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还是因为血型原因,在凌长风治疗的最佳时间里疗养院还是联系不到完全匹配的骨髓。
另外,过多输血也导致了凌长风体内染色体异常,疗养院白血病专家暗示杨成辉夫妇,即使以后会找到完全匹配的,也将难以手术。
不知道凌长风从哪里得悉这一切,他突然拒绝接受化疗,身体机能越来越差,免疫力急剧下降。
最终,疗养院大夫表示爱莫能助。
杨成辉夫妇摇头苦叹,却毫无办法。
除医生外,凌长风已拒绝见任何人。当然,也包括郁可菲和他自己的儿子。
杨成辉夫妇对郁可菲的态度由敌视转为和蔼。
为方便照顾凌长风,暂居于杨家的郁可菲只好终日陪着贝玺挨日子。
这天,站在杨家别墅二楼阳台上的郁可菲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早上杨成辉接到了一个电话,他们夫妇面色凝重匆匆离家,却一反常态没有告诉她行踪。郁可菲心中有种不祥之兆,直觉上她觉得这通电话跟凌长风的病情有关。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L市?”
现在,只有稚嫩的贝玺尚不明白他即将会失去至亲的人。
“会回去的。”郁可菲转过身,蹲下身抿出丝笑看着小家伙,“爸爸病好后在新加坡做生意,贝玺跟妈妈两个人回去,好不好?”
“我们等爸爸忙完一起回去,不是更好吗?”小家伙很天真。
“好。”郁可菲眼底有点涩。
“小姐,电话。”一楼传来仆人亚姐的声音。从郁可菲第一天进杨宅,杨氏夫妇就交代她这么叫。
“疗养院的?”郁可菲快速起身,疾步下楼。
“是。”一楼的亚姐仰头看着她点点头。
“可菲,长风已经过世了。他不希望你和贝玺看到他最后的样子。但你杨叔叔还是想问你自己的意思?”杨太太语调很悲伤。
这通电话应该是他们夫妇俩唯恐郁可菲留下遗憾,才违背凌长风的意愿通知她的。
“我希望我和贝玺能送他最后一程,对于贝玺来说虽然残忍,但我不希望他长大之后觉得遗憾。”郁可菲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她反而比较平静。
“长风交代的其他事,等后事办完之后再说吧。”杨太太声音哽咽,“让司机送你们过来吧。”
车上的郁可菲不只思想没有聚焦点,投向车窗外的双眼同样是。
车辆如梭,行人如织,可身边的人却再也不能醒来,再也不可能出现在阳光明媚的春光之下。
郁可菲的泪无声而汹涌。
正和手中魔方作战的小家伙觉察到异常:“妈妈,你怎么哭了?”
“如果以后只能在电脑上见到爸爸,贝玺会难过吗?”
贝玺慌乱扔下手中玩物,挤站到郁可菲腿前,伸出小手为她拭泪。可是,郁可菲的泪越擦越多。
“跟晴晴妈妈一样吗?”小家伙侧着脑袋皱着眉问。
郁可菲点点头。
“贝玺当然会难过了。”小家伙已经开始撇嘴。
郁可菲捧起他的小脸:“爸爸太想晴晴妈妈了,想去陪她几年。等贝玺长到十八岁,就会回来找贝玺,这样行吗?”
郁可菲心里决定只要小家伙看凌长风最后一眼,记住自己爸爸最后的样子,而不让他参加葬礼。
“晴晴妈妈有妈妈和贝玺重要吗?”贝玺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对于爸爸来说,是一样重要的。”郁可菲只有这样诱导孩子。
“不陪她爸爸会难过吗?”
