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是肯定的。父母将他们对天虹的第一印象发表,大抵是:个头小了点,只达到静宁的肩膀下,有点不配他一米八三的身高;稍微胖了点,走起路来有点里八字;不怎么会打扮,穿着的搭配有些不合理……
静宁苦涩的笑容堆满了脸颊。他万万想不到,这些只会在喜剧片中出现的情节,竟然在他的生活中华丽地上演了。恋爱原本是两个人的事,一开始就要背负这么多重量,确实让他不敢再想以后的生活该怎样面对。
那就选择放弃吧!没有多少好感,再尝试又有什么用?
父母却又急急追问他天虹的情况,静宁有气无力地给出回答:公务员,比我小两岁,家中有个弟弟,父母都正值壮年,离退休还远着呢。
父母的态度忽然有所转变,开始语重心长地跟静宁慢唠:儿子,虽然天虹的外貌并不特别出众,但也算不上差,再说,她有非常稳定的工作,家里又没负担,你们还是可以交往着试试的。有事没事记得给人家打个电话,偶尔出来喝喝茶散散步……
不等听完这些话,静宁早早地转过身去。恰好发现车到站,他理也不理父母,蹭地跳下公车,跑去疏散心情了。
4
看到街上卿卿我我的情侣时,静宁的内心展开一场交战。和明月分手,他不甘心,那么美好的女孩子,他真的不想错过。和天虹说再见,对父母又怎么交代?他能持着自己的想法和父母理直气壮地理论吗?
不能左,亦不能右,那就只好折中。于是有空了,静宁选择给明月和天虹发同样的短信,谁回复了,他就跟谁聊天。事实是,大多时候,天虹会回复他,尽管只是简短的几个字,却比明月一个字都不回要强。
渐渐,静宁开始只给天虹发。他因此知道天虹最喜欢的植物是波斯菊,最喜欢的影星是尼古拉斯凯奇,最喜欢的男生是不抽烟,身上有股淡淡薄荷香的……他也告诉她,他理想中的女孩子最好有飘然的长发,笑起来甜甜的很可爱……
静宁却没说,他不怎么喜欢有些发胖的女生,也不喜欢女生直爽干脆得像个女强人。他深知,真要那样的话,他和天虹的交往就快成过去式了。
在某个深夜接到明月的电话。她哭了,哽咽着说这段日子没有他的电话和短信,她的心里是多么不安。加之工作出了失误受到老板指责,她真的有些承受不了。稍后,又转回来贴心地问静宁最近可好,并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说这样她才放心。
静宁说了许多安慰明月的话。眼中却荡起了一层薄雾。这个女生,在自己瞒着她和别的女生交往时,依然那么坚定地相信他,守望着属于她和他的未来。
挂断电话,静宁狠狠锤自己的胸膛,并爆了粗口骂自己,你他妈真是个混蛋!
5
再次约见天虹时,她的眼中明显多了柔情,不再如初次见面时淡漠。静宁猜想,大抵是她想和他深入发展下去。
他们去逛青龙山公园,去逛美食一条街,去黄河边上欣赏水鸟翩跹、夕阳西下的美景,也去游乐场,孩子一般紧抱在一起,坐着过山车大声喊叫,向全世界宣扬他们的幸福。
虽然偶尔想起明月,心里会生出不安和愧疚,可静宁还是抱着侥幸:毕竟明月在另一座城市,一个月他们才能见一次面。
七夕,中国情人节。静宁抱着九十九朵玫瑰,等待斑马线另一端的绿灯亮起。他远远看见,马路对面的屋檐下,天虹正开心等着他给她送去惊喜。
红灯还剩八秒时,天虹听见有人唤她。四下寻找,发现许久不见的大学闺蜜正走向自己,飘飘的长发在风中飞扬,甜美的酒窝盛满微笑,手中捧着一对精致的情侣杯。
绿灯亮起,静宁开始过马路。不经意望向对面,却发现天虹牵着明月向自己走来。他有一刹那的恍惚慌乱,继而才察觉自己已迈不动脚步,浑身的血液都似凝固住了。手中的玫瑰无力地从手中倏然滑落,零落四散。
天虹喊着静宁的名字冲向他时,也听见身后发出了瓷器坠地的清脆声响。可她无暇顾及忽然愣神在马路中央的明月,此刻,她的心中只有静宁。
斑马线上红灯再次闪亮,他们的身影被汹涌的车流飞快淹没。于这危险的瞬间,他们似乎明白了什么,却都说不出口,只感觉心口塞了棉花般钝痛。
而世界,陷入悄然静寂,似是停止了运转。
易寒
远远的,迷雾漫漫。
易寒站在船头,极目远望。
其实,他是什么都看不到的。
江南三月,暮春十分,迷雾,仿佛是一层纱帐,笼住了他眼前的一切景物。
那水乡,那泽国。此刻,仿佛是一卷刚落笔的水墨画。
朦胧,而且虚幻。
桥街相连里,那些深宅大院,重脊高檐此刻尽管像是害羞着躲藏。但那飞檐,那隐约露出的飞檐和隐约可见的石拱,还是在易寒的眼里一一暴露。
这,让易寒不由得想起了:犹抱琵琶半遮面。
身着蓝印花布服饰的船娘,头戴青色箬笠,熟练地摇着橹。那咿呀的声音,在空旷的河面肆无忌惮,而这声音传到易寒的耳里,却犹如一曲传自远古的吴曲。是那么的熟悉而令他茫然。
就是这里,停下。
乌篷船在易寒的急促声里缓慢停下。
要靠岸么?船娘的声音易寒仿佛没听见,他,退回到船舱,在小小的窗口前,凝神望着。
哦,原来你是小艾的朋友啊。
船娘看着易寒那有如痴呆的样子,忍不住开腔。
易寒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小艾要结婚了呢。听说,今天就要去拍结婚照。哎,终于要嫁出去了。不过,挑来挑去,她怎么还是选择了阿秋。让我们都觉得奇怪呢……
易寒的脑袋突然有缺氧的感觉。木木的,胀胀的。他的手,尽管在瞬间就变得麻麻的,但是,他还是用那麻麻的手指使劲摁在太阳穴上。仿佛只有那样,他才可以继续保持常态。
呵呵,他们很幸福吧。
闭着眼睛,易寒的声音飘渺,如那漫天的迷雾。
这谁知道呢。生活,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船娘,是一个很健谈的人。
呵呵,是的。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好意思,你可以将船一直停在这里么?易寒苦笑着,睁开眼,抓住挂在胸前的相机。
停在这里?嗯,现在是早晨,来往的船只不多,或许可以。不过,等会等船多了,我们是不能停在河中间的。
那谢谢了。易寒回头,努力地笑了笑。将相机举了起来。
小艾,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爱上你的?
