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将伤养好后,凌风一去上班,很快便冷着一张脸又回了家。对于苏粟瞒着他自作主张向领导提要求的事,他第一次发了火。
苏粟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看着他铁青的脸伤心不已,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他们的将来!
难道,他真的就想这样断送他们的将来?
冷战持续了几天之后,便到了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二月十四日。
然而,这个本该是最为幸福浪漫的日子,却从这个冬天开始,成为苏粟永远不能碰触的伤疤。
因着同事间闲极无聊的一个暧昧短信,苏粟竟发现了凌风的私会,这将他们本就紧绷着的婚姻关系彻底摧毁。而他们仅有一年的婚姻之路便随之走到了尽头……
情人节这天,苏粟和同事在单位无比凄凉的守着电脑加班,忙的焦头烂额。
早已幽怨的跟另一半请假放弃了晚上约会的一干女人们,却仍是有那么一点点不甘。于是,在某资深美女不安定因子的撩拨下,休息时,热气缭绕的茶水间一个奇异的提议震撼出炉,顿时遭到众黄脸婆们的热烈响应。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撕下伪装还我真相!
在这样气势恢弘的目标下,本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大家找来一个刚刚申请的手机号,精心谋划了一场暧昧约会:
“特别的日子想起特别的你!Dear,今晚我们老地方不见不散!”
随着指尖的跳跃,这条染着绯色调调的邀约短信,象丘比特的小箭接连射向一众老公的心。
而后,脸上染着不正常红云的女人们,开始兴奋而忐忑的等待着回音。
这揪心的等待丝毫没有影响大家的工作效率,反而出奇的高,居然提前完成了工作。
“嗷,这样就可以心无旁骛的去求证了!”
资深美女们以及待婚姑娘们以45度角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用最虔诚的态度继续着这个残忍的游戏。
其实,她们实则是在紧紧捧着自己的一颗玻璃心暗暗祈祷:
老公,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看着面前的女人们在努力压着那颗纠结的心,面部肌肉僵硬却极力在装淡然,苏粟能做的只有一声叹息。
且不说之后真收到了几个耐不住寂寞者的回复,让黄脸婆和准女友黯然神伤不依不饶的吵了个天翻地覆;单说苏粟,她虽然觉得这玩笑有些无聊甚至很可能伤人伤己,但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得不发。如果不发,很显然便是露怯,明摆着婚姻状况有问题,而其实也是真的有问题。心中有苦难言的苏粟,在接收到姐妹们质疑的眼神以及毒辣目光扫射洗礼时,真正无奈了。
于是这个游戏发展到最后其实已经不仅仅是对男人们的考验,更是涉及到女人的面子以及彼此暗中的角力。
不就是比老公的忠贞度吗?谁怕谁?这一点苏粟还是有信心的。她与凌风之间的问题并不是因为这个……苏粟悠然一笑,报出了一串数字。
然而,事情就是这样,一旦做了,之前再如何笃定都会变得忐忑起来,尤其是在众女人强大的情绪气场影响下,一颗心也开始跟着没着没落起来,一下班便心急火燎的赶回了家。
一开门,正巧见凌风要出去。
苏粟心里的那根弦顿时绷紧。
“有事?”她勉强笑笑偷偷打量过去。
他们之间还在冷战,但彼此间也还有一些交流。
“嗯。”凌风一边穿他的黑色羊绒外套一边淡淡应了一声。
“很急?”她状似漫不经心的问着。
“是。”低头穿鞋的人甚至没看她一眼。
苏粟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了,难道他真的要去跟情人约会?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手机没电了,借你的用下。”她知道这个借口很拙劣,但是情急之下,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
凌风看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一圈,将手机递给她。
“我……去个厕所先。”说着,苏粟不等凌风有什么反应,一溜烟的钻进洗手间,关上门迅速翻看了起来。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
苏粟的额上是一层密密的细汗。
心急火燎的拿着手机按了一圈,发现同事发来的短信根本就没打开,苏粟的心顿时一松,长长吐出一口浊气,靠在水箱上放松了下来。
不过,苏粟想,如果他们之间工作的问题解决不了,那么这短信看不看、回不回的已经毫无意义。
正当她黯然的准备退出时,突然一条刚刚打开的短信映入眼帘。象着了魔似的,苏粟的手指下意识的就点了进去…
一看之下,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老地方不见不散,马上!否则就在葬礼上见!”
这是什么短信?
恐吓?勒索?还是情人的邀约?
苏粟顿时觉得手脚发软。
想到凌风正要出门,心里打起了鼓:难道他要去赴约?看起来像是恐吓短信……会不会有危险?
有时候苏粟很佩服自己的冷静,即便担心的不得了她还是能很快分析了种种可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苏粟有了主意,匆匆洗了把脸,开门出去将手机递给凌风,一句话也没多说。
接手机的刹那,她似乎注意到凌风瞥了自己一眼。
果然,走到门口的他还是停下来问了一句,“要出去?”
