一秒钟他就跑不掉了。波涛翻滚的白龙江江水瞬间将他淹没,汹涌的江水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身体,一下子将他冲出足有二十米远。寒冷刺入皮肤直钻入骨,他快速地浮起来换了几口气,竭力向岸边划去,他心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只担心牛大伟不要被抓住就好。与江水抗衡了三百多米的距离后,他逐渐靠近了岸边,无奈这是一片峭壁,他只好顺流而下,十分钟后前方有一片浅滩,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划开江水,终于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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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算万算步步小心还是着了道,刘流欲哭无泪,在寻找牛大伟的路上,这种念头一直挥之不去。他浑身都是泥浆,好在鞋子还在,天珠也在,正有力地发出阵阵无形之力,牵引着周身的血液快速流过心脏,他觉得暖和多了。沿着河岸没有一条像样的路,约一个钟头后上了大路,他成功地拦住了一辆运羊的拖拉机。开拖拉机的藏族小伙子万分同情地看着他,示意他尽量靠近那些咩咩低叫的绵羊。

二十分钟以后拖拉机开进了一个不大的农贸市场。刘流跳下车,焦急地寻找牛大伟的身影,过去一个多小时了,但愿他还没有回去。谢天谢地,他终于在一个卖肉夹馍的摊子前找到了牛大伟。

牛大伟吃得兴起,满嘴流油,猛地见到刘流湿漉漉地站在面前,他嘴里的肉吐了出来。刘流顾不得解释拉上牛大伟就跑,路过一个澡堂子门前,他反身钻了进去。热水令他逐渐恢复了知觉,肌肉不再抽搐。牛大伟不管距离是长是短都要开车,他的坏习惯此时显然帮刘流摆脱了困境,车停在市场里,他从车里找到一套内衣,又在劳保用品店里买来军大衣和毛皮鞋。刘流飞速穿好上了车,命令牛大伟飞速离开。黑哥混迹江湖多年,过不了多久肯定能找到他们的行踪。

安全又保险的地方莫过于雀儿村了,车就往那里飞驰。在车上,刘流报了案,马上引起了中州和当地公安部门的重视,县城不大,也够黑哥躲上好一阵儿了。牛大伟仍心有余悸,差点把车开到白龙江里去,刘流没心情再和他开玩笑了,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能从沙子里选出金子。远远地看到雀儿寺的屋顶,他心里升起了希望,频频催促牛大伟加油快跑,又打电话给买设备的老板,请他明天亲自将设备送过来。

路过砂金矿时,他又发现一个问题,山腰处没水。没水如何淘金?到哪里去寻找水源呢?

牛大伟说不是有温泉吗?取温泉水啊。刘流依多吉指示的方位一路找过去,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奇怪了。牛大伟比他还急,掉头驶下沟底。沿着沟底走了一段再也无路,好像他俩目前的处境。

沟底有水流过的痕迹,但因枯水期而断流。这里离山腰约有一百多米,即使有水能抽上去,也要修建水池,分两级才能抽上去。走了一段距离刘流决定放弃,沟里大部分由砂砾岩、砂岩构成,这种石头根本就存不住水。爬出大沟,刘流注意到山腰后方笔直的山峰上岩石的颜色各异,一长溜岩石明显发青,上面居然还生长着一些松树。他拍了拍牛大伟说:“水有了,就在山腰上方。”牛大伟将信将疑,说道:“但愿夏拉活佛早日完成迁坟仪式。”

到村里时已是午饭时间,多吉在加老村长家里帮劈柴火,见到他俩回来自然是非常高兴,忙通知加老村长做饭。被黑哥袭击最直接的后果是他们失去了所有的日用品,加老村长拿出两套藏袍相赠,刘流笑呵呵地收下,换上出来一看,所有人都觉得惊奇,说他皮肤本来就黑,比村里人更像一个地道的藏胞。

晚饭后刘流走访了几户藏族人家,他们都挺支持刘流开矿,就是担心在外打工的三个后生仔过年回来会捣乱。在外面打工的人见识多,想法也多,刘流记住了这件事,打听到三个人中领头的叫做阿鲁,是个膀大腰圆的粗壮汉子。从阿鲁家里出来,月亮已经挂到了乔拉山主峰,他和牛大伟再次回到了雀儿寺,夏拉活佛正手持经纶端坐在房里唯一的沙发上口诵六字真言,看样子是等了很久,刘流意识到决定成败的时刻就要来了。夏拉活佛招手示意他和多吉坐过去,很严肃地说了起来。

多吉说活佛将于后天举行祈愿法会,一是向菩萨献供养;二是祈愿佛法长久住世;三是为已圆寂的大德超荐祝福,为现在住世诸师祝愿长寿无疆,事业昌盛;四是祈愿人间安乐和平,雀儿村永久永免一切灾难的降临。仪式完成以后,就可以迁坟了。

夏拉活佛到底没有明示可以采矿,但刘流和牛大伟瞬间明白了他的态度,情不自禁地双手合十高举上头顶,接着双膝下跪,行了一个标准的“等身礼”。夏拉活佛无动于衷,继续醉心于他心中佛的世界。多吉忙于准备要用到的法器和香烛,又通知全村男女老少明天去温泉沐浴,斋戒。刘流无事可干,打电话给机电老板,请他尽量多买些供奉之物,明天一起送过来。牛大伟躺在炕上算账,算出至少要一百公斤黄金才填得上李总那个无底洞,刘流冷笑一声:“一百公斤黄金是三千万,有这钱自己留着用吧。他给我们下套子,我建议你那些抵押物都可以送给他,你再算算是不是还赚了?”