“当然会难过。”郁可菲的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那好吧。”小家伙郑重地点点头,“虽然我不舍得爸爸离开我们这么久,但也不想让爸爸难过。”
听了这话,郁可菲猛地把小家伙揽入怀中,痛哭起来。
小家伙有点慌乱:“妈妈,我都答应你了。让爸爸去陪晴晴妈妈了,你别哭了。”
疗养院的停车场。
下了车子的郁可菲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贝玺要跟下来。
郁可菲交代他先待在车里跟司机叔叔玩。
小家伙恐惹妈妈伤心,虽然心底有丝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点点头。
郁可菲向杨氏夫妇说明了自己的本意和担心。
杨氏夫妇听后很感动,他们没有想到他们曾仇视的女人会这么疼爱晴晴的孩子。
他们三人意见达成一致后,电话通知司机领着贝玺进了病房。
恰有一束阳光照在凌长风的脸上,为他瘦削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色,使他看上去不至于太苍白。
“爸爸还在睡?”小家伙蹑手蹑脚走到病床旁边瞧了会儿,才抬起头问郁可菲。
郁可菲忍住不停向心头翻涌的悲伤,抿了下嘴角点了点头。
这情形看在杨氏夫妇眼里,杨成辉还好,杨太太已控制不住,向外侧过身子开始默默流泪。
“贝玺,一定要记住爸爸的样子哦。”郁可菲声音有点颤。
“妈妈,让晴晴妈妈回来不好吗?我们一起住,这样爸爸就不用离开贝玺了。”小家伙显然还是舍不得让爸爸离开这么长时间,小脑袋里开始想折中的办法。
郁可菲摇摇头。
小家伙垂下头想了会儿,才说:“那好吧。我记住爸爸的样子。”
三个大人不忍再看。
小家伙仔细看了会儿,突然探身向凌长风的左脸颊亲了一口。这么一亲,小家伙发现了一个问题:“爸爸着凉了,身上很冷。”
郁可菲倒吸口凉气:“贝玺,帮爸爸盖上毯子。一会儿就暖和了。”
小家伙虽然疑惑,但是他最信任的妈妈说了理由,他听话地把薄毯为凌长风盖好。
杨成辉暗中示意郁可菲可以让小家伙走了。
郁可菲强挤出丝笑,诱哄着让贝玺跟着司机先回杨家。
按凌长风去世前的要求,葬礼极其简约。
由杨成辉主持。
杨氏亲属来了不少。其中,杨穆及她的妈妈一直注意着郁可菲。
可郁可菲的神思焦点一直聚在前方的墓碑的照片上。她觉得一切都是轻飘飘的,连同她的人都是这样。她一直想,凌长风的灵魂一定轻飘飘地飘进了天堂,在那澄明清朗的世界里,追寻五年前逝去的爱妻了。
人陆续离去。
只有一身黑装的郁可菲呆呆站在墓地。
细雨如丝般由天幕斜斜地垂下来。
雨水顺着前额流入眼里,再由眼里滑落下去。
她木呆呆地站着,眼前两块墓碑有点模糊。两个人都是这么年轻,却又都是这么急匆匆离开了这个世界。
“长风,有了晴晴的陪伴,你一定不会伤心孤独了。”郁可菲觉得嘴里有咸咸的味道。
她拭了下脸,抬头望望天:“雨怎么是咸的?”
“傻孩子,想哭就哭吧。”郁可菲身后传来杨太太怜惜的声音。
“阿姨,我想尽快带贝玺回Z市。”郁可菲想逃离,她突然觉得身世、工作……一切的不如意都不如这个打击来得致命。如果她是深爱着他的,她只会觉得心伤,不会觉得心愧,可如今,这种惭愧后悔如毒蛇噬心般让她无法忍受无法支撑。
“孩子,这个阿姨不能答应你。”眼前的杨太太摇头拒绝。
“阿姨,你……”
“这是长风的决定。他留有信给你,原因应该写得很清楚。”杨太太叹口气,继续说,“他是为你好。你一个年轻女人带着个孩子,会影响你以后的生活。贝玺生活在新加坡,你随时可以来看他,放假期间他也可能随时回Z市。”
“可是……”一来舍不得,二来郁可菲想尽力弥补对凌长风的感情亏欠。
“不用可是。你杨叔叔也说了,这个他会按照长风的想法做的。可菲,我们五年前失去了女儿,而今又失去了儿子,难道你连孙子都不想给我们留下吗?”优雅的杨太太老态顿显。
这点郁可菲没有想过。
可在情理上,她似乎是该这么做。毕竟杨氏夫妇已是垂暮之年,天伦之乐对他们来说弥足可贵。
“我会常来新加坡的,希望阿姨叔叔能谅解。”
“十分欢迎。”杨太太握住郁可菲的手,往墓地外走去,“对我们来说,是多了个女儿。”
郁可菲回头深深望了一眼,在心底说:“长风,永别了。”
和贝玺分别的场面,郁可菲无法想象。
于是,她选择了悄悄离开。
她希望长大后的贝玺能理解今天她的不告而别。
