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沅澈有些汗颜,这些日子他一直忙着城外流民的事儿,流民数量之多,灾情之严重,已经超出他的想象,国库吃紧,边疆又有北焰虎视眈眈,这时候稍有不慎,引起暴乱,后果不堪设想,今日朝堂之上,居然有人提出驱逐那些流民,性子温润的他当庭驳斥回去,下朝之后被父皇狠狠说了一顿,心情郁闷便想着出来走走,谁知道一走就走到将军府。
他本是个什么事儿都自己担着的人,可今日在此,他却有了倾诉的欲望,一股脑将自个儿心中的郁结说了出来。
云臻一听,还以为什么事儿呢?不就是缺钱吗?缺钱怎么办?办几个贪官污吏,保证国库充盈!
“城外那些流民也是皇朝子民,遇到灾害已经很不幸,朝廷再不管,他们还有什么活路?可朝廷又有朝廷的难处,澈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皇甫沅澈重重叹了一口气,双肩耷拉着,愁眉不展。
看在他帮过她的面子上,这个忙她就帮了!
“你知道天下最有钱的地方是哪里吗?”云臻问。
皇甫沅澈看着她,回答道:“不是国库吗?”
“错!是百姓!”
皇甫沅澈不解的看着她,这百姓每天起早贪黑,有的连生计都难维持,怎么会是最有钱的呢?
“你的意思是加重徭役赋税?这是万万不可的!”
“你还算聪明,这时候本就人心浮动,你还加重税收,那就逼着百姓造反,君舟民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让她文绉绉一回吧。
“那小姐的意思是?”
“募捐!”在现代,一有地方发生灾害,人民就会自动捐款,那捐出来的钱可比政府拨款多多了!“你想想沧溟有多少百姓,一个百姓捐一文钱,那就有多少钱,当然百姓里面,富民不少吧,他们只要把一顿饭的钱捐出来就够流民吃一天了!”
皇甫沅澈想了想,还是摇头:“这法子不是没用过,可是每每捐上来的钱都少之又少,那些有钱的人都是些商户,越有钱越吝啬,根本不肯捐钱!”
“他们不捐你就没法子让他们捐吗?”若不是他是太子,她真的骂她几句,“再说人都是自私的,人家辛辛苦苦赚的钱,凭什么捐给你们啊!士农工商,商人的社会地位本就不高,平日里赚些银子,却还要遭受别人的白眼,要是我,我也不捐!”
“那该如何是好?”
“笨啊!提高他们社会地位呗,比如你捐一座桥,咱们就把你的名字写在桥上,让后人景仰,他捐一座庙,咱们就让庙里常年供奉他祖宗十八代,或者你捐得多,咱们太子殿下亲自接见一下,让你祖上积德……你说这样他们还有不捐的道理吗?”看着皇甫沅澈瞬间发亮的神情,云臻知道他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了。
皇甫沅澈激动的站起身来,对云臻躬身一拜,他的眼睛若璀璨的琉璃,闪着灿烂的光辉。
“澈替所有流民谢谢小姐了!”
云臻兀自坐着,让他拜,端起一杯菊花茶,说那么多,口还真渴。
“澈这就去办,跟小姐告辞了!”皇甫沅澈兴致冲冲的想要将这付之行动。
云臻喝了两口茶,不忘提醒他几句。
“人性本贪,做官的更贪,监察机制不做好,就算百姓捐了银子,到了灾民手里也没几文钱!”
皇甫沅澈一愣,一思索,确实如此。
“还请小姐指点一二!”
云臻送他四个字儿:“杀鸡儆猴!”
皇甫沅澈了然,再次抱拳称谢。
云臻一挥手,并不邀功:“既然要杀,就挑肥的杀!然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杀完之后,贪来的钱又是一大笔!这也算是为那些贪官积德了。
“多谢指点!”皇甫沅澈激动的领着小太监元宝离开,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回头冲着云臻笑道:“下月十五乃我母后生辰,虽然已经交代下来,一切从简,但若是可以,想邀请小姐赴宴,都是些女眷,小姐不必害怕!”
进宫?云臻微微一愣,随后微微一笑,身为穿越女不去皇宫走一遭,如何对得起自己呢?再说害怕,死她都不怕,又怎么会怕进宫,遂点了点头。
皇甫沅澈眼里闪过欣喜,又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开。
绿芜一直望着皇甫沅澈离开,少女砰然心动,忍不住赞叹:“都说二皇子举世无双,让奴婢看,太子殿下比他更胜一筹,不过最有本事的还是小姐,那些个王子皇孙谁能比得上,小姐要是做官,一定能做那个……”
“做什么?”云臻好奇的问。
“对了,宰相,那可是最大的官儿啊!”