牛大伟猛拍大腿顿时豁然开朗,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

这一晚他俩睡得很踏实,鼾声此起彼伏,害得多吉失了眠。

天还没有亮庙里就有人走动,刘流和牛大伟同时被吵醒,赶忙起床去帮忙。这时刘流也接到了送货老板的电话,说他们已经出发了。他俩今天有很多事情要办,首先就是在山腰搭建一座帐篷供人休息。车停在沟口等待,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挡风玻璃,太阳升起来了,送货的车远远地开过来了。牛大伟很风骚地叫了一句:“我们要发财了!”

没多久租用的挖掘机和装载车也开来了,小张老板帮忙请来的技术工人也搭车来了。挖掘机开辟了一条简易道路直通山腰。租用设备是月底结账,牛大伟手里已经没钱了,如果短时间内挖不到金子,他都不知道要如何应付过去。今天的任务是安装设备,完善生活设施,在刘流的指挥下,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为了给村里增加些收入,他又吩咐牛大伟去村里买些蔬菜、青稞酒和一头牦牛,等明天举行开工仪式时好好安慰一下此地的山神爷。牛大伟说没钱了不去,刘流来火了:“你不会写个条子,先欠着啊!”

牛大伟忙着去采购,工人师傅们一动不动地盯着刘流看,他暗自叹息了一声去卸货,一刻也没闲着。帐篷搭起来了,里面架起了煤炉。休息的空当儿,他看见远处山脚下陆续走来了几个藏胞,他们是去洗温泉的,他密切地注视着他们的行走路线,心想我怎么就找不到温泉的位置呢?一行人不急不慢地往山下左侧一处开阔地走去,那里他去过,什么也没有。就在他去安装煤炉的烟囱时,一抬头竟然发现那几个人不见了!

那里毫无遮拦,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此事不正常,他忙借了送货老板的货车开了过去。此时开阔砂土地上与他来时的情形截然不同,他看见有一条地槽嵌入地下,地槽深处有一个洞。他沿着通向洞口的小道走下去,钻入了洞口。洞子呈长条形,约有二百平方米,尽头有光线射入,光线下面仿佛是沸腾了的泉水。几个藏胞已经脱去衣物,泡在水里。他愣住了,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这地方我来过啊,怎么刚才看不到呢?

刘流围着洞里走了一圈,洞壁被磨得很光滑,温度约有五六度,水温约有二十度,是个低温温泉。这种位于地下的温泉挡住了风雪,的确很少见。找到了它也就找到了水源,刘流兴奋地和藏胞们打了招呼,捧起泉水洗了一把脸,温泉水暖暖的,滑滑的,摸上去很舒服,他很想跳下去痛快地洗个澡。刘流返身出来,洞口外,更多藏胞纷涌而来,扬起一片烟尘。温泉是地下的热水沿着岩石裂隙上升而形成的,按照他的理解,既然附近有砂金,那这个温泉里面肯定有古怪。从地槽里面出来,他目测到温泉离山腰至少有三公里远。在白龙江沿岸有些古砂金矿是从几十公里外引水冲洗沙层,能在近距离找到水源已经相当不错了。

悠远的号角声从雀儿寺传出来,他在想拿走了这片土地上的宝贝,又能为这里留下些什么呢?联想到多吉的出现,加老村长和夏拉活佛殷切的目光,李总下的圈套,他想唯一的回报是帮加老村长拿回乔拉山的探矿权,那将是更加艰巨的任务。太阳很快下山了,气温骤降,好在煤炉生起了火,帐篷里暖和起来。牛大伟回来了,带来了所有必需的物资,正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刘流二话没说拉着工人小威去洗菜切肉,开挖掘机的师傅们不好意思,纷纷过来帮手,荒原上有了人气,顿时热闹起来。

吃饭的时候来了三个汉人,鬼头鬼脑地到处看了,牛大伟上前质问,那些人横着眼睛不理他,气得他想打人。小威小声说他们是桑坝沟的汉人,刘流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去,来者不善。牛大伟恨恨地说道:“风雨又要来了!”