杨氏夫妇坚持把她送到机场。
临别时,杨太太把凌长风的信交给了郁可菲。
信上说得很明白,凌长风希望儿子生活在新加坡,成年后则由贝玺决定自己生活的地方。信末,凌长风希望郁可菲尽快整理自己的情绪,忘掉关于他的一切,他希望郁可菲尽快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他说那是他最大的心愿。他还强调,如果郁可菲不幸福,他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安宁。
信在郁可菲的手里,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泪湿双颊,引来身边人注意时,她才收起信,把泪脸扭向机窗,望向外面的白云蓝天。
回到Z市的郁可菲异常沉默,她一趟也没有去别墅。
她不敢进去,她甚至不敢往后面的独栋别墅区走,因为她无法面对房中的任何一样物件。那里的每样东西都能勾起她的回忆,回忆起她对凌长风的冷酷、她对凌长风的无情……
她的生活成了家和集团两点一线。
集团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她的冷寂。
郁达明当然有所耳闻。
这天是周六。
清晨的阳光透窗而入洒在床上,郁可菲愣愣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从凌晨惊醒到现在,已有五小时了。她睡不着,也不想起床,她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她对自己的生活已没有任何安排。
“叮咚叮咚……”门铃响个不停。
郁可菲仍是原样躺着。
“叮咚叮咚……”这次是门铃夹杂着拍打门的声音。
郁可菲忍了两分钟后,跳下床向客厅冲去。
打开房门,很意外的,晓曦的大笑脸出现在她面前。
郁可菲叹口气,无奈转过身:“你不是一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吗?!”
晓曦甩手关上门:“本来是决定那么睡的。可是……你快换衣服,爸妈还有你哥在楼下等着呢。”
“什么?”郁可菲有点怀疑,一家人全聚齐了?!
“你哥提议去郊游,所以全家都来找你。”晓曦脸上有丝红晕,看来和郁建业发展不错。
“爸也同意?”郁可菲觉得不可思议,老爸居然和大哥一起去郊游。
晓曦点头后朝卧室门口张望一眼,坏笑着问:“妹夫还没有回来?”
郁可菲心里一痛:“哦。”
她没有向家人说起凌长风已经过世。向集团请假时,王副总曾无意中问她为什么请假,她也只是说去新加坡有些事。想来近日的状态引起了郁达明的注意,郁达明必会暗中了解。
了解的结果她不得而知,但有一样是确定的,就是全家都认为她的婚姻并不幸福。如果不是这样,不会有今天的郊游。
果不其然,晓曦状似无意实则很仔细观察了她的表情后,不着痕迹收了脸上的笑,推她进卧室:“快点,老爸很少等人的。”
下了楼,郁可菲在家人关切的目光中坐上了郁达明的车。
可是,郊游并没有成功。
因为路上郁可菲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电话。
“可菲,能联系上杰夫吗?”电话那端的邵母声音很焦急。
“他怎么了?”郁可菲有点心惊,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失踪两个月了。现在杨乐乐在省妇幼待产,手术单必须他的签字才能进行剖宫产,可我们没有一个人能联系上他。”听邵母声音更急促,郁可菲估计情况已十分危急。
“我们好久没有联系了。不过,我可以试试。”这种事不能耽误,否则就是一尸两命,郁可菲觉得凉意从后背一下渗入了心窝。
邵杰夫的电话根本无法接通。
她所知道的可姿专卖店的职员都说近两个月根本没见过他。行者说得更绝:“那哥们儿不是上了天就是入了地,我都联系他无数遍了。”
一直仔细倾听的郁达明停下车,把车钥匙交到她的手上:“我和你妈妈坐建业的车子,你先去忙吧。”
郁可菲来不及向众人说原因,接过车钥匙后急速返回市区。
杨乐乐已经提前破水,但却没有生产的迹象。
大夫建议立刻剖宫产。
可是,现今医院这样的手术没有产妇爱人的签字根本无人敢动手术。
病房里张小娴陪着的邵母已经满面苍白,见到郁可菲便急忙问:“联系上没有?”
