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黄副将听后,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顿时蒙上了一层愁雾,忽然说了一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些千金小姐哪有你这么好啊?”
千金小姐没有她好?这是什么话呀?吕漫的心里先是一怔。她可不是这样认为,平时,她有幸看见那些整天都能够穿金戴银,华服披肩的女子,出入有奴才抬轿,晴雨有侍婢撑伞,什么珠钗玉佩,胭脂水粉,要什么就能买什么;举手投足有如轻云之蔽月,一笑一颦有如碧波之涟漪,肌肤保养得嫩得出水,女红做得鲜艳夺目。她就羡慕得要死,这唐英怎么说也是将门之后,大户人家,怎么会不喜欢这样的小姐了?
但心头里却升起一丝甜蜜的感觉,让她不期然地面朝蓝天,浮在碧波上,借着这种感觉,享受了一下清风拂脸的幽静境界。
黄副将就她刚才婉拒唐英的一番说话,反复咀嚼了半晌,吕漫也在水中享受了半天。
忽然,一阵窸窣作响挑动了黄副将灵敏的神经,她不由暴喝一声:“谁?”
话音未毕,她顿时挺钩朝来路掩了过去。吕漫一听,也惊慌地找个有树荫的溪边躲避。
不一会儿,黄副将提着一个死野猫回来,对吕漫说:“没事了,是只野猫!”
吕漫这才从隐蔽处小手轻抚着胸口走了出来,心想这么一次都给吓了,要是多来几次,那不就更不得了?又想到浸泡了差不多时候了,便上了岸,穿回了衣衫,换上了碧影软甲,重新青丝凌然,精神焕发,仰望了一下天空上的蓝天白云,觉得心情也被一洗如新。
然后,两人回到女营,还来不及说上话,都疲惫地躺了下来,一动不想动了。这一睡,直至睡到了傍晚伙头营放饭,轻叩帐外的“请示棍”,她们才有所警觉。
用完膳后,黄副将又继续睡过去了,吕漫则要到探子营为那些马儿添食。走出了营帐,营地内清辉一片,仰天望去,看到满天的星斗,有如碧波上的粼光,熠熠生辉。
她微微一笑,心情愉快地来到探子营的临时马栏,发现马槽上的马料果然不多了。便打算去伙头营抱来马料,不料,这才刚转过身,突然,一匹快马“哒哒……”疾响,像幽灵般从她的面前掠过,马背上的人还吆喝着;“急报!”
快马在“西帝庙”前戛然而止地勒住,那探子大哥还没有等马儿停稳,就飞快地滚鞍落马,忙不迭地跑到庙里,向唐英禀报情报去了。
会是哪一方的情报呢?是敌军的还是友军的?吕漫在原地呆了一会儿,才见探子大哥匆匆地出来,然后把马儿直接牵回了探子营来。
“漫小妹?”那探子大哥看见她,也热情地打招呼,然后,他便进入营帐内,去交接下一个探子大哥的情报任务。
两人肃穆地说着走出来,吕漫连忙走过去,问:“大哥,现在那三万敌军怎么样了?”
探子大哥眯着眼,半晌才笑说:“敌人的先锋营已经去到大利县城下了。”
“那,那不就是快要攻城了?”兵临城下,难免一战,吕漫也被这情报吓的“咯噔”了一下。
“嗯。”那位探子大哥点了点头,便到一边的桶边里找水洗个脸。而另一个探子大哥也重新找了匹马,骑了上去,一夹马肚便飞驰而去。
“那,将军有发出什么军令吗?”吕漫又紧张地问。
探子大哥洗好脸后,说:“暂时没有。”
暂时没有?暂时没有吗?吕漫转头望向“西帝庙”内,似乎可以想像得到唐英还在里面呼噜噜地睡觉,心里却升起了一种别扭的感觉。
转过身去,心怀着这种感觉,缓缓地向伙头营走去,想得入了神,就连撞上了瞎子歌也懵然不知。
瞎子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个营帐旁,一横铁枪,把心事重重的她一把拦下。“你这样走路,太危险了。”
她转眼看去,瞎子歌噙着微笑地盯着她,两眼灿若星辰,她几疑自己看错了眼,不由得惊喜地跑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瞎子歌收回了铁枪,笑说:“我睡不着,到处逛逛。”
吕漫走近过来,这才发现那双眼是因为月华的倒映才灿然生辉,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瞎子歌噙起的酒涡,映出让人倾心的光辉。
吕漫叹了一口气,“听说敌军的先锋营已经在大利县城下了。”
瞎子歌听了,浑身一颤,转而仰天默然,半晌才微叹了一声,语出惊人地说:“他这样做,不道义。”
吕漫听了,心中一颤。这瞎子歌今晚怎么了,连将军也敢指责?唐英这样做,还不是都为了全营三千多条穷苦兄弟的性命吗?他有做错吗?
然而,她却感到很欣慰。瞎子歌的指责正好和她的忧虑不谋而合。她惊喜之下,心中的忧愁顿时扫去了一半,却还有一半留在眉头里。唐英到底有没有做错,她一时也说不上,但如今瞎子歌很可能会给到她刚才想得入神问题的答案。
“这样会害苦了大利县的兄弟。”瞎子歌扭过头来,月华又映出他眼睛里的智慧,熠熠地闪耀着吕漫自己的忧郁。
吕漫心里不由得“呯”然跳了一下。但来不及少女的心思,很快就被另外一种恍然大悟所掩盖。对了,唐英这做法,就是叫袖手旁观,他只顾着自己的安全,不去救大利县城上的兄弟,算不上有道义。将心比心,换作是我们被困,我们又希不希望他们来救呢?
刚才她就感觉到,唐英这样做,看似为全营的人着想,是没错,但是,却把全营人的道义往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坑里拉了。
“不行!这样子太冷血了。”想到这里,她脊梁不由得窜上一道冰冷。
说罢,也顾不上去搬马料了,转过身去就朝“西帝庙”里跑去。瞎子歌也来不及拉住她,只好转过身,深情地凝望着她那热血沸腾的背影。
由于唐英的特殊吩咐,吕漫进入庙内得以优待,卫兵也不阻拦她,她便迳直踏入庙内,碰见唐英正在菩萨面前的蒲团上跪着,虔诚地闭着眼,诚心诚意地摇着签筒。
“将军……”
吕漫从后面叫了他一声,吓得他的签筒里即时跳出了一支签来,他听见是吕漫的声音,不由喜得顾不上捡签,连忙站起来,转身对她邪笑地说:“吕姑娘,你找我有事?”
吕漫则一抱拳,严肃地说:“屯在这里不去救大利县城,是见死不救,没道义的,请将军再三思。”
唐英微微一怔,脸色一凝,反问她:“咱为了去救他们,就不顾自己兄弟的死活了?”
吕漫听了,心中又是一震。是呀,真要拿着自己的性命去救别人,如果不是至亲,如果不是军令,谁会随便去做这些一刻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其他军士也说过,但凡是支援或追击,两种出兵都难免一死,要想万全,就得静观其变。吕漫这样说,不就等于不顾那三千兄弟的性命了?
“要是咱们被困了,还不是一样希望别人来营救吗?”她又很不甘心,希望唐英人心肉做,对在大利县城的兄弟将心比心。“要是他们是咱们的亲爹亲娘,你也不去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