刘流一时无言以对,身旁,一张张无邪的笑脸映入眼帘,与昨天桑坝沟那些人冰冷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雀儿村人的愿望是守护这片净土免遭伤害,他感觉肩上的责任更重了。

牛大伟的藏袍明显过大了,他东扯一下西扯一下很不自在,两个藏族姑娘像看把戏一样围着他,看样子他是有意吸引人家的注意,心怀不轨。正当他认为已经做足铺垫,可以和姑娘们搭话的时候电话却响了,他骂了一句接了电话,一个不阴不阳的声音传了过来:“牛总你好,西部风光如何啊?”

是“黑骨头”的声音。债主追上门,牛大伟慌了神,不知如何作答。电话那头,李总悠闲地洗着脚,他的声音里有一股猫戏老鼠的味道,他已经习惯了借钱人的低声下气:“你不作声我也知道你到了女儿国,听说你们准备开采砂金?我提醒你啊,砂金矿可不在我们的协议范围,你们找到了砂金也不准开采,否则我会亲自来一趟,明白吗?”

牛大伟还算灵泛,对着电话“喂”了几声,说了句怎么没信号就挂了电话。电话那头,“黑骨头”意识到有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恶狠狠地骂起娘来。牛大伟冲出姑娘们的包围圈找到刘流通报了情况,焦急地问:“‘黑骨头’又要趁火打劫了,怎么办?”

李总小动作不断,刘流有些看他不起了,小声对牛大伟说:“放心吧,砂金矿不在乔拉金矿的范围内,胖子李根本没资格来揩油水,再说这里又不是他的主场,急什么!”

牛大伟大笑,转身去找两个姑娘买菜去了。

下午,多吉和加老村长带人去收拾金滩上的白骨,他们将白骨装入一个个瓦坛,由夏拉活佛诵经超度,合葬在雀儿寺后的山洞里。谁知仪式完成以后,雀儿寺被桑坝沟村的人围了起来,为首的是杨十九,他居然也赶了回来。这些人手里拿着家伙,大喊着白骨是他们的先人,雀儿村亵渎了他们的祖先,一定要请夏拉活佛出来给个说法,否则让雀儿村的人过不了藏历新年!

刘流闻讯赶到,见到带头闹事的杨十九,他们人多势众,来硬的肯定不行,他心想麻烦了。杨十九见他走过来,高喊:“外地人滚出去!滚出去!”

杨十九喧宾夺主,态度蛮横。多吉带人赶来了,但雀儿村人少,根本就无力驱赶,被堵在人群外围,他敢怒不敢言,紧张地望着刘流,用意不言自明。刘流明白杨十九是冲着他和牛大伟来的,便径直走向杨十九,直言道:“杨十九,你到底想干什么?仗着人多可不算好汉。”

当着众人的面,杨十九更加得意,牛哄哄地不理他,又高呼了几句口号,一副欠揍的模样。牛大伟仿佛看到了鹰嘴崖的无赖张大有的影子,凑在刘流耳边说:“估计他是赌钱输惨了,没钱用了,要不我们给点钱打发他算了。”

刘流断然拒绝,何况他们现在手头上根本没钱。看着桑坝沟的村民情绪越来越激动,极有可能要动手,情况有些不妙,他推开众村民,走到高处脱下了藏袍,杨十九愣住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藏袍挂在腰上,他又飞快地脱去毛衣和内衣,深入内脏的伤疤露了出来,在阳光下显得狰狞可怕。村民们安静了,一些胆小的开始往后躲。刘流冲杨十九吼道:“想把我们赶走?先在我身上捅个窟窿再说!”

他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好来个赤膊上阵,舍命陪君子。杨十九显然没有杀人的胆子,气焰顿时被压了下去。被挤到外围的多吉眼看刘流不要命了,脸涨得通红,猛地大喊:“桑坝沟的人滚出去!滚出去!”

受他的鼓舞,雀儿村人群情激奋,长期压抑的怒火瞬间爆发出来:“滚出去!滚出去!”

虽然他们人少,但声音却异常有力,这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山谷之间,很是有些威力,桑坝沟的汉人面面相觑,手足无措。

3

第二天,金滩。

砂金矿的采场在金滩摆开了阵势,简单的开工仪式以后挖掘机轰响起来,将旱獭洞附近的沙石挖起装入运载车。温泉的水注入了临时挖成的水池里,抽水机将水又抽到溜槽上的水管里。砂石倒到了架起来的筛网台上,大块的石头首先被剔除,留下含金的细小砂石。砂石被铲车装入溜槽,在水流的带动下砂子被水悉数冲走,比重大的矿物和金屑将留在溜槽的隔缝里,转而被冲入一个带锁的铁箱。

几个工人师傅不断调整筛网的大小,严格控制着水量和进口的砂石量。刘流密切地注视着沙层的厚度变化,指挥挖掘机尽量往深处挖,三个小时以后挖斗还没有挖到底!他不禁惊呼:天啦,可采厚度这么深,矿体到底有多大啊?

