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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接下来的时间过的飞快,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们来思考感情的事事非非,如火如荼的战事迅速的燃烧了中原大地。刚刚稳定下来的天下又变成了多方势力割据的局面,众人纷纷拥南王萧剑为帝,偏偏南王迟迟不表态,也不接受帮助,任凭这局势发展的愈来愈紧张。除去这些“造反”的军队,朝廷所剩的军队也已经不多,抽调了很大一支军队来保护京师,其余军队便去镇压叛乱,无奈一方刚平,四方皆起,将士厌战情绪有很强烈,朝廷力不从心,鞭长莫及。

在这个时候,萧剑伸出的援手无疑成了萧叔德眼里莫大的恩惠。

他先是镇压了南方几支叛乱的军队,接着大张旗鼓的宣布归降朝廷,服从朝廷。他这一宣布,混乱的战争立马平定了一些,无数双眼睛静静的盯着他,妄图看出他究竟在卖什么关子——但他竟毫不避讳,单独率了一百个将士便入京来,说是要把南方十八城的城印亲手交给皇上,以表忠心。

仅仅只有一百人——他是否仅仅是虚张声势,身后是否有埋伏——无数双眼睛片刻不离的盯着他。然,结果是肯定的。南疆的军队安然在南疆呆着,只有萧昭一人率了很少的人前来京师,无数你怎么看,他都只有那么几匹马那么一点人,绝对没假。

一片唏嘘。

京师内的皇城,城里被浓重的气氛压抑着。

平时议事的太清殿里空空荡荡,昏暗的烛光闪烁着,龙椅上的人愁眉不展。

“父皇。”在后面已经站了许久的萧仁递上一杯茶,带着微微讨好的表情。萧叔德却好像没有看见他的茶盏似的,顿了半天,幽幽叹口气,才接了茶杯,小抿一口。萧仁便毕恭毕敬的立在萧叔德左侧,小心翼翼的低声,“萧剑明天就要进京了……您当真放他进来吗?”

萧叔德一听这话就叹气道,“能不放吗?他现在势不可当,哪怕明知道他是进京来篡位我也只能让他进来!如果我们连他的‘援手’也拒绝,那不是明摆着要和他开战?”

萧义从后面撩开帘子进来,怒道,“站就站,怕什么!区区一个王爷,还敢挟天子以令诸侯?”

萧仁打断他,“三弟,你的脾气总是这么冲,一点理智也没有。”

萧义急道,“大哥!那你说我们还能怎么办?我们最多就守着这个京师,但是守着京师有什么用?你没看见许多叛党都已经自己立都城了吗?到我们只剩下这弹丸之地的时候京师还有什么用?京师都不是京师了!若是狠狠打上一仗,说不定我们还有胜的可能!”

“可是这样贸然的出击我们必败无疑!他手里毕竟有强大的军权!”

“军权又怎么样!只要他的战士不在他身边,还不照样得死,大哥,我们连二哥都杀了,难道害怕区区一个萧剑吗?!二哥手里的兵权总比萧剑多吧?!”

“你二哥性子傲气,重感情,太过自信!可是萧剑完全不一样!”

“不要吵了!打?找谁打?你父皇已经六十岁了!你们在这个时候吵来吵去有什么用?”萧叔德怒吼一声打断了素来疼爱的儿子间的争吵。两个人乖乖的闭嘴,萧叔德还是忍不住又絮叨道,“老将大都叛变,不叛变的早就调出去了!我年级打了,不能亲自上场,生了你们俩个儿子哪一个有本事上战场?每次不是战败就是以极大的代价来获得胜利!唉,若是少卿还在……”

萧叔德说到这里,猛然噤了口,表情复杂的说不出话来。

少卿是他亲自下令发配边疆的,原本瑾儿伤重,他的估计也就是瑾儿病死,他本就不大喜欢这个聪明过头的儿媳,而少卿是不会有太大事情的,毕竟他从小练武,身体比较好。谁知在途中双双遇难,只带回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颅,看到之时,还是伤心了好多天。