什么时候?
就是那天你双手托腮趴在窗口。尽管我是在船上,尽管我们隔得很远,可是我能感觉到你的眼神里有一种超然世外的宁静与淡然。
哈,这就是爱的理由?你也太扯了。要是真这样,你应该爱上尼姑什么的,她们的眼神才是那样的出尘。
可是,可是……
举着相机的易寒努力地抗拒着回忆,调整相机。
镜头里,还是那熟悉的楼阁,还是那熟悉的临街,还是那熟悉的垂柳,只是,那熟悉的窗前,没有人,没有人象多年前那般静静的临河而眺。
或许,只能如此了。易寒在心里叹息。同时用逐渐恢复知觉的手,按下快门。
哎,我说小伙子,要拍照就要上岸的,镇子里有很多古建筑,有很多很好的风景,拍出来很漂亮的。我记前几年有一个家伙,把他拍的我们这个镇子的照片拿去比赛,还得奖了呢。看着易寒只是一个劲地拍着岸边的房屋,热心的船娘觉得真是可惜了自己家乡的风景。
呵呵,没事。我就随便拍拍。易寒摇了摇头,他,怎么会告诉这个热心的船娘,她所说的那家伙就是他呢。
阳光,渐渐穿透了迷雾,洒在澄净的河面,反射出一片波光粼粼。随着咿呀的摇橹声逐渐增多,来往的船只逐渐穿梭起来。
喂,小艾和小辰在窗口趴着呢,要不要我喊她们?
不,不用了。热心的船娘让易寒吓了一跳。紧紧盯着镜头里的人物,他举着相机的手,又开始颤抖了。
你瘦多了。
看着镜头里的人,易寒低声自言自语。
默默地看着他们走进照相馆。易寒摘下墨镜,靠住了一株茂密的垂柳。
风起,柳枝轻摆。片片飞花,如梦似幻。
人间三月天不过如此吧,草长莺飞,繁华落尽。低头,易寒看着手上那一片无意停留的飞花,眼里,有了些许的潮湿。
转身,走上一侧的石桥。
桥如晓月,行人如织。
置身桥上,易寒觉得自己仿佛是在画卷。爷娘唤儿,情侣擦鬓,商贾纷忙。偶尔,有一两只猫狗快乐地窜过阳光的影子消失在街巷的尽头。此刻,就是一卷现代版的清明上河图么?
凭栏,他觉得自己几乎失去了真实的感觉。
穿着婚纱的她是什么模样?闪光灯的瞬间留存会是如何美丽?他对她很好么?
不知道自己到现在怎么还是会有这些已经不切实际已经无从把握的想法,易寒感觉到胸口阵阵疼痛。
点燃一支烟,他眯缝着眼,任烟雾在眼前形成一团团形状各异的云。
云,云。云小艾。
恍惚里,他觉得那些云幻化成了她的样子,有生气的,有开心的,有哭泣的,也有悲伤的。
易寒伸出手,想轻轻地抚摸它们。只是,结果很自然,那些幻想在风里瞬息消失。
他的手,怔在空中。迟迟,无法放下。
三月的暮春,傍晚。
一场意料之外的雨开始慢慢地下着。雨并不大,但是下得很有耐心,如梦如雾,象是一层轻纱逐渐笼住了街巷,不一会,就有滴答滴答的雨声挂在了屋檐。
不过是来看看,不过无法忘记。
仿佛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易寒放下了手里的相机,跌坐回舱内,突然泪流满面。
凭窗的她,终于是睡着了吧。睡梦里的她,会是幸福的。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坐在船头睡醒的船娘伸了伸懒腰,停驻了一下午的乌篷船,缓慢地开始移动。
咿呀的摇橹声里,依稀有字正腔圆的昆曲远远传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
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
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仰望
就让我承接你自上而下上的目光,继续我在尘世幸福的仰望。
——题记
(一)
见到林晓的那一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晃十几年,她已经是那么优秀了!电视上的她是那么的自信,成熟的举止、精致的妆容,在聚光灯的照耀下她是那么的光彩夺目。年纪轻轻、事业有成,身后的追求者更应是不计其数。聚会上,当年的同学谈论起她都是一脸的骄傲与自豪:
“她当年可是跟我坐前后桌的……”
现在的她,一定很幸福。
(二)
他和她是大学时代的恋人。那时的她天真浪漫,可终究不够成熟,终于一次争执后,在他的坚持下两人分手。
“不是不爱,只是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