郁可菲摇摇头。
邵母身子一晃,脸上血色迅速抽离,她喃喃地自语:“这个傻孩子,到底在哪里啊?”
时间一分一分过去,郁可菲感到心里一阵阵发冷。她一遍遍拨打着邵杰夫的手机。
可是,结果一样,根本无法接通。
病床上,表现相当平静的杨乐乐突然对邵母说:“妈妈,我想和郁可菲单独说些事。”
邵母知道郁杨两人和自己儿子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因此,老人家面色犹豫,她担忧这种特殊时期出什么意外。毕竟,杨乐乐腹中怀的是邵家骨血。
闲闲看热闹的张小娴说:“妈,咱们听乐乐的吧?!”
邵母仍是不敢轻易离开病房。
“妈。”杨乐乐拖长声音请求邵母。
郁可菲知道杨乐乐要问的是什么,虽然这个时候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可是,如果逆杨乐乐的意,心情会不会牵动身体变化:“阿姨,目前一切以她的意愿为主吧。”
邵母和张小娴离开病房。
“长风的身后事办完了?”杨乐乐的眼角湿润了,声音也没有往常的尖锐刻薄。
这个名字是郁可菲心底的隐伤,她一直逼着自己不去触碰这块疤。因此,此刻杨乐乐一问,她已显单薄的身子轻晃了下,她努力止住头脑的晕眩,点了点头。
“他去得平静吗?”杨乐乐泪急速流下来。
“很平静,也很安详。”郁可菲实话实说,从凌长风的脸上她可以感觉到。
“也许他和晴晴已经相聚了吧?”杨乐乐流着泪微笑起来。
郁可菲双眼一闭,泪也落了下来。
“你背叛了爱情,亵渎了婚姻。所以爱情远离了你,婚姻放弃了你。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的一意孤行害了四个人。如果没有你的介入,我或许不是长风最爱的,但绝对是最适合他的。而你与杰夫会是绝配。现在呢?我心中装着对长风的思念却在为邵家生孩子。而你呢?心里爱着杰夫,却会终生徘徊在邵家的门槛之外,因为我不会离婚。即使杰夫再也不会出现在邵家,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杨乐乐说得很平静,但却直刺人心。
杨乐乐说得不错,她的确是背叛了爱情亵渎了婚姻,因此,她无话可说。只是,心裂碎正汩汩向外流血的感觉让她无法支撑。她努力走到墙边,扶着向病房外慢慢走去。
“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杨乐乐声音依然柔和,“我和杰夫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我们不愿意有肢体接触。”
原来这个孩子是试管婴儿。
郁可菲觉得双眼之前一片灰黑。
病房外等待的邵母见到郁可菲的脸色,吃了一惊,想开口问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问,而是快步走进病房。
全身力气骤然间自郁可菲的身体里抽离,她靠在医院走廊的墙边,努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医院里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的真实故事。因此,郁可菲的异于常态在外人看来,并不觉得诧异。
大夫、患者或是家属在她眼前走来走去。
没有人理睬她。
可是,眼前匆匆而过的大夫突然多了起来。
这让郁可菲稍稍有了些意识。
是杨乐乐病房出了什么状态。医护人员脚步匆忙的进进出出。
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口。
危急时刻,走廊尽头跑来一个男人。印象中好像是邵家大哥,他把大夫引起走廊的一边,两人的谈话隐约传了过来:“我是孩子的爸爸,在哪儿签字?”
