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儿个就是二姨娘的五十大寿,按照沧溟的规矩今天晚上所有小辈都要过来给二姨娘暖寿,一时间府里人员攒动,热闹非常,天没黑,就高高挂起了大红灯笼。
云臻窝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仰头发呆,肚子咕噜噜的叫,大唱空城计,绿芜去厨房领饭,到现在还没回来,饿的她两眼冒星星。一人一狗,耷拉着脑袋,视线直勾勾的瞅着门口,等了很久,终于看到绿芜拎着食盒走了过来,云臻和地上的黑毛立即围了上去,期待的看着她打开食盒,看着桌上粗糙的馒头配咸菜,云臻怒了。
“怎么回事?”云臻一挨饿,面上就有些冷,连语气都有点冲。
绿芜委屈的低下头,可怜兮兮的瞅着她:“小姐,今儿个二姨娘寿宴,大厨房所有的人都忙着准备寿宴,根本就没做咱们的饭菜,奴婢问了一下管事的婆子,那婆子不但把奴婢奚落了一顿,还一副趾高气昂的说:‘今儿个夫人寿宴,所有院子的姨娘小姐都被请了过去吃酒,怎么你家小姐没被邀请?也难怪,五小姐最近精神忒不正常了点,万一吓坏了客人,丢的可是咱们将军府的脸!’”绿芜学着那婆子尖细的嗓音说话,说不出的滑稽,“奴婢本想自己动手做,可是他们连锅灶都不给奴婢,最后为了打发奴婢,就给了些馒头和咸菜!”
云臻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好你个二姨娘,本来想今天是你寿宴留给你点面子,没想到你是给脸不要脸!绿芜,把院子里的人都叫来,带着这些馒头咸菜跟本小姐走!”
“小姐,我们去哪儿啊?”绿芜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云臻望着那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火红的光辉照亮她的脸,云臻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牙齿:“当然是去祝寿了!”
绿芜浑身一颤,背后寒气直冒,心里冒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全员到齐,云臻摸了摸黑毛的脑袋:“黑毛,去吃寿宴不?”
黑毛狗脸茫然。
云臻改口:“啃骨头不?”
黑毛眼前一亮,尾巴翘上天,上前咬着云臻的裙角,急匆匆的拉着往外走。
“乖,大家都到齐了吧!”云臻视线在众人眼里绕了一圈,“听本小姐说,马上咱们要去赴宴,到了那边,红袖绿芜跟在我身边,你们几个机灵点,有位子就座,见菜就吃,谁敢拉你们,直接动手揍!”
“小姐,这不好吧!”说话的是个猴头猴脑的家丁,名唤石头,其他云臻嫌他们名字难记,分别唤作小桌子,小凳子,小蚊子,小虫子还有小肚子,这几个就是最初站在云臻这边的人。
石头六人眼里闪过迟疑,却被云臻一个冷眼瞪下来,不敢吱声。
“想吃寿宴的跟本小姐走,不想去的,自己去厨房啃馒头配咸菜!”云臻跨步朝外走,黑毛精神抖擞的在前开道,其他人在短暂的迟疑之后纷纷跟了上来。
一群人风风火火出了院子,朝那宴席所在地进军。
“小姐,二姨娘她们一群人正在拜寿,估计要等一会儿才开席!”红袖在她耳边说道。
“没事,她们拜她们的,我们直接去饭厅!”云臻挥挥手,一脸无所谓,她主要目的只是来吃饭的。
这次的寿宴是在花园的空地举行,云臻她们进去的时候,只有一群丫鬟婆子在,她直接无视掉那些人,给了家丁石头他们一个眼神,他们立马会意寻了个偏远的地儿坐下来。
云臻的视线朝宴会中淡淡一扫,直接朝主位走去,堂而皇之的坐了下来,丫鬟想要阻止她,却被黑毛龇牙咧嘴的模样吓跑了。
“红袖绿芜,坐下!”云臻命令道。
“小姐,奴婢就不必了!”主子的位子她们奴婢哪里敢坐。
云臻一个冷眼扫去:“瞧你这出息,黑毛都比你有胆量!”
绿芜胆怯的摸了摸头,眸光瞥向不用吩咐自动上桌的黑毛,只见它一脸憨然的学着人的姿态,背脊挺直,前蹄笔直搭在桌上,两颗水亮的大黑眸直勾勾的盯着满座的好菜,狗嘴大张,舌头一甩一甩的!
云臻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见二姨娘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云臻瞧着二姨娘那金光闪闪的一身。
衣服是金陵最好的云锦,华贵紫色,金线镶边……头上戴着镂空兰花珠钗、碧玉玲珑簪、镶嵌珍珠碧玉步摇、乳白珍珠璎珞……脖子上挂着一百零八颗极品珍珠制成的项链……手上更是血色的玛瑙链子,祖母绿猫眼儿戒指……
整个就是一个暴发户!不对,暴发户都比她有格调!
