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辰一身金黄龙袍端坐于金銮宝座上,俊冷的脸上,略显一丝苍白,唯独那双眼睛,亮而有神,深不可测。
一番点名之后,十名考生各就各位。
“开始吧。”高座上清冷的声音传来。
太监总管林德全听到皇上的口谕后,尖细的声音在大殿之内响起,“尔等是由地方选举,精挑细选出来的太医人选,但今年太医院只选拔三人,希望尔等全力以赴这次殿试。今年的试题,自然也与往常不同,稍后你们的桌前会出现相同、相等的药材,而殿中会有两人,一人是死囚,一人是假囚。考题则是:以人试药。”
以人试药?
不仅是这群考生震惊了,连旁观的太医院院首及朝中三品大臣都吃惊不已。
以人试药都懂,问题是如何以人试药?
他们都在心里猜测,囚犯有真有假,那么皇上的意思,应该是要他们判别谁是好人,谁是奸人是吗?那是否……
宇文安烟抬眼看了那人一眼,正巧那人也看了过来,两人的眼神就这样在空中相撞了,东方辰冷冷的眼神一闪,那双眼眸似要将她沦陷。宇文安烟心中一怔,眯着眼打量这个九五之尊,他认出她来了?不可能啊,这回她可没把自己给丑化,完全是帅气逼人的公子爷啊!
此时大殿上,竟还有考生拿着一瓶毒药询问起那两个死囚: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无语啊!
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那些药材,看似无毒,但若要混合搭配两种,那就成了毒药。以她的看法,这皇上根本就不是想要谁的命,也不是让人辨真伪,他唯一的目的是要一个不自作聪明的医学界精英,来替他解毒。
起先她也不相信就这么简单,但在三名考生类似白痴的行为后,她偷偷看到了他眉宇间的不耐,到了第五个考生时,他干脆闭上了眼假寐。
“第八名,龙安开考。”
没人应声,林德全又大声的喊了一道,“第八名,龙安开考……”
宇文安烟刚只顾着看皇上去了,不仅该她考试给忘了,就连化名龙安,也给忘了!瞧她这脑子,这记性,赶紧的离座,在大殿上盯着那两名真假囚犯看了好一会儿。
“别怕疼哈,你们两谁先来。”宇文安烟右手拿出黑色小瓶子。
两名囚犯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一看就是训练的。那没法啦,两人一起痛。各喂一粒药丸,因为药材有限,所有这个毒的毒性要看使用的分量有多大,毒性就有多强。
然后她看毒性差不多时辰发作了,拿出一粒药丸,分成两半,各喂了下去。同样是毒,不过刚巧可以抵抗她配制的毒药,在以毒攻毒之下,两名囚犯各吐了一口黑血,表示已无生命之忧了。
回到座位,她的手心里都是汗。在大殿之上,她知道是谁紧紧盯着她的背,似要将她戳穿,那气场太强大了,她有些招架不住。
一个时辰之后,林德全将太医院与大臣们经过商量的结果,递交给了皇上。东方辰接过折子,嘴唇微微上扬,御笔朱批,交给了林德全。
林德全照本宣科,“皇上钦点,今年太医选拔第一乃墨雪村龙安,第二当属高阳城钟威,第三则是灵州杭文。三位准太医,谢恩呐。”
“谢主隆恩。”行叩拜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家平身。”东方辰右手一挥,自有一股帝王之气,“朕乏了,都回吧。”
“摆驾永寿殿……”
“恭送皇上……”皇上离开大殿后,众人寒暄。
“恭喜恭喜啊!”
“谢谢,谢谢。”
“恭喜啊,恭喜。”
“呵呵,同喜,同喜。”
宇文安烟陪着笑脸,打着哈哈,应酬着。
心底里,倒也真心高兴了一把,这下,她是不是打入皇宫内部了。
风月宫,热闹非凡。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
“就知道这医科状元非咱们公子莫属。”
“那是,就咱们公子最聪明!”
宇文安烟看闲着的她们,好奇的问,“好了好了,你们就不要吹捧了,今天不用忙吗?”
“妈妈说了,今天不做生意,我们自个儿好好玩。”
“恩,妈妈还说,如今公子是太医了,不能再住在这里,惹人闲话对公子名声不好,所有妈妈在正南街置了一处宅子,让公子选几个人带过去伺候着。”明月倒了杯茶递给公子。
宇文安烟喝着茶也不说话,她是进宫当差,确实不能老住在这里,对她们也不好。遂点头道,“恩,我知道了。这里生意缺人手,人我就不带了。”
“公子,我可是跟妈妈说了的,公子到哪,我就跟到哪。”泠月突然一脸得意的看向宇文安烟。
明月也点头附和,“公子,我们跟妈妈商量了,我跟泠儿,还有福叔三人跟着您,照顾您的生活起居。风月宫,有映月和雪梅她们,您就不用担心了。”
映月高傲的挑眉,深深的看了宇文安烟一眼,转身上了楼。不是她不愿意,但这里更需要她!风月宫,虽是春楼,但已不同往日了,所有姐妹接客单凭喜好,这里就好像是文人附庸风雅的一个风月场所,少了一丝秽语,多了一重风雅。所有,她愿意留下,守住这里。
宇文安烟不是存心要瞒着她们,但已经过去了,因为都知道她是女儿身,但只要她穿的是男装,她们就一直叫她公子。至于自己的身份,她知道的都少的可怜,又如何说?