面无表情的大夫指了下手中的单子,貌似邵家大哥的人大笔一挥。
那男人签完字后进了病房,几分钟后又疾步走出,身后跟着邵母。那男人说:“妈,我要尽快赶过去,那个合同订不下来,集团会有损失。”
邵母点头:“幸亏你赶来了。也幸亏医生没有核对身份。”
那男人匆忙离去。
刚才邵家大哥说他是孩子的爸爸,而杨乐乐又说她和邵杰夫从来没有过身体接触,郁可菲脑中突然有个想法,虽然她不敢确定。但是,她又确实想弄清楚,虽然她知道可能性极小。
于是,她拖着虚弱的身子跟了出去。
医院大门外的停车场。
邵家大哥已走到一辆宝马车旁。
“邵大哥。”刚出医院大门,两人仍有一些距离,郁可菲声音只好提高八度,她唯恐他听不见。
“郁可菲?”邵家大哥记性还不差,毕竟他们只见过一面。
郁可菲快步走过去,问:“你能联系上杰夫。”
郁可菲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问。
邵家大哥似乎也不想隐瞒她:“只有我能联系上杰夫,但却不知道他在哪。”
邵母会想到让她联系杰夫,说明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直有联系。可是,邵家大哥这么做,仅是因为兄弟情吗?
那个想法又跃入郁可菲脑海中。
她看了眼左右,并没有行人:“杨乐乐的孩子不是杰夫的。”
邵家哥哥表情未变,眉头皱起:“郁小姐说话似乎欠考虑。”
他很镇定,郁可菲突然矛盾、动摇了。这不是儿戏,即使是真的,在她面前,他们都不会说一丁点的。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郁可菲转过身,朝老爸的那辆车子走去。
“名分对于杰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是不知道郁小姐介意不介意?”邵家大哥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
郁可菲一愣神的工夫,他已坐进了车子。
车子并没有发动。
郁可菲转过身,发现司机位置上的邵家大哥默看着她。
她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子上。
邵家大哥把车开到市北郊一处僻静处停了下来。
“我们邵家不允许出现离婚。”
这话杨乐乐曾经说过。
“即使杰夫和杨乐乐的婚姻是交换。”今天的郁可菲很容易脆弱,连带说话的口气都软绵绵的,有点乞求的味道。如果让邵杰夫知道,肯定招顿奚落批判。但此时此刻,郁可菲已顾不了这么多。
邵家大哥侧过头深深看她一眼:“我以为你并不在乎这些。”
他的意思是他走眼了。
“是的,我不在乎。但这个婚姻的起因或许跟我有关系。”这是郁可菲耿耿于怀的心结。
“这已经不重要了。”邵家大哥笑了。
“你想告诉我杰夫在哪儿?”
邵家大哥点了点头:“杰夫唯一能做的只是设计了吧。这是可姿所有店的地址。”
邵杰夫有多少家专卖店她郁可菲还不知道,可是,郁家大哥居然有全部地址。郁可菲突然明白邵家大哥的用意,他这么做根本就是想把邵杰夫永远排在邵家之外。豪门之家,这种事在所难免,她也曾多次听老爸议论过他的朋友家曾经出现过的这类事件。
因此,她鄙夷地讥嘲他:“你不用调查他,他的心根本不在双鱼。谢谢你的地址。”
“我们该回市里了。有份合同等着我去签。”邵家大哥已启动车子,他知道已没有必要和郁可菲再交流。因为他想做的已经做完。
芒特哈根。
邵杰夫提着随身带的小包裹向湖边走去。
林木依旧葱绿,花儿仍然鲜艳,只是身边已没有佳人相伴。他走得很慢,他一直回想着那晚的她。他发现,越想忘记他越记得清楚。
其实,他并不想回避。可是,随着杨乐乐预产期的临近,他开始惶恐起来。他不能想象他与另外一个女人的孩子即将出现在眼前。
他发现,他的决定是大错特错的。
他不该拿婚姻作交换,更不该把一个不是爱的结晶的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
他根本无法面对这个孩子。
于是,他再一次选择逃离。离开L市,不踏足Z市,不去香港,出国,离开他熟悉的城市,彻底斩断以前的记忆。如果这样还不能心安,抛弃这身皮囊也许会是最好的选择。
湖面波光粼粼。
邵杰夫静静站在湖边。
两小时过去后,他转身走到身后的一棵树旁蹲下身来。然后,自小包裹里拿出一个小铲子开始挖土,很快的,一个方方正正的似墓穴般的土坑就完工了。他从小包裹里掏出银灰色笔记本放了进去,然后很认真很仔细地往上面填土。最后,他在上面栽了几棵曼珠沙华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