现在,萧剑虽然也是萧家人,但他的崛起绝对属于外乱。这个时候,就不由自主的怀念起那个骁勇善战的儿子来——完全不需要他花费任何脑筋,萧昭总会在第一时间出来请命,再在第一时间把胜利的消息送到他的面前。

最终,长叹一声。

“父皇,我觉得,其实事情还没有到这么严重的地步。”萧仁见父亲唉声叹气,便道,“我最近观察战事,虽然各地起义不断,但是都是占领着一方的割据,而没有谁妄图一统中原的行动。唯一被众望所归的人便是萧剑,儿臣想,他是不是和众人有过怎样的约定,让众人帮他,所以众人才会起义,只是为了给他壮声势。其实现在起义的人中有一大半都是我们萧家军的人,还有很多追随着爹一路走来的老将,只要萧剑一死,我们在稍微安抚一下军心,也许,事情就顺利的解决了。”

“确实有很多老将。”萧叔德只剩了叹息,“说来,还是因为少卿在发配的途中死去了才激起这么大的民愤,老将都怕那样的命运降临到他们身上……也许,我赶走少卿真的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军功显赫人尽皆知,而母亲又早逝,我也对不起他的母亲……”

“父皇没有做错。少卿功高盖主,又野心勃勃,父皇不让他走,难道等他来杀父弑兄吗?况且,现在也不是感怀的时候。父皇,儿臣请命,明日,就让儿臣和父皇一起去迎接萧剑,我要让他的血染上我的剑!”他顿了顿,看见萧叔德仍旧踟蹰的表情,又道,“消息传来,他确实是只身带一百人就冒冒失失的前来了!他太自信了!父皇,这是多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看上次少卿带着瑾儿回来,不也就是这样被我们弄死的吗?反正已经有一次了,我们就不怕第二次!”

萧义也附和道,“儿臣也请命随大哥一起!望父皇成全!”

萧叔德踟蹰。

“父皇!你不能这么优柔寡断!你是帝王啊!生死有命,但是如何能这么轻易的放弃?!”

也许是这句话触动了萧叔德,他咬了咬牙,狠下一条心,“那好,明日,你们随我一同前去——八百里锦铺相迎,誓要让他血染京师!”

今夜的月,特别圆。

像一只巨大的铜锣湾烧饼,黄橙橙的悬挂在如墨的夜空中。

瑾儿一个人坐在厢房内的窗口处,愣愣的望着那个烧饼望了许久,不觉肚子饿了,自个儿跑去厨房想去寻着一点食物,哪知一跑进厨房就看见一个女人已经霸占了唯一的一个炉灶。女人正和一个厨子在说话,她一身白衣胜雪,举手投足风情无限,一个媚眼都挑逗的让人发疯,那男人看着她,眼睛色迷迷的,说话都前言不搭后语,惹得锦素衣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可是她另一面正在熬粥的感觉却又像是贤良淑德的良家女子,温柔的用小蒲扇扇着风,生怕那粥熬焦了。

那厨子说话说着说着,就伸手往锦素衣肩上搭,被锦素衣嬉笑怒骂着推开,一唱一和,两人打情骂俏倒是很有默契。瑾儿本来还在门口怔怔的望着,看见这一幕,心下无名火一下就冒了上来,冲上去一把扯住那男人,怒吼,“滚出去!”

“你……”

厨子张口就想要骂人,看着是瑾儿,吓了一跳,只得气冲冲的离开了房间。

锦素衣见着是瑾儿,掩嘴笑道,“妹妹脾气真不好。怎么也是人家的妻子,脾气怎么这么暴躁。”

瑾儿没那闲工夫和她客气,劈头就骂,“你怎么能和那男人扯来扯去的?!你对得起我哥吗?!”

“我哪点对不起他了,你没看见我正在给他熬他最喜欢的莲子羹么?”锦素衣微微一笑,忽然间,有一种超然脱俗的美丽,全然和刚刚那显得有些轻佻的女子截然不同,“我过来熬粥,占用了人家的厨房,人家要守在这里看我熬粥,还要扯来扯去,我能怎么办?我又不像你会打打杀杀的,我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从来没有杀过人——况且,你刚刚已经看到我一直在推开他吧?现在是非常时期,难道被这个男人碰俩下我就哭天喊地要死要活的,还不乱了军心?”