“既然这样,你们自己决定就好。若是哪一天……”
“没有那一天。”明月急急的打断,说的斩钉截铁。
泠月也起哄,“公子,你可是休想赶我们的,我们赖定喽。”
宇文安烟淡笑不语,在这里,她认识了这么一群人,毫无城府,真诚以待。或许,她也希望这一路上有人作陪。
一轮圆月划过一座座深红的宫殿,给高墙内洒下一片朦胧白光,让整个皇宫显得神秘而安静。本是宁静的夜,但凤鸾宫里灯火通明。
“太医,怎么样,柔儿的身子?”太后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霍惜柔。
“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身子虚弱,如今落水,寒气入体,只怕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霍太后看着那群跪着的宫女,面色不悦,“好好地怎么就落水了呢,当时是什么个情况。”
“回、回太后娘娘,当时皇后娘娘走进了御花园,不让奴婢们跟着。”
太后的脸一沉,声音已然动了怒,“你们是怎么伺候自个儿主子的,落水差点溺死事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凤鸾宫要你们何用?”
“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饶命啊。”一屋子奴才哭喊了起来。
一直坐在一旁的东方辰不耐的皱眉,摆摆手,“都带下去。”
奴才走光了,顿时清净了不少。
“母后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这里有儿臣照看着。”子时已过,东方辰淡淡的声音中听不出一丝温情,极是淡漠。
“恩,哀家乏了,皇上也别太累着了,明日还要早朝。”霍太后眉头紧蹙,凝重的看了一眼还未苏醒的亲侄女,“柔儿这孩子,真惹人心疼。”
“恭送母后。”自始至终,东方辰的神情自然而清冷,他看着皇后的那份紧张,霍太后是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御花园失足落水吗,柔儿从来不会这么不小心的,看来她要暗中查查了。
秋高气爽,蔚蓝的天空中飘着朵朵皎洁的白云,这天气甚好,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舒畅。
今日是宇文安烟第一次进太医院当值,她坐着马车,一路到了皇宫南门口。一身六品官服老气横秋,脸上没有好奇兴奋之感,这样的她显得沉稳、严肃,面色柔和一抹淡笑挂在嘴边,既不让人觉得轻浮,也不让人感觉到疏离。
“龙太医,这里就是您办公的书桌。”带路的小太监,低头恭敬的说。
宇文安烟看着她的位子,在整个太医院的最里边,也好,她好乐得悠闲清净之余,有心顾及其他。不过,她第一天来这太医院,就只有几个药童忙进忙出,一个太医也没瞧见,这倒奇了怪了。
“你叫什么名儿呀?”
“回大人,奴才是福五。”
宇文安烟看着登记药材数量的福五,心下奇怪的问,“福五,你能给我说说太医院平时当值有多少人吗?”
“回大人,太医院白日里有院首及十四位太医当值,晚间也有八人当值的。”
“哦,那这会儿六位太医去哪里了呢?”
福五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没有起伏的音符,“回大人,皇后娘娘昨日落水,现在还未苏醒,所有太医都去了凤鸾宫。”
皇后娘娘落水?
容不得她多想,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名趾高气扬的大宫女,一进门就嚷嚷,生怕人听不见似的。
“怎么偌大的太医院这么空荡荡的,太医们都哪去了,我们娘娘感染了风寒,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当得起的啊。”
“这时候所有进宫的太医都叫去了凤鸾宫,皇后娘娘昏迷不醒,要请人,直接上凤鸾宫去。”
“你以为我不敢吗?”
那名回话的药童,讥讽道“你敢不敢,与我无关。不过我得提醒一句,太后与皇上都在凤鸾宫,你尽管去闹吧。”
“你!”那个大宫女恼羞成怒,用力一推将桌上的药材倾洒在地,“今儿个叫不来太医,得罪了贵妃娘娘,有你们好果子吃。”
“不可理喻!古语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一点也没错!”药童说完瞪了一眼,便不再言语。
秋菱看着他安静捡着地上的那些药材,看都不看她一眼,当她不存在一般。他是三代忠臣之后又如何,还不是在这小小的太医院当个小小的药童?她就搞不懂,那些宫女没活儿干天天在这院门口远远看着,有谁能如她一样呵斥,但是这人恁不识抬举了,不给点颜色瞧瞧她心里真的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