“嗯”苏粟忙着穿鞋,跟他刚才的态度如出一辙,眼也没抬的一径忙着。
门口没了声音。
又过了一会,一件外套披到她的身上,“多穿点。”
“嗯。”苏粟担心多说会泄露自己的焦急,于是便垂着眼点了点头。
苏粟下了楼匆忙打了出租车,紧追着他的汽车一路跟随,最后来到“两岸咖啡”。
又下雪了,铺天盖地。
纷纷扬扬的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抹白,冰雕玉琢纤尘不染的城市美的象一个童话。可惜,童话终究只是童话,难以持久。皑皑白雪下,颜色纷杂的内里终是经不得最轻最柔的一缕阳光。
苏粟坐在一家小饭馆里,透过宽大的玻璃窗看着外面的银白世界,也看着对面“两岸咖啡”前一黑一蓝两个出挑的身影。
这一对沉浸在甜蜜中的热恋情侣,因着他们的举动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她看着他们彼此靠近亲密低语,看着他们相视而笑十指交握,看着他们浓情蜜意紧紧相拥,看着他们……激情热吻……
视觉、听觉空前的敏锐起来,她甚至清楚地看到洋洋洒洒的雪花间那女子飞红的脸颊、迷醉的目光……
多么幸福!
前座的女孩羡慕的轻呼一声,撒着娇摇晃着男友的胳膊,想要成为童话故事的女主角,撅着嘴嗔怪他不懂浪漫不解风情。
嗬,做童话故事里幸福的公主,那是多少女孩子们曾有过的梦!
苏粟也不例外。
有人把爱情比作童话,也有人说那不过是一个游戏。不管怎样,苏粟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她已经找到了那个愿意为这童话般的游戏倾尽一生的人!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如梦初醒:爱情,在初始总是美好的,但最终会演绎成为童话般的游戏还是塑造出游戏中的童话,谁也无法预料。
当苍凉的目光再次投注在街对面那对甜蜜恋人身上时,苏粟明白了自己错的是多么的离谱。原以为他是受了威胁这才跟了出来,没想到却是一场甜蜜秀!
看到这里,她知道,自己的童话故事真的要落幕了。
不管她多么不想不愿不舍不甘,都必须要面对残局。
她定定的看着他们,至亲至熟的两个人——
丈夫凌风和同学柳妍,一瞬不瞬。
她几乎想立刻冲上去,但脚却象被冻住一样无法挪动半步。
凛冽的北风不断从窗子缝隙间透进来,带着干冷干冷的冰寒让人止不住的发抖,即便穿着最厚的衣服即便喝下整杯整杯的热水也捂不化心底的彻骨寒意……渐渐的,麻木控制了她的全身,胸口空空的,嘶吼着的寒风呼啸而来又呼啸着离去,似乎将她的灵魂也一并抽离,只余一个躯壳。但呼吸还在继续,却是沉重的象坠入了沼泽,粗重而又粘稠,犹如挣扎的困兽。这耗尽全力的一呼一吸,只是因着惯性,每一次的转换都像要戛然而止,却又因着某一处剧烈的痛楚而延续下去……
三年相恋一年相守,苏粟从瑰丽的梦中醒来。
梦里梦外,最清晰的是刻骨的痛。
苏粟不知道是怎样回到了家,默默坐在沙发上等着,听着指针“滴答”的声音,心里空荡荡的。她什么也没想,却又似乎将他们相识相恋然后结婚的整个过程重温了一遍又一遍。
她想起了迎接新娘时,他俯身给她穿鞋,手握住她的脚踝时那温热潮湿的感觉。
那时候,她低着头轻轻的笑了,笑一向沉稳内敛的他也有如此紧张的一刻。
她想起新婚之夜,她很可笑的失眠了,气恼的将他推醒卡上他的脖子恶狠狠的继续从未如愿的那个问题,“说——你爱我!”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垂落的长发扫到他的脸上,痒的他侧头躲闪着,而后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大提琴般低沉而有质感的声音伴着他沉稳的心跳一起传来。
“我会对你好……永远!”
她沉醉在那双如星子般璀璨的眸子里,里面那个女子幸福的笑靥,是那般甜蜜!
而现在,那双眼睛里的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悄悄的换了……
苏粟在沙发上默默的坐着,等着凌风回来。
一直等到半夜。
开灯的刹那,她的眼睛被突然地亮光狠狠的刺了一下。
抹了把湿湿的脸,她强作镇静的问“怎么这么晚?”
“单位有事。”他脱了外套走过来,看了她一眼似乎皱了皱眉,将一杯热水放进她的手中,说,“不早了,睡吧。”
而他,却在书房呆到天明。
苏粟守着空空的冰冷的床,一夜无眠。
身旁没了那个帮她暖脚的人,冷风嗖嗖的直灌进来,无论如何也掩不住,令她瑟瑟发抖。她将身子蜷成了一团,而心,也一寸一寸成灰。
那个人,自始至终没有过来说只字片言。
窗台上的虎皮兰变黄了,生命力如此顽强的花居然也会枯萎。苏粟在诧异的同时更加心灰意冷,恐怕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
她的家,就象这棵变黄枯死的虎皮兰,也逐渐失去了生机和活力,越来越象一个冰窖。
她觉得自己几乎成了一缕游魂,整日里茫然的在空落落的屋子里游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