瑾儿说不出话来,定定的望着这个一眼看过去就不简单的女人,那女人一双凤眼风情万种,看起来倒是很清澈,隐隐含着某种深刻的笑意。她许久才道,“你是久经风尘的女人,自然懂得怎么和男人眉来眼去欲拒还迎。可是我哥不是一个随便的男人,也不懂得怎么讨好女人,但是他很真心,很诚心,很专一。我希望你能真心的对他,不要把那些小花枪在他身上使,更不要背叛他——若是有一天我知道你红杏出墙,我的剑一定会抹上你的脖子!”

“我好害怕。”锦素衣笑,“所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红杏出墙。”

她答应的轻快,瑾儿反而一时不知改说什么了。

锦素衣明亮的眸子滴溜溜一转,“不知你嫁给萧昭之时,辅机有没有也和萧昭说过一样的话?”

忽然有些调皮,有些灵动。

瑾儿愣了一下,道,“我和少卿不一样。我哥和他自幼相识,互相都清楚人品,而我不了解你。”

“你以后会了解我——你的嫂子的。”锦素衣哈哈大笑,“我很喜欢你呀,小姑娘,可是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敌意呢?难道是因为我抢了你心爱的东西?不对不对,是心爱的人——小姑娘,你对我的敌意真的很莫名哦,我几次亲近你都被你拒绝呢!你是不是喜欢你哥哥?”

“胡说八道些什么。”

冷冷的声音断然打断了女子半真半假的问题,一转脸,看见辅机披着一件袍子走进屋来,也不去看瑾儿,径直就走到了锦素衣面前撩了她一眼,侧过身去看了看炉火上的小罐子,直起身来望着锦素衣道,“粥都要糊了,你是故意想让我吃难吃的东西?笨女人一点也不会做饭。”

锦素衣刚刚还得意扬扬的脸立马黑了,“我刚刚和那厨子讨教了半天的!不吃拉倒!”

“改天去向瑾儿讨教吧,她给少卿熬粥都熬的特别好。”辅机直接无视她的脾气,把视线移到瑾儿身上,扬起眉毛微微一笑,用说不出的温柔声音道,“瑾儿,这么晚跑厨房来做什么?是不是半夜又肚子饿了?你老是晚饭吃的很少,半夜出来找吃的,真让人头疼。来,把这碗粥端去喝吧,你嫂子做的,勉强应该还能入口。”

瑾儿呆呆的凝望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上次撞见他们在一起的事之后,她很少见他。有些刻意的躲避,有点害怕见到他和锦素衣在一起的模样,好像那个时候的哥哥已经不再是属于她一人了,明知道是很自私的想法,却无法停止,所以,索性不再见他。他好像也不大想她,都未有主动来找过她,只是和锦素衣愈发亲密,军里的人都认可了这个大嫂,张口闭口都是嫂子。瑾儿隐隐约约心里有了些隔阂,想起曾经简单无忧在一起的时光,心里不免伤感,像是这份兄妹情都已经逝去了一般……可是此刻,心上突然百味沉杂。

也许,真的是她多想了吧。哥哥本来就不可能一辈子只守护着她一人,就算偶尔有忽略,那也是很正常的,他毕竟有他自己的生活,不能老是围着她转。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的兄妹情……兄妹情就消失了。哪怕是二十年不见,哥哥还是哥哥,还是那个会给她最多温暖和笑容的人。

“不用了,嫂嫂给哥哥做的,瑾儿怎么好意思要。”许久之后,她终于微微的笑了起来,窗外有月光倾斜在她略显单薄的身子上,白皙的面颊宛如玉一般光洁,恍惚竟有一种圣洁的美丽,“哥,我先回房了。今夜的月色好美,有点像小时候我们在河东的时候,那时候的月亮很久都没有出现了……我只是出来赏月,经过就来看看而已……我不饿的,我先走了。”

不知为何,说了这句话突然涌起了想哭的冲动,不想让眼泪当着他的面落下,她转身就走,辅机看着她决然转身的背影,脑子里一热,心里宛如撕裂一般的痛,喊了一声瑾儿突然就想冲上去拉住她,才刚迈出脚却被锦素衣眼明手快一把抓住。

她狠狠的抓着他,指甲都恰当了他的皮肉里,一边偷偷看瑾儿一边压低声音对他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怎么样!一开始是你自己要放弃的!”