按照一般规律,表层的含金量要差些,砂金的富集部位应该还在深处。牛大伟乐呵呵地看着车来车往,恨不得马上去收取铁箱里的黄金,刘流拉着了他说:“现在人多手杂,小心节外生枝,你的任务是看好那只铁箱。”

事实上刘流是对的,金滩上有很多人围观,这些人明显不是来自雀儿村,没多久挖掘机师傅走过来说油桶里的柴油少了一半。即将天黑的时候,刘流要牛大伟去请加老村长来,他很不理解,不怎么愿意去,在刘流的坚持下他才发动汽车。很快加老村长来了,刘流当着他的面打开收集金屑的铁箱。铁箱子底层密密麻麻地分布着一层黄色的金属,刘流拿来一只金盆淘去杂质,拿天平一称,金屑足有280克!

加老村长用手抚摸着金子,脸上并没有过多的兴奋,由于事先并没有约定如何分成,牛大伟的脸上满是焦急,刘流在一旁悠闲地抽烟,请加老村长来分配今天的收获。加老村长离开那堆金子坐好,对刘流说:“刘总,你们从远方而来,金子是山神爷送给你们的宝物,你们就收下吧!”

牛大伟吃惊地望着他,不敢相信他能说到做到。刘流抓起金子重新放到天平上,边说:“那怎么行,山神爷的宝物,村里也得有一半啊。”

多吉慌忙按住了他的手,说:“早先,高原物产贫瘠,上天眷顾生活在高原上的人,引导先祖们去挖掘土里的黄金,但告诫先祖们不可贪心,多出所需的部分一定要放回去!这些金子是你们发现的,活佛说理应归你们。”

他带来了活佛的意思,也就是佛爷的意思,加老村长便不再说话,示意多吉该走了。

刘流想起在鹰嘴崖帮着村里搞苍蝇养殖的事情,拉住加老村长问道:“村长,沟里有很多荒地,这地方能够种植什么经济作物?”

村长表示不清楚,多吉说离此不足一百公里的地方有人种植橄榄树,金滩附近应该也能种植。橄榄油是高档食品,而且卖得贵,刘流看到了希望,猛拍大腿,对多吉说道:“你去详细了解一下种植方法,我们出钱买树苗,要快!”

多吉高兴地走了,牛大伟的脸上却挂满了冰霜,说他喜欢多事。

刘流指着他手里的金子说:“无功受禄,你能安心吗?”

牛大伟说:“无毒不丈夫,你的心太软了!”

这小子过河就想拆桥,刘流实在看不下去了,喝令他坐下,和他讲起了胡总工和张家村金矿的发现过程,村里违反协议不收金子,也算是一种补偿吧。他彻底服帖了,把金子收进随身携带的皮包,说:“流哥,我们不能用以前的老眼光看人了。村里并不富裕,却对到手的金子视而不见,你怎么解释?”

刘流虽然明白藏胞们的信仰不可动摇,却也无法给出明确的说法。想来想去,他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除了我们所知的原因以外,还有一种可能,按照密教的传统,乔拉山是贤德大能埋藏“伏藏”的地方,夏拉活佛不要金子要力保乔拉山,可能他掌握了“伏藏”的线索!

机械设备24小时作业,晚上风又加大了,扬起的沙尘让一切变得模糊,刘流见状只得宣布停工。第二天生产照旧,他和牛大伟的心情明显好转,每时每刻紧盯着那只会变出宝贝的铁箱。空闲之余,他帮着牛大伟分析李总的那份协议。协议密不透风,找不到一条对他们有利的条款,牛大伟只好放弃请律师打官司的打算。第三天果然雷电交加,但只是下了场小雨,夏拉活佛的话居然应验了!他俩面面相觑,实在搞不懂其中的奥妙。而在这一天他们获得了大丰收,铁箱子里一下子冒出2300克金子,足有两公斤多的黄金!牛大伟感叹着说:“夏拉活佛的话是一把厉害的双刃剑啊,保佑我们得到金子,又阻止杨十九乱来。”

三天以后,多吉带来消息说金滩可以种植橄榄树,买树苗要八万块钱。刘流背着牛大伟拿出300克金子交给他,要他把树苗买回来。多吉兴高采烈地消失在金滩下方,刘流好像看到了被翻起的土地上一棵棵翠绿的橄榄树。又过了几天,一万多克黄金到手。这时纽约黄金价格已经突破了每克三百块,扣除人员工资、设备租金以后,他们一下子拥有了价值两百六十万元人民币的黄金,两个人喜形于色,牛大伟连连惊叹:“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再干一个月就赚到一千多万了,流哥,加油啊!”

刘流想的是另一个问题,和他商量道:“金滩是矿权空白区,我们这样算偷采矿产资源,我想申请金滩的探矿权,你看怎么样?”

