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卿不明所以地“啊”了一下,白良韫不耐,怒道:“婆婆妈妈地干什么?叫你拿你就拿!”
“干嘛那么凶!给你就是了嘛……”冷冰卿一向娇纵惯了,被白良韫这么一吼脾气一来是止也止不住,她随手拽下裙腰处的并蒂云意佩,重重拍在白良偔的手里。
白良偔也不恼,只随手将玉佩挂在了低树枝上,只要略一搜寻就可以找到的地方。然后沉吟道:“且不管方才那一拨人是真的还是做戏,既然他们想设局,咱们就不防一起玩玩。弟弟,我们去绝壁!”
随后跟上来的薛明征很快就发现了那枚玉佩,他看了看山腰处蜿蜒的火把长龙,又看了看坡顶绝壁之上的半壁星空,雪色过后一方晴,连夜晚都显得如此澄澈。剑阁那里一直没有消息,他也不敢再去打扰,贸然搜山,又害怕他们玉石俱焚,伤及无辜。所以才想出了这招空城计,想先放松他们的警惕再说。可眼下,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看样子他们还是没有全信,仍在试探中,拿着信物引他去绝壁,而灵儿那里应该还在半山的茅屋里等候。亦或是,这一切都是假的,说不定他们就蛰伏在离他们很近的地方,伺机待发。
权衡左右,他沉稳颁布着命令。手里攥着早已冰冷的玉佩,一步一步奔向绝壁。
安置好极紫苏,古茶即刻赶回了剑阁。秋恩曼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子衿,你还记得暗辰天镜么?”
古茶似乎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一句,疑惑道:“那是北宫帝落之物,我自然记得。”
“帝落曾说,五灵封印只救得一时,却保不了一世。我那时还信誓旦旦地扬言绝不会让他死灰复燃,我以为我可以做到的……”
“人力微薄,如果真的可以凡事如意,世间就不会有那么多悲欢离合,恩怨纠葛了。暗辰天镜,或许只是一个警示,你不必太在意。”
“也许是久居高位,连思维都被禁锢了。我总想着这些,平日里改也改不掉了。子衿,你还记得融炎烈弓么?”
“记得,那是当年我随主人出征,你送给我的。”
“从小你就最爱使弓,别的将军都是佩剑在身,或是长戟向背。唯有你,背着弓箭活像个打猎的农户。”说道这儿,她自个儿也忍不住笑了,时光静止在她渐渐苍老的容颜上,长长地睫毛在眼睑处投下淡淡暗影,仿佛是一夜未睡的辛苦见证。她继续道:“可是你的弓射就是连他都赞不绝口,箭无虚发,不差分毫。在等着你们凯旋归来的那段日子,听见最多消息的除了他就是你这位神射手了。当年的你曾一箭射落插在城池上的军旗,也曾一箭抵开要他性命的流矢,到后来,单是你的弓自轻鸣,都会让那些人闻风丧胆。我从没想过,你原来是这么厉害的人。”
古茶心里暖暖的,他们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聊天了?十年、亦或是更久?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秋恩曼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往事,仿佛尘封的记忆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机会而纷至涌来。古茶虽然听着,思绪早已飞到了她描述着的画面里不知所踪。
用这些美好的回忆细细描绘着昔年的眉眼,勾勒醉人的洛州山川。
扬尘一骑,烽火九台,八百里尘与土。照影三千华发。日暮思家,流萤水榭,全倚千军驻守。莫问何处天涯。盼月盈亏,忘穿归路,将帅醉卧沙场。人生几时韶华?
原来最美好的日子,都献给了烽火蔽日、驰骋疆场的时光。当一切归于宁静,就再也做不到当初的洒脱自如。
霜寒夜幕,怎可安眠?
薛灵从半山腰处左等右等不见父亲过来和他接应,就猜到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地控制,但当他接到探子来报赶到不颠坡绝壁的时候,也着实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白良偔,挟持着冰卿,站在绝壁的边缘。看他们墨发乱舞,身后的百丈深渊犹如一张血盆大口,随时都会将他们吞噬,真的有一种可能随时殒命的惊险错觉。
冷冰卿脸色苍白,颈间被白良韫手中的剑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血凝固在剑刃上转为暗红色,她看上去楚楚可怜。白氏兄弟带着她本是想先找个隐秘处等候时机,却不想白良韫因为长时间封闭穴道,周身无力,忽然四肢痉挛不能动弹。白良偔没法,只能一面威胁着她,一面对他施救。一来二去,待白良韫刚恢复过来,薛明征的前锋就到了视线范围之内。白良韫饱受痛苦,失去理智,他不顾白良偔的拦阻冲着那些追上来的人一顿叫嚣,然后就用剑抵着毫无防备的她一步步退到了绝壁的边缘。
“都别过来!再靠近咱们就同归于尽!”白良韫情绪激动地吼着,手臂上一用力,那脖颈上的伤口立刻涌出了新的鲜血。冷冰卿早已冻得麻木,颈上的伤口一定都感觉不到痛,只是很冷,很冷,她真的快要支撑不住了!
“白良偔,白良韫,你们挟着冰卿有什么意义?快投降吧。”
“休想!”他恶狠狠道:“你们不想我好过,我也要让你们痛苦!不想和秋恩曼结仇就立刻撤人,然后准备马车伤药。我给你一炷香时间准备,过后见不到我要的东西,龙图还有她,都要给我兄弟俩陪葬!”
说罢,他又向崖边退了退,然后将身体一转,就听冷冰卿凄厉的惊叫:“啊……”
薛灵的一颗心直提到了嗓子眼,白良韫几乎是被逼疯了,此刻抱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心态,竟是真的连命都不顾了。此刻他们两人一侧身子几乎都探出了绝壁之外,如果其中任何一个人重心不稳都会一同掉下去。“父亲,您就答应了吧。冰儿姑娘若是在山庄里出了事,宫主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们听着,我已吩咐下去了,马上就好!”薛明征也是心神不宁,宫主虽然没有亲自过来,但对这唯一的女儿极是宠爱。当时她擅闯剑阁,秋恩曼先他一步训斥,就是怕他会按规矩罚她。如此不动声色地维护,如果真的有个闪失,多年维护的微妙关系恐怕瞬间就会分奔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