辅机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他空洞的望着瑾儿离去的方向,嗫嚅着挪动嘴角,几度张了张嘴,最终却没有说出话来。

只是眼角微微的发红,和那一掊硬生生被缩回去的泪,印在锦素衣的眼底。

瑾儿在他的一声叫唤下原本已经停下了脚步,消瘦的背影在风里安静的立着,只是,待了许久,那边依旧没有任何声息,唯有男人的呼吸厚重又隐忍,像是石桩在空气里久久徘徊,她兀自扯开嘴角嘲讽的笑了一声,抬手拭去面庞上清冷的泪滴,复又重新迈开步子远去了。

终于是远去了。

一点一点的,就这样,消失在了辅机的视线里……

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他原本就没有奢望,把她嫁出去的人是他,所以他的守护注定也只是一场赎罪罢了。赎他年少时看不清自己感情的罪,赎他把心爱的人嫁做他人妇的罪……只是这份罪孽,究竟何时才会消去,究竟何时,他才能真正的望着她能够流露出一个笑脸,而不是在她一转身就湿了眼角?

“瑾儿。”

在她彻底消失之后,他终于发出了一身小声的呼唤,深情又绝望。

“不要喊了,她都走那么远了,你喊也只能喊给自己听,怎么不看看你眼前的人?”锦素衣瞪他一眼,“辅机。明天他们入京,你也随同一起吗?”

他不假思索,“当然。”

“你的伤还没好,去帮倒忙?”

“一命换一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说的轻巧。锦素衣立马就受刺激了,“不许!”

“为什么不许?”

“我不许你死?你不是说了要娶我吗?还有,你已经碰过我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我什么时候说过?”辅机脸色微微一沉,“上次是我喝醉了你自己投怀送抱!关我什么事?”

锦素衣怒道,“你还敢说不关你的事!我投怀送抱你不会拒绝吗?主动权还是在你手里!”

辅机无话可说,那晚他喝醉了,喝醉了容易产生幻觉,幻觉产生的后果还是要自己承担……

瑾儿一路游魂一般返回她的房间,几次都险些跌倒了,不知饶了多少路才走到门口,看见门已经被打开,门板空荡荡的摇晃着,她定定神,看见一个人靠在门上,半张脸脸隐藏在阴影里,依稀可见精致的轮廓和一双深黑的眸子。视线微微一触碰,那双眼好像可以望到她的心底,她骤然清醒过来,心下一紧,望着他的脸险些就摇滚下泪来。

萧昭朦朦胧胧看见她眼里好像有些清澈的泪光,心下一痛,知道她刚刚去见了谁,站直了身子,若无其事的喊了一声,“瑾儿,你回来了。”

“恩,应该是你回来了。”瑾儿努力保持着微笑,缩回泪珠子,扬起嘴角,道,“大半个月不是天天在议事,夜夜不归么?”

“忙。”他简短的说了一个字,一直凝望着她的眼睛,直看得瑾儿勾下头去,他顿了许久,道,“我等会还是要去和萧剑商量明日入京之事,所以今夜也不能回来。”

“恩。”她低首应一声,又抬起脸来看他,“我哥明天和你们一起去吗?”

萧昭面色微微一僵,许久之后才道,“这要看他自己的决定了。”

“不要让他去!”瑾儿焦急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声音里几乎要哭了出来,“少卿,我刚刚去见了他,他的脸苍白的可怕,走路都轻飘飘的,说话也好像随时要断气一样……他的伤一定还没好,你不要让他去冒险,好不好?”

萧昭慢慢的从她的手里抽出袖子来,不再看她,低声,“好。”

她猛然听出他的声音里有伤。惊觉自己是否太过过分的关心辅机的伤,而忽略了他明日也将踏上危险的征程。张口想要安慰,他却已淡淡道,“那我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明天就搬出这个客栈,估计明天就会有一大堆人来找我们了,这里不安全。就去原来我给你在郊区修建的那个小木屋吧,那个地方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你就带辅机搬那里去养伤。路还记得吗?”