牛大伟干事从来不考虑合法性,和土匪没什么两样,这一下醒悟过来:“是啊,李总要是举报,我们就玩不下去了,得赶紧想办法,好断了他的想法。”

刘流马上打电话请教杨风申请新设置探矿权的事宜,杨风连连摇头,奉劝他趁早打消这念头,说新设矿权程序复杂,无异于火中取栗。刘流心头的火焰瞬间被浇灭,又想到了另一个办法:“牛总,还有一个办法,咱们和高总打个商量,请他去申请扩界,将金滩纳入到桑坝沟金矿的探矿范围,不是一样达到了目的?”

牛大伟说好是好,可他会不会独吞呢?这个谁也没把握。刘流说:“高总迟早会知道金滩有砂金,我们主动提出合作更能争取主动,你说呢?”

牛大伟点头称是,事不宜迟,刘流马上打电话给高总说明来意。高总与当地国土部门熟,申请扩界应该不成问题。高总很吃惊,刘流又表示将金滩纳入他的矿权以后,刘流可以向他缴纳承包金。高总不傻,白捡一个砂金矿怎么会不乐意?他答应上报材料。刘流不放心,又打电话给苏荃,要她起草承包合同,去找高总签字盖章。她有些迫不及待了,说签好协议就和尹重一起过来。

机械设备夜以继日地连续施工,砂金矿的矿体完全暴露出来了。初步测算厚度达20米;宽度延长至山脚,约有200米;长度是东西走向,到底延伸到哪不知。一开始刘流还能算出黄金的金属量,随着剥开的面积越来越大,他也懒得去算了。他和牛大伟也没闲着,每天出去买柴油和生活物资,忙得不亦乐乎。杨十九带人来骚扰过两次,夏拉活佛的预言验证了,跟他来的村民越来越少。他一出动,沟对面雀儿村的藏胞们就能发现,经过上次的事件,受刘流的鼓舞他们不再畏缩,不用加老村长组织便拿起家伙赶过来助阵。每一次对峙,桑坝沟人的气势明显处于下风,杨十九恨得咬牙切齿却无计可施,过了几天他失踪了,刘流知道他是去搬救兵了。如果他和黑哥联手,加上李总掌握乔拉金矿的探矿权,形势确实棘手。小张老板说中州警方来人了,在神曲县的老乡都被问了话,估计黑哥等人已经离开,他稍微松了口气。

鹰嘴崖的经历让刘流明白了一个道理,当处于劣势的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速战速决。他和牛大伟同时意识到工程进度还要加快,他又让小张老板租来两台挖掘机,四部运载车,同时加装了两台溜槽。夜晚,金滩上机械轰鸣如同白昼,流入铁箱里的金屑越来越多,牛大伟像是又当了一回新郎,整天乐得合不拢嘴。

淘来的一部分金子卖给了专门收黄金的老回子,采砂金开销巨大,不到半个月就支出了二十五万元的现金,到月底还要支出更多。天气如沉睡的仙灵逐渐醒来,一天天变得暖和,还没有来得及制定下一步计划,藏历新年就如约来到了。意外的是,苏荃和尹重从中州出发到了西安,他俩寻找到另外一条路线,将于这一天同时到达。牛大伟闻听跳了起来,刘流踹了他一脚道:“你老实一点,老四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4

藏历新年初一,雀儿村方向的田间燃放起了火光,响起了鞭炮。村民们前一晚举行了传统的驱魔仪式,一大早又起来举行各种庆祝活动。刘流和牛大伟分了工,他挨家挨户去拜年,赠送年礼,牛大伟留守金滩继续施工。雀儿村里各户忙着祭祖,招待亲朋好友。做完这些必修课,刘流驱车去县城接人,有些日子没见到他俩了,还真有点想,特别是尹重那猥琐的模样。德吉医生要他去一趟,他也很想知道药的结果。

快到县城的时候,一列车队迎面驶来,道路狭窄,他忙把车停在一旁等候车队过去。车队明显来自当地的政府部门,打头的是一辆白色的帕拉丁,车一侧印着国土稽查四个字,压阵的是两辆警车。刘流在中州见到过这种场景,心想坏了,这些车不是去查封金滩的砂金矿吧?想到这里他赶紧打电话给申强,寒暄几句以后问他在哪里?他支吾着说在家休息。他马上明白了自己的猜想是对的,刚想放下电话,申强反问他在哪里?刘流也支吾着说在国土局租的房子里,申强不太相信:“那房子里面好久没人住了,上次弄得乱糟糟的,还是我帮着收拾的……”

申强将信将疑地挂了电话,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刘流心里冒火,打电话给加老村长,请他赶紧通知牛大伟暂时停工,所有设备暂时撤下来。村长完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表示马上去办。

刘流忐忑不安地再次发动汽车,他不知道偷采黄金是不是有悖于做人的原则?他一时无法开解自己。让他在这一天去看医生,这德吉医生确实挺怪的,他位于悬崖中间的房子不冒烟了,看来丹药已经炼成了!刘流一阵窃喜。德吉医生早已在等着他了,见他进来也不说话,递过来一个金色的铜盒,还有被锯去一角的水晶猛虎。德吉医生说:“你走吧,今天过年,不看病。”

刘流本想送上一包金屑,德吉医生却转身进了里屋,关了门。人家总洛巴大师去印度求经都要献上黄金,他怎么能不付酬金?想了想,他将那包金屑放在桌上离去。

长途汽车站位于县城中心,苏荃和尹重坐的车还没到。

不久,牛大伟打电话来问:“一惊一乍的,到底怎么啦?”