云臻摇头失笑:“都说伴君如伴虎,你不就怕你家小姐被虎吃了!”
绿芜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两人又调笑了几句,有风飘过,云臻不禁有些冷意。
“起风了,咱们回吧!”
“是!”
两人刚走出亭子,便看到云渺姐妹携着一个不知名的少女笑语盈盈的走了过来,看着不顺心的人,云臻心情当即沉了下来,想要避让,无奈云渺姐妹也看到了她。
“五妹妹好兴致,整日悠然自得,当真羡煞姐姐了!”云渺嘴角勾着笑,眸光似弯刀。
“是啊,咱们啊都是劳碌命,每天都要进宫和公主们一起学习,今儿个宸妃娘娘过来,拉着姐姐的手说了好些贴心话,还要留姐姐下来吃饭,若不是怕回来晚了,招人话柄,现如今咱们还在宫里呢?”云蓉话里不乏得意之色,目光森森,挑衅的看向云臻。
“是吗?那就要恭喜你了,云渺,哪天成了三皇子侧妃或者六皇子侧妃,本小姐一定送份大礼去!”云臻手里捏着帕子,状似无意的擦拭着嘴角,谁都知道宸妃是三皇子和六皇子的母妃,二皇子虽然自幼丧母,由宸妃养大,但是论亲疏远近,还是自家儿子好,宸妃对云渺越好,云渺越是要小心,钦定儿媳?儿媳儿媳,当然是自己儿子的媳妇!亏的云蓉还如此得意,到时候二皇子正妃没捞到,连侧妃的边儿也沾不上!
云渺面上一沉,云臻的话不无道理,若真成了那样,她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云臻口角上占了上风,领着绿芜离开,临走前,目光对上云渺姐妹身边站着的少女。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容貌气质什么虽是上乘,但这并不足以成为吸引云臻的注意力,云臻多看她两眼是因为此女她见过,可不就是当日荷塘边,与皇甫沅澈诉衷肠,被拒之后泪奔的女子吗?
眼神交汇,云臻下意识的感觉到这人不喜欢她,事实上她也不喜欢她,相看两相厌,那就没必要打招呼了!
云臻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那女子才收回视线。
云蓉上前,不明所以的询问道:“嫣表姐,你在看什么?”
此女就是当朝宰相家的四小姐慕容嫣!
慕容嫣蹙着眉头,不解的问道:“她是……云臻?”
“是啊!是不是比以前更嚣张跋扈了!”云蓉一提到云臻就有种咬牙切齿的痛恨,“这小贱蹄子花招多着呢,还会使狐媚功夫,我们母女老实,碍着她的眼,我娘的事儿你也知道,这就是云臻背后陷害的,可怜的娘亲给赶出云家,生死未卜……”
云蓉说着泪珠止不住的往下落,心里那个恨啊!
云渺冷静多了,上前一步,无声的安慰了云蓉一下,视线看向慕容嫣:“嫣表妹是不是觉得她变了很多?”
慕容嫣点头,她常年在外,直到姨母寿宴才匆匆赶回来,无奈被无心人伤了心,又匆匆离开,一番折腾,今儿个和云臻才算照了面儿。可这一见面慕容嫣疑惑了,刚刚那人风华内敛,气定如闲,一派大家风范,真是那个每天只知道撒泼耍横犯花痴的草包女吗?
“确实变得很多,”慕容嫣目光深邃的看着云臻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不过再怎么变,一个人的修养学识是不会变的!”
云渺经由她这么一提点,恍然大悟,感激的看向慕容嫣:“嫣表妹不愧是才女,这颗七窍玲珑心可真是让人叹服啊!”
云蓉歪着脑袋,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瞧着她们那模样想来是有了对付云臻的法子。
十五月圆,明月皎皎,华光流泻,如积水般清澈透明,云臻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上了马车,一颠一颠的来到宫门前,马车速度缓了下来,云臻颇有兴致撩开车帘,巍峨的宫墙上大红灯笼高高挂,明亮璀璨恍若白昼,前方一辆辆宝马香车停在路边,此情此景云臻不禁想起一首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云臻下意识朝那灯火阑珊处一望,只一眼,云臻愣住了,古老的大树边,皇甫战铭骑在马上,身材凛凛,相貌堂堂,一双冷眼射寒星,两弯眉毛如刷漆,她看他时,他亦下意识看她,四目相对,想起那充满粉红泡泡的夜晚,云臻竟生出一份羞涩,僵硬的放下帘子,回到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