瑾儿听着这话奇怪的要命,却又听不出哪有不妥,只是呐呐,“记得。”

“恩。我走了。保重。”

说完,他侧身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身影忽然有些飘,有些决然,更多的却是不舍。

他们擦肩而过。

一瞬间,流年似锦,从一个转身流逝。

他以为她会喊住他说些离别的话,而不是仅仅哀求他不要让辅机涉险。可是他终究是从她身边就这么轻易的掠过去了,不留一丁点的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唯有她身上淡淡的梅香,似乎依旧在萦绕,也许是在这狭窄的走廊,也许是在他的心里。

萧昭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念起从前的她。

瑾儿由着他就这么离去了,心在痛,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轻轻地推开门就要进屋,萧昭突然停了步,背对着她轻轻喊了一声,“瑾儿。”

她的热泪好像要涌出来了,“恩?”

他的声音里有着万劫不复的哀痛,好像把整个世界都摧毁,“你哥哥和锦素衣的事根本就是假的,我昨天把萧剑灌醉从他嘴里套出来事情的真相,他只是想要逼你离开,他和锦素衣之前根本不认识,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感情。瑾儿,辅机真的是爱你的,如果你也爱他,只要你再主动一点,他一定会放弃那个毫无关系的锦素衣选择你。他爱你。”

她愣住。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落在她的心上,涌起的,是万般思绪。

假的,她又何尝不知道。因为时间太匆忙而编制的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在她耳边说的是温柔娴淑的可人儿,看到的却是性格泼辣口齿伶俐的强悍女人,告诉她说是高官家的女儿,看到的却明明又是风尘女子的模样。更何况哥哥看着她的时候……没有深情。

可是。

可是既然哥哥想要演一出戏,她有什么理由不配合?他的心思,她怎么会猜不透?

她的眼里蒙上一层雾气,回过身望着他的背影,心如刀割,“那,你爱我吗。”

萧昭僵住,沉默许久,再开口,声音平缓而微弱,“明日我就要入京……”

她闭上眼,任凭眼泪滚下来。

他又道,“你保重。”

声音里不再有犹豫,只有决然。属于萧昭的决然。他的脚步渐渐远去,消失在楼梯口,消失在空空荡荡的走廊。

她呛然苦笑,抬手抹去眼泪——

默默的望着萧昭的背影从视野里一点点的消失,像是在默默望着这个在她生命最灿烂年华停驻的男子无言的退场。——他的背影终究是寂寞而萧索的,一如站在巅峰之处的他眼里总有挥之不去的寂寞,那是与生俱来的属于王者的孤独。萧昭其实一直在努力吧?那样傲气的一个人,知道她不喜欢宫廷生活便选择放她自由的去飞翔,甚至,想要成全……

细细算来,从十四岁开始,到现在二十近半,她生命里最美好的年华,已经全部奉献给这个叫萧昭的男人了。哪怕他们经常有长长的时间不能见面,哪怕他长年的守在属于他的战场,怀着“妻子”的心情她仍旧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丈夫。

不知不觉又泪湿了眼角,推开门走进屋去。

八月十六。

萧剑率人入京的日子。

朝廷已经飞鸽来书,将会八百里锦铺相迎。一切,只等他们出发。

随行的一百人坐在高高的战马之上,手里握着锋利的长剑,戎装勃发,英气十足。众人都已经通好气,对今日究竟要做什么一清二楚。这一百人是萧昭亲自选出来的人,个个都是近身搏击的好手,加之萧昭这些日子以来夜以继日的训练,人人都可一人当百。

萧剑一人作为主将冲锋在前,出发之前,回过头望了一眼人群,“准备好了吗。”

人群中某一人颔首。

两人的眼神隔着万水千山微微触碰,暗下决心。

“我也要去!”

一声大吼,众人纷纷回头去看,辅机拨开人群从后面走了上来,明显他的身子还很虚弱,脸色苍白的过分,然而他径直走到萧昭面前,怒道,“好你个少卿!做兄弟难道不要同生同死?”