刘流说申强来了,牛大伟嗤之以鼻,说他神经过敏。刘流来了火:“要防患于未然啊,总不能被他们抓住现场!人赃俱获的性质就不一样啦,笨蛋!”

牛大伟极不情愿地吩咐司机们停车熄火,将所有车辆开进雀儿村。路上的烟尘刚刚散去,国土局的车辆已经到了山脚。他站在村口那颗核桃树下,不由得惊叹:“好险啊……”

申强带人在金滩上转了一圈毫无所获,只得将来不及转移的油料和帐篷点火烧了,顿时金滩上空火光冲天。村里,藏胞们点起了篝火跳起了锅庄舞,人们并没有在意远方升起的火焰。

牛大伟通报了情况,刘流眼见苏荃和尹重乘坐的大巴缓缓地进站,金滩突然被查封,刘流都想不出该如何向他们解释了。苏荃一身红衣红裤,一踏上藏地就兴奋得满脸通红,像个地道的驴友;尹重专门挑出了一身旧衣服穿来,加上精神不佳,像个十足的打工仔。刘流被高原的阳光灼黑了脸,苏荃首先给了他一个拥抱礼,尹重很是羡慕,也想复制一次被她拥抱的经历却被吩咐去搬行李,尹重的脸更黑了。一转眼,他猛地抱着刘流,疲惫地双眼里有些泪花:“流哥,辛苦了!”

上了车,苏荃又变了模样,对刘流说:“走之前我去看过嫂子了,医生说她的情况很不好,老大,我看你要尽快回去一趟。虽然她还昏迷不醒,但我相信她能感觉到你,你们每时每刻都在一起!”

尹重也要他尽快回去,说鹰嘴崖金矿有变化。刘流心里发痛,方向盘也抓不稳了,他说:“再等等看吧。”

苏荃不看风景了,说:“我也知道你放不下牛大伟,想满载而归,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嫂子不在了,你挖到大把金子又有什么用呢?”

车猛地滑向一侧,刘流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猛打方向盘快速控制住侧滑。苏荃吓了一跳,这才意识到说得太重,不安地望了他一眼。刘流自有安排,对他俩说:“今天的任务是把积攒在手头上的金子卖掉,彭总帮我们联系了一个专门收金子的老板,名字叫做扎布尔。”

为了不节外生枝,刘流并没有告诉他俩挖到了砂金。他俩不说话了,苏荃嚷嚷着要看看金子的模样,刘流选了个僻静的地方打开了皮口袋。山上不具备加工条件,所以金屑还没有烧结成块。苏荃的手一伸进去,立即就变得金光灿灿的了,她盯着手掌之中的黄色之物感叹道:“这东西有魔力啊,不仅你们这些凡人如此着迷,佛爷菩萨也不反对淘取砂金,就更别说那些来自西方的掠夺者了。”

尹重开玩笑说:“照你的说法,我们也来挖金子,那是属于现代的掠夺者了?”

言者无心,刘流一时无言以对。

县城另一头,刘流找到了收金子老板扎布尔的家。彭总还叮嘱他要谦虚点,这人道行深,神曲县藏、汉、回族混居,以后可能用得着。刘流上回卖了些金子给他,也算是老熟人了。院子里不少人等着他验货,这些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拿着一个口袋,还有用红布包着的小块块。苏荃做了个鬼脸,意思是说原来这里有那么多人在挖金子啊?刘流事先打了电话,被带到了里间。扎布尔面无表情的称重量,验成色,不多一会儿,那一大袋金子被他锁进了巨大的保险柜。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大笔钱,通过银行划账分别将钱汇入了刘流的五个银行卡。这笔钱总共有一千九百万!

尹重抑制不住满心的欢喜,欢呼着说:“流哥,这下我们有救了!”

不到一个月就赚了一千九百万!刘流很难用言语来形容是什么感觉。唯一让他心安的是再也不用为刘艳贵的医药费发愁了,他又一次摸了摸怀里的“佐塔”,心已经飞回了中州。

怀揣着一千多万去县委招待所吃晚饭,刘流总觉得怪怪的,不免多点了几个菜:灌肠、风吹牛肉、煮羊头……苏荃咬着炸奶糕笑道:“发财了就是不一样啊!来之前,高总也请我吃了饭,也点了一大桌子菜。”

是太奢侈了,她在变相批评他不讲究成本,刘流问道:“协议签订后,高总会如何行动呢?”

