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言差点被突如其来的噩耗击倒，双耳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一样，浑浑噩噩，只觉得面前的陈威好像在大声地说着什么，可是却一个字也听不见。
过了许久，他才缓过神来，一把抓住陈威的肩膀，脸色苍白，双眼像充了血一样，看起来十分狰狞，颤声道：“威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威被莫无言的样子吓得腿都发软了，他和莫无言从小一起长大，从未见过莫无言如此失态，连忙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讲了出来。
原来莫无言出发之前，曾经把病重的父亲托付给陈威的父母代为照顾，但昨天下午的时候，陈威的母亲突然发现莫无言的父亲病情恶化，已经快不行了，所以就让陈威守在下山的必经之路，希望早点通知莫无言，让他尽快赶回去。
“昨天下午？希望还来得及！”莫无言神色阴晴不定，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一个心仍然悬着，来不及跟陈威多说什么，向南乌镇奔去。
“叶子，你慢点，等等我呀！”陈威在后面大叫。
莫无言既不答应，也不回头，奋力急奔，突然间失足摔了一跤，随即跃起，片刻间冲进了了茫茫的夜色里，不见了踪影。
原本繁星点点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布满了乌云，丝丝细雨无声飘落，洒落在天地草木间，显得萧索而悲凉。
十余里的山路在这个破晓前的黎明似乎变的格外漫长，仿佛过了千百年一样，焦虑不安的莫无言才终于看到了那个低矮的院落。
莫无言几乎是撞门而入，跌跌撞撞的冲进屋里。
“小莫，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你父亲吧。”陈威的母亲扑了上来，双眼通红，声音已经哽咽。
莫无言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微微的向眼前的阿姨点了点头。
此时屋里挤满了熟悉的面孔，全都是周围的邻居，许多人的眼睛都是红的，每个人看着莫无言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担忧与同情。
莫无言像是根本没看到周围的人，径直向父亲的病榻走去。
但是这些朴实的人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为莫无言让开一条通道，互相使了个眼色，默不做声的退了出起，将木门缓缓带上，给父子俩留点单独相处的空间，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或许是他们俩的最后一面了。
莫无言默默的走到父亲的床前，看着躺在床上那个苍老枯瘦的老人，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子，沉重无比。
他轻轻的跪倒在病榻前，用已经被雨淋湿的衣袖拭去脸上水渍，这才轻轻唤道：“父亲。”
好像已经陷入沉睡的老人突然挣扎着睁开双眼，浑浊不堪的老眼透出一丝惶急，似乎想要寻找声音的来源。
莫无言的心里一阵酸楚，连忙凑到老人跟前，脸上挂着笑容，柔声道：“父亲，我回来了。”
老人涣散的眼神终于找到了焦距，看着儿子的脸庞，枯瘦的脸上爬上一缕僵硬的笑容，浑浊的眼中剩下的唯有无尽的疼惜与慈爱。
老人的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已经没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莫无言强忍着泪水，将自己得到龙涎倒入老人嘴里。龙涎虽是灵药，但是无起死回生的功能。
“我死后，就去方赤城找你的姑姑吧！”吃过龙涎过后，老人似乎精神好了许多，伸出一只手抚摸莫无言的脑袋，声音沙哑的说道。
“恩，我记下了！”莫无言心若刀割，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拼了命才挤出一丝声音。因为此刻的老人，明显是回光返照的样子，同时心头一震。
方赤城？柳家？
他记得书中有许多关于方赤城的记载，那是一座属于修炼者的名城，屹立数千年不倒，而柳家则在史书中同样有记载，是一个传承千年的大族，统御一方，他曾经有过推断，认为柳家是一个传说中仙人传承下来的修士家族，因为在这个强者为尊的这片大陆上，普通的家族不可能做到千年不衰。
莫无言的父亲并不是紫松镇的原住民，这一点并不是秘密，虽然他一直都知道父亲很不简单，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与柳家庞然大物有关系。
心中叹了一口气，莫无言猜测父亲流落至此的原因恐怕与自己母亲脱不了干系。
想到母亲身体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心中喃喃着这一个有些陌生但却心神微颤的字眼，他似乎从未见过他的母亲，只是隐隐的，在那内心深处有着一道模糊但却格外深刻的温柔影子。
莫无言感觉老人的手臂似乎在抖动，他连忙握住老人枯瘦的老手，这才发现老人颤抖手中握着一枚黑色的令牌，上面可有一条青绿色的柳叶印记，他知道，这可能是一种身份证明吧。
领会到老人的意思，莫无言将黑色令牌接过来，然后紧紧握着老人的手，老人的嘴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浑浊的老眼流露出歉意的神色。
“父亲，你没必要对我感到愧疚，因为我是你儿子啊！”莫无言知道父亲想要说什么，紧紧握住老人的手，带着一丝温柔的微笑。
老人的眼中终于露出一丝安心的笑意，眼睛缓缓闭上，与莫无言相握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当雨后第一缕阳光透过木门的缝隙洒落在屋里的时候，莫无言眼角的泪水在无声的滑落，如决堤的洪水尽情的宣泄，倾诉着他对这个老人无声的眷恋。
莫无言木然的抬着头，任泪水将自己尚未干透的衣襟再次打湿，感觉自己心都要碎了，肠子都扭曲缠绕在了一起，这种痛苦令自己难以承受，痛彻心扉的悲痛像是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沉寂的小院里骤然爆发出一声大哭，哭的肝肠寸断，无穷无尽的悲意随着滚滚而落的泪水尽情宣泄。
天虽晴了，可莫无言的心里下起了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