声音里没有半点弱势。

萧昭有些惊讶的望着他,好久不见了,辅机,他在心里默默道,你还要留下来照顾瑾儿呢,她不能没有你。他微微一皱眉,瞥了一眼就站在客栈门口的锦素衣,暗自想着为什么锦素衣没有药晕他,只能道,“你伤没好,就是做兄弟才不想你去冒险。”

锦素衣摊开手,一脸无奈——没办法,这家伙太精明,从昨天到今天滴水未进。

辅机满不在乎的大笑道,“我哪次是等伤好了再去杀人的?”

“辅机,”萧昭见劝不回他,低声,“如果我和萧剑出事了,瑾儿还要你照顾!”

“我不需要,”蓦然,又有一个女声插入,众人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是谁了,果然,一身男子打扮的瑾儿从客栈大门口朗朗走下来,她束起了长发,径直也走到萧昭面前,明媚笑道,“我也要去——同生同死的事情,怎么能少了我?”

“瑾儿!”萧昭的声音里说不出是喜悦还是仓皇,“你,你回去!”

“不要!”她笑着冲他伸出手,有些撒娇道,“拉我上马。”

他不接她,低首望着她略显调皮的表情,幸福在洋溢,好像全世界都在一瞬间颠覆,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想,是他在做梦吗?可以梦里怎么可能会有想要流泪的冲动?是现实吗?那为什么梦里的场景会在身边上演?他摇了摇头,像傻瓜似的呐呐,“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不是说的很明确了吗?”瑾儿眯起眼笑,笑容灿烂如阳春三月的桃花,“好啦好啦,不和你开玩笑了,少卿,你趴下来一点,我只是有点离别的话想要和你说。”

萧昭踟蹰了会,微微侧下身子。

在他侧身的一瞬间,瑾儿一把扯住他的手,借力飞身一跃上马。

他惊慌,“你!”

她不由分说抬手捂住他的嘴,堵住了他的拒绝,看见他的眼里的喜悦分明已经大过了错愕,却还死撑着不肯带她走,心下不由好笑,复又放下手,主动轻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娇声,“不管你爱不爱我,我跟定你了。生死与共,不许抛下我。”

萧昭再也忍不住了,一把便抱住了她,深情唤道,“瑾儿。”

瑾儿也毫无顾忌在伸手抱住了他,温柔的靠在他的胸口上,嘴里喃喃着,“少卿。”

辅机淡淡的望着两人,扯开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低下头去。

萧剑在前面看不下去了,大声笑道,“出发吧,别像要死一样,我们现在可是冲着荣耀杀过去呢!还有,瑾儿你得换匹马,两个男人坐在一匹马上奇怪死了,人家还不一下就看出破绽了。顺便也给辅机找一匹马,咱们兄弟三人确实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开,这可是我们一路走来最后的终结!”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辅机也淡淡的笑。

“走!”

杀过去。

客栈的二楼,佳人凝望着马匹卷起尘烟,一眨眼消失在视线里。

眼前似乎还在回荡着辅机刚刚一低头浅笑的温柔。

可惜不是向着自己——不过,只要他还能微笑,情况就不会太糟。

“他们到了。”

盛京的城头上,萧叔德和萧仁萧义一同负手立于最高处,左右皆是严密的保护,萧叔德眺望下去,远远已经能够看见一小支人马由远及近,速度很快,卷起了一阵尘烟。不知为何,心下突然深深地忧虑起来,可是事到如今,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萧叔德心一横,咬咬牙,“我们立马出去迎接。”

萧仁已经是蓄势待发的模样了,自信的一笑,“好。”

“哥!”萧义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确定他们身后没有带任何人吗?”

萧仁颔首,微微一笑道,“你怕什么?今早我抽调了百分之九十的军队来阻拦他们的后方,现在,他们的后方都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如果真有埋伏跟随在后,也就是自投罗网。况且,他们现在也已经完全没有后路可以退——三弟,你就不要提心吊胆了。”

萧叔德一惊,“你把人马都用去阻拦他们后方了?那若有人趁虚而入改如何是好?”