苏荃又夹起一大块辣牛肚说:“你和他打了电话以后,他二话没说就签了字。扩界的申请报告和资料已经做好了,就在我包里,高总已经到了兰州,他去联系上层,我顺便帮他向县国土局提交资料,县里签署意见就没问题了。”

吃完饭,申强来了电话请他去一趟。刘流带着苏荃和尹重回到出租屋里,他不相信黑哥还敢待在县城。申强已经在屋里等候,他是房主,自然有钥匙。苏荃打了个招呼去收拾乱糟糟的卧室,刘流去烧水倒茶。申强早已按捺不住了,猛拍了一下沙发讽刺道:“刘老板,你怎么能在矿权范围之外私采呢?你在违法,知道吗?”

刘流理亏,忙表示愿意接受惩罚。申强消了气,马上宣布查封金滩砂金矿,至于如何处罚待定。刘流表示私采与乔拉金矿无关,他个人愿意接受各种形式的处罚。申强不解,问道:“刘老板,局里接到了省厅的通知,建议我们将桑坝沟金矿申请扩界的报告纳入年度计划,金滩更加靠近乔拉金矿的范围,你是乔拉金矿的代表,明知金滩有砂金,你为什么不申请扩界呢?”

刘流回答:“是这样,我的身份实际上是乔拉金矿的承包人,矿权不是我的,我管不着。”

申强“哦”了一声,说:“难怪张老板还向我打听你的情况。”

刘流听出来他的话外之音,忙问:“张老板是谁?”

申强不假思索地道:“张老板是乔拉金矿的实际持有人,赵海赵老板只是个傀儡,你不知道吗?”

刘流的脑子转不过弯了,又问张老板的电话,申强毫无防范之心,翻出了张老板的号码递过来。屏幕上的号码很熟悉,刘流略一思索,发现那居然是排帮姓张的号码!

原来他说位于西部的金矿就是乔拉金矿!他瞬间便明白了自己陷入了一张怎样精心编织成的网:第一步,张老板背负祖上遗命突然造访,真正的目的是想请胡总工出山,顺便买走张家村金矿;第二步,被拒以后借李总之手将牛大伟诳了进来,他们是兄弟,必定要把他带进来。巧合的是牛大伟碰巧看见了彩虹,误打误撞采到了一块含有明金的矿石;第三步,李总另有私心,将他的行踪通知黑哥,让黑哥趁机将他干掉。

众多线索交织在一起,因为他的到来被梳理得条理分明,今后神曲县又将是另外一个战场,逃也逃不了,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天珠加快了运转速度,他逐渐归于平静,又想到另一件事:谭老板的那颗天珠也和张老板有着直接的联系,如此说来,谭老板说的大型金矿就是乔拉金矿了,是巧合还是有人操纵?

申强见差不多了要走,苏荃从里屋走出来,“呵呵”地笑着拿出了申请报告。申强翻了翻,吃了一惊:“你是高总的人?你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很复杂,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的问题还真不好回答,正好窗外又响起了欢快的音乐,苏荃飞奔到窗边大叫:“看,他们在跳锅庄,我们也去吧!”

申强不想去,却被她强行拉走了,他对苏荃的印象不坏。楼下越来越热闹,刘流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打电话给谭老板,说找到金矿的所在位置了,但矿权已被拿走,资源情况不明。虽然他手头上有了钱,但实力明显处于劣势,他很想知道谭老板的想法。

谭老板很兴奋,又得知矿权和李总有关,他两眼放光:“你别急,我来想办法。”

藏历初二,刘流取了二十万元现金,带着苏荃和尹重去接牛大伟。雀儿村里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气氛,村民们老远就冲着他们大喊“扎西德勒”!笑容纯洁无瑕,苏荃感慨道:“他们好纯洁哦!”

上了雀儿寺,一行人先去给夏拉活佛拜年,活佛在大殿里诵经,一手摇着转轮。刘流领着他俩行了跪拜礼,双手献上一只木头匣子,他截留了3000克黄金,全部装在里面。活佛仿佛知道匣子里面装着金子,很自然地接过,虔诚地献上了哈达。出来,尹重不屑地说:“菩萨也爱金子啊!”

刘流踢了他一脚说:“别胡说,活佛要用金子调成金粉,抄写圣经《甘珠尔》,那是他一辈子的追求。”

苏荃也说:“佛爷是有信仰的,你以为像你一样贪财啊!”

侧房里,几个人找到了牛大伟,他竟然破天荒地在研究乔拉金矿的资料!他记不住采样地点,差点凭空欠上一屁股债,一直耿耿于怀。一见面,他不像平时那样色眯眯地盯着苏荃看,一个劲儿叫嚷着要组织人员重新开工。刘流说县国土局已经盯上了这里,再想私采已经是不可能了。他气鼓鼓地扔下尹重递上的一包槟榔,大叫道:“要走你们走,我不走!”