在云臻将二姨娘从头到尾品味一番的时候,二姨娘等人已经来到了云臻面前,云臻清晰的看到她一双老眼闪过的怨毒之光,无奈满堂宾客在场,为了维持她大家贵妇的形象,她只能忍!
二姨娘狠狠用眼神凌迟云臻一顿之后,艰难的扯出笑,那模样堪比诈尸!
“哟,五姑娘真是好脚程,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到了,前儿个我让婆子去请你的时候,你还说不出来呢?所以下人都没准备你的位子,”二姨娘脸上带笑,笑里藏刀,冷声唤来她院子里的大丫鬟,“春桃,还不给五小姐准备位子!”
“不用了,这位子挺舒服的,本小姐就坐这儿了!”想让云臻给她挪位,想得美!
云渺盈盈上前,端着一张圣母脸,柔声嗲语:“五妹妹,这样不好吧,这满堂宾客都在这儿呢?这桌坐的可都是贵客!”言外之意,你别在这丢人现眼,快点滚吧!
“那本小姐更应该坐在这儿,好招待贵客啊!”云臻瞅着她,故意加重贵客两个字,“毕竟本小姐是云家嫡女,父亲不在家,自然由我来招呼贵客!”
“哪儿来的刁钻丫头这么不识抬举?”二姨娘身边一个妇人突然开口,云臻抬头看她一眼,这人云臻认识,是礼部尚书的夫人,二姨娘的手帕交,经常在云家走动,以前的云臻吃了不少她的苦头。
“这位是刘尚书的夫人吧!”云臻笑吟吟的看着她。
“正是本夫人!”刘夫人高昂着头,一脸不屑的瞅着云臻。
“听说刘大人最近又准备纳房小妾,办婚宴的时候我真想去凑凑热闹,沾点喜气,毕竟主家坐墙边,姨娘上主桌的画面少见啊!尊夫不愧是礼部尚书,敢于向传统礼教挑战,不过嫡庶有别,妻尊妾卑这些抛了也就算了,就怕刘大人哪天在朝堂上昏了头脑,群臣都在跪拜皇上,他却站的笔挺,把三纲五常都抛之脑后!”
说话就得说的有艺术,你瞧瞧她,面上笑的多灿烂,语气多温柔,这话一出口,全场鸦雀无声,只有她一人呵呵在笑。
事实上谁敢笑啊,沧溟是最重礼的国家,身为礼部尚书的夫人却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知道,说出去贻笑大方是小,若是闹到当今皇上面前,轻则丢了乌纱帽,重则脖子和脑袋分家。
那刘夫人心里藏着怒火,面上却不敢造次,云臻这一番话说的她心惊胆战,她若再多说,岂不是坐实了她的罪名。
“五小姐说的哪里话?五小姐乃是云家嫡女,自然是该坐首位!”刘夫人额头冷汗直冒。
云臻冷冷瞪她一眼,小样儿,这等道行也敢跟她斗!
“五小姐聪明机灵,才思敏捷不愧是大家闺秀!”这时又一个妇人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与刘夫人的嚣张跋扈不同,这妇人风华内敛,那双看似温婉却不失犀利的眸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宅斗高手,云臻认得她,她是二姨娘的同胞姐姐,嫁入相府为妾,短短三年,一路扶摇直上,战败了各色高手,成了相府当家主母,这跟刘夫人可不是一个等级!
“原来是丞相夫人啊,谢谢你刚刚的夸奖,云臻欣然受之!”谦虚什么都是浮云,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好话咱就入耳,难听的咱就当放屁!相国夫人又如何?云臻也只是冷冷的点了点头,连站都懒得站。
丞相夫人面色一寒,不动声色的继续说道:“本来这主位确实该由五小姐坐,只是今天是家宴,在场的都是与舍妹关系亲厚的客人,自然顾不得嫡庶,家姐做东,即是主家,客随主便,我想五小姐身为云家嫡女定然懂得这个道理!”
“姨母说的不错,五姐还是挪个位吧!”云蓉眸似寒刀,锐利非常。
云臻轻笑着,唇角越弯越大,像是在嘲讽,像是在怜悯。
云臻座右铭:有理讲理,没理掰也要掰出道理,只要是理,管她歪的斜的!
“你笑什么?”云蓉最是沉不住气。
云臻两手一摊,一脸无辜:“我只是在想哪天皇上来了,咱们也让他坐在犄角旮旯,反正都是客随主便嘛,不过我之前倒是听下人说,明儿个月妃娘娘和诸位皇子大臣都会到访,不知道二姨娘那院子能不能坐得下那么多人,家宴嘛,总不能像今晚这样没规没矩在正厅办吧,云家毕竟是大户人家,若是传了出去,一个姨娘的寿宴都要惊动全城,岂不是让远在边关的爹爹背上宠妾灭妻的罪名儿,闹到圣上面前,皇上开明体谅爹爹劳苦功高,不予追究,可接下来呢?大家有样学样,人人家里的姨娘过寿都大肆操办,妻妾同尊……”
“好了,你别再说了,不过一个位置罢了,你坐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