“不过是一个时辰而已。”萧仁笑,“城门一开——这场战争就结束了。”

萧叔德踟蹰了会,握紧了手心,“好!马上开城门。”

萧昭紧了紧腰畔的弓。低低的帽檐遮盖住他英气精致的面容,他因为长期执剑起了几个小茧的手指轻轻滑过纹路清晰的弓身,感受着相当细腻的摩擦和无比强烈的杀欲——他愈发杀气蓬勃,那双隐藏着阴霾的眼带着如王者一般的犀利。

眼看马上就要逼近城门,远远已经能够看见那扇厚重的门板,把京师和外郊隔开了一条河的距离——一条宽敞的护城河牢牢的守护着京师。他清楚的记得不久前的那次他踏入城门之时迎接他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这次他们会不会更狠,但是,他一定会在他们攻击之前让他们臣服在他的脚下!他要把他们欠他的东西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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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皆有灵,开悟之后,便是天才。姬逍河身世神秘,懵懂十八年。一朝开悟,诛邪荡秽,血染长空。自此之后,青云直上,光耀九天。一魂为主,三魂皆修。以杀成仁,以情炼剑。且看姬逍河是如何走出一条自己独特的修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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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和亲的公主,却被皇帝转送给残疾王爷,成为天下间最大的笑话。她是现代无父无母的孤儿,为了生存,学就了一身的刁蛮泼辣。当她成为她,柔弱公主变身野蛮狂妃,横空出世,强势崛起。敢当面骂她?撩起袖子打得你满地找牙!敢背后暗算?趁你洗澡之时拆了你家房子,叫你以后再没脸见人。敢雇凶杀她?实在对不起,不怕流氓会武功,就怕流氓懂技术,现代的防暴技术用到古代,杀手只有求爷爷告奶奶的份。王府上下,很快就被她收得服服帖帖。该杀的杀,该打出王府的打出王府。中间顺便把王爷夫君也给修理了,治好了王爷的残疾。*皇后来找她的麻烦,想置她于死地。她联合贵妃,扳倒皇后。东窗事发,皇帝要砍她脑袋,王爷相公揭竿而起,为她谋权篡位,册封她为皇后,六宫独宠。被牵扯通敌叛国,一道圣旨,贬入冷宫——“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把姚贵妃的脸划花了!”有太监匆匆来报。批阅奏章的某男头也没抬一下:“冷宫无聊,由她消遣去吧。”“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在冷宫遇刺。”“退朝!”某人丢下一朝大臣,疾步赶往后宫。从此人人都道:冷宫里住着个最受宠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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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平凡的少年,遭受背弃,受尽嘲讽,誓要崛起,无意间找到一卷低级功法,便开始了修炼。少年没有令人羡慕的天赋,但却有惊人的修炼速度。强大的高级功法算什么?强大的法宝又算什么?凌傲天凭着惊人的速度和力量,一路过关斩将,人界、仙界、神界闻风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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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的存在吗?相信,因为我的眼睛,可以看见鬼。因为,我从小就与他们为伍。离开师父之后,我走遍了华夏大地的每个角落,见识过形形色色的古怪之事。我将带你走进华夏大陆不为人知的一面,我将带你看见你无法想象过的神奇经历!"
  • 清朝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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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尔佳氏·素月,一个大清皇室的包衣奴才,拥有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大清制,年满十二的八旗包衣赫赫都需要经内务府甄选,入宫劳役,年满二十五或被特赦即可出宫。素月从进宫的第一天就开始数日子,盼望着年满二十五离开紫禁城。然而皇宫的一切并非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即便你不招惹别人,也有别人招惹你,何况素月被保护太好,遗留在骨子里的二十一世纪脾性还在,一步步的终究走上了一条坎坷之路。与康熙相遇是素月招惹的。与胤禛的相遇是素月的不忍和前世今生的太过相似。与胤禩相遇,是素月的破罐子破摔。权利的中心总是黑暗的,而素月却在黑暗的最中间。爱与不爱,已经不重要了。只盼做个白头宫娥,幻想自己还能圆了当年的出宫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