尹重把槟榔甩到桌子上,说:“对面村里有人盯着咱们,你一动工县里就知道了,听流哥的,暂时忍一忍吧。”

尹重本来是个急性子,突然变得成熟了,变化之大连牛大伟都觉得吃惊。刘流拿出钱,要牛大伟去结账,自己带着苏荃和尹重返回大殿上。自从确认张老板的金矿就在乔拉山以后,金滩上面那些白骨很值得怀疑,多吉查到的资料并不靠谱,在回中州之前,他很想知道答案。如果这里存在大型金矿,矿体位于高总的矿区还是张老板的矿区?他也要做一个大致的判断。

夏拉活佛准备了果茶,就等着刘流前来。当着刘流的面,他打开了一卷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看不懂的藏文。多吉翻译,他说:“雀儿寺的前任活佛出自尕丫土司家族,这些纸上记载了他一生的经历。建国前神曲县这一片区域归尕丫土司管辖,在20世纪20年代这里还荒无人烟。不久,这附近爆发过一场残酷的战斗,当时乔拉山附近来了一伙外地人,奇怪的是为首的竟然是一个黄头发、蓝眼睛的外国人,这伙人在乔拉山上到处转,有时候还放炮开山。尕丫土司担心引起山神爷的震怒,派藏兵包围了他们,就在金滩上将他们悉数杀光!打扫战场时发现汉人们身上都有个记号,我们都不认识。”

说完,他递过那卷纸。纸上画着一个像斗笠样的东西。刘流见过这个图案,不由得万分吃惊,那分明是排帮的记号!尹重也见过,他的吃惊程度不亚于任何人:“这排帮到底是个什么组织啊?这里离中州几千公里,他们怎么来的?”

夏拉活佛又开口了,神情严肃。多吉翻译过来说:“活佛说桑坝沟的老一辈汉人身上也有那个符号!”

刘流愣住了,马上明白了那些白骨为什么能安然迁走。多吉很聪明,马上明白了白骨和桑坝沟的渊源,他不解地问道:“既然那些白骨是和桑坝沟人同属一个组织,为什么他们不管不顾呢?”

刘流说:“那是他们的传承出了问题,估计不久他们就会得到消息,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夏拉活佛请出了他的宝贝——那幅金光闪闪的唐卡。他示意三人上前参拜,参拜完毕重新落座,夏拉活佛说:“刘老板,请你相信,动了乔拉山神会震怒!灾难降临无人可以逃脱,你与佛有缘,顺应天意是你的责任!”

天珠悄然来到他身边,刘流懵懵懂懂来到这儿,足够说明活佛没有打诳语,他再次行了跪拜礼,十分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他问道:“尊敬的夏拉活佛,难道乔拉山上面真的藏有很多金子吗?”

夏拉活佛说:“‘伏藏’的故事尽人皆知,在佛教经典里,乔拉山是莲花生大师的落脚之处,按照佛典的理解,这里成了乔拉山,理应埋有‘伏藏’。雀儿寺以前有专门挖掘‘伏藏’的伏藏师,多年来,虽然有一些零星的发现,但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他的话理所当然由多吉来翻译。苏荃站起来说:“夏拉活佛,我们大哥有急事要回去一趟,您能帮他请到一位熟悉《闻度大法》的大师一起去中州吗?”

既然她说开了,刘流便介绍了刘艳贵的病情和德吉医生的治疗之法,夏拉活佛若有所悟,沉思起来,隔了一会儿说:“《闻度大法》是度人升天的,用来救人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你们相信我,我愿意去试一试。”

不待刘流回答,苏荃已经替他答应下来,她比刘流还急切,尹重盯着她漂亮的脸,又看了看刘流,暗自摇头叹气。刘流心中感激,深深地行礼。正好牛大伟进来,他小声地说了一句话:“真是红颜命薄啊!”

待几个人回到侧屋,牛大伟兴奋地说:“流哥,我找到搞错采样点的原因了!”他终于有了发现。

苏荃讽刺道:“看不出来你成了地质专家啊?”

牛大伟恢复了无赖相,回嘴道:“是啊,我总得要给四妹留点好印象啊。”

尹重正闲得无聊,催他赶紧说,牛大伟“咳”了一声对刘流说:“温泉附近经常出现雾霾,所以隔远了看不到温泉的入口,其实这种现象也会出现在山顶,我仔细观察过,发现最初的采样点应该在主峰左侧。”

苏荃粗鲁地打断他,对刘流说:“老大,这边的事情先放下,你先回中州吧。”

刘流叮嘱苏荃道:“我明天出发。你们记住,当前的重中之重,是要帮着高总申请扩界,你要尽快拿到县国土局的批准文件。扩界以后,金滩的金子还是我们的。”

牛大伟高兴了,马上表示全力配合苏荃去办。等了一会儿他说:“流哥,我就不陪你回中州了,死胖子肯定会找我要钱,我很担心。”

被李总盯上了,虽然他很想杨姐,他也怎敢回去。刘流说:“你请杨风帮你去看看你自己的金矿啊,这么好的机会都不会利用。”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老大,我那个金矿海拔4000米,都被雪盖住了,要上山起码得等到四月份。这该死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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