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作完成,特独就没有在御书房过多停留了。
凭借着惊人的记忆力,特独把御书房的东西都放回了远处,甚至离原来的样子一模一样,连毛笔、砚台这些小物什的位置都丝毫不差。
这是特独一项独特的本领。当他还在边境杀敌的时候,两军对峙,一百丈开外他能看清对面首领的面容,而且能够清楚地记住。之后半个月,敌军首领就会陷入特独无尽的潜伏与刺杀之中。
走出御书房,特独轻轻把门合上,似乎生怕发出声响。门留下的缝隙也和进入的时候如出一辙。
门外天气晴好,特独眼睛只能虚张着。他用手稍微掩盖自己的双目,笑了起来。
他又走回了原处,走到了花园里那个小亭子下面。
他现在才发现这里原来还有一把筝,刚才走马观花还没看到。
特独把筝摆上石桌,不停地抚摸。这把筝做工非常精细:筝身不是用的普通筝的泡桐,而是用的上等红木;琴弦用的蚕丝缠绕拉制而成,拉得非常紧致,弹起来能发出低沉却铮铭的声音。
来到这个世界,特独还没有弹过古筝,因为太贵了,以前的他根本买不起。虽然现在特独很有钱,但是他依旧十分吝啬,另一个原因就是他还没找到一把好的筝。
特独开始手痒痒了。一阵试音之后,音调都非常的准。然后,手指就开始拨动。
他弹的是前世的十级曲子《彝族舞曲》。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他随手就弹起了这首。
曲子一开始的声音并不高亢,十分低沉,但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随着曲子的进展,声音越来越高,仿佛万年冰山开始融化,雪水从涓涓细流渐渐汇聚起来,变成了一条小河;当曲子到达一个小高潮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天奔流不息的大河向着下流喷薄而出。大河越来越宽,水的流势越来越磅礴,筝声也逐层高涨。最终,到达了高潮。
…………
一人,龙袍傍身,脸色肃然,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向御花园走去。
“最近的破事儿真多,那个颢峰是该敲打一下了,真是快跑到我头上拉屎了。”说着面部一阵抽搐。随即,李冠举想起了一个事,心情又大好,“我那幅画总算完成了,我可是画了一个月啊。”说完,就笑了起来。
临近御花园,李冠举突然听到了一阵琴声传来,他就纳闷了:谁在弹我的筝。李冠举正准备叫侍卫去把那个人抓住,想了一想,却说道:“你们先退下。”
皇帝的御前侍卫果然训练有素。听到皇帝的命令之后就马上离开了,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李冠举没有急着去看是谁在弹,也不去打断。他只是在一旁听着。
曲子已经到了一个高潮。在李冠举听来就像是滚滚长河淹没河中的礁石,也像是大江拍打着两岸,一次一次撞击着他的心。
渐渐地,曲子高潮结束,趋近平缓。大河不再是波涛汹涌,翻滚的龙缓缓流向了平原,滋润着大地,润物细无声。
…………
一曲弹完。特独长舒了一口气:“这么久没弹了,看来是还没有忘。”
“哈哈,我就说谁有这么大胆子,原来是你小子在弹啊。”李冠举走到了御花园的亭子下面。
见到皇帝,特独没有下跪,只是做了一揖,说道:“陛下。”
李冠举其实是个开明的君主,并没有因为特独的行为而恼怒:“刚才你弹的是什么曲子?我以前没听过。”
“这是我以前家乡那个地方的曲子,没有向外流传,陛下不知道也正常。”
“你家乡是哪里?”
听到皇帝这句问话,特独望着远处出神,仿佛在回忆什么,想了很久才回答道:“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
李冠举注意到了特独脸上的表情比较悲怆,也不再多问了。
双方都沉默了起来。
还是李冠举率先打破了这个僵局:“对了,我叫你在民间多观察观察情况,怎么样,有什么情况吗?”
特独装作思考了一会儿的样子,坚定地说道:“没有!”
听到这话,李冠举脸上阴晴不定:“废物东西,一点情况都没有,你总要给我说一点事啊。”
“嘿嘿。”特独一脸淫笑,“陛下,息怒息怒。你让我想想啊。”特独又在那里装思考,其实是在发呆。
“事情倒是有。”特独顿了顿,“我在杨柳街租赁了一个屋子,养了一条小狗。”
“……能不能说大一点的事情!”李冠举佯怒道。
“陛下,别生气。我说,我说。”特独咳了咳,清了清嗓子,“谢家好像很有钱······”
李冠举真想一嘴巴子抽过去:“这个我知道!不用你说!能不能说比较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特独想了想,“对了,马上花魁大赛就要开始了。”特独望着皇帝笑了笑,“陛下,怎么样,这个消息够大吧。嘿嘿。”
············
“算了算了,看你这饭桶样子也可能问不出什么,不问了不问了,你开心就好。老子的暗影卫多得是。”李冠举是在是很无语。
“陛下,这样就对了嘛,想开一点,每天开心一点,龙体才能无恙啊。”说完特独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看到特独这人畜无害但又贱贱的样子,李冠举实在是没话说了。
李冠举端起面前的一杯茶,喝了一口,说道:“对了,李召军将军听说你后,想把你拉过去给他当手下。他说了,只要你过去,至少给你一个校尉做,以后升官可以做到骑都尉,甚至骠骑将军都没问题。你也知道,李将军和你一样,也不会修行,但他就是凭着自己的头脑爬到了我大唐四大将军之一的位置。”顿了顿,问道,“怎么样,想去吗?”
特独一开始没有说话,只是眼睛直直地望着皇帝,就像,望着一个,****,说:“陛下,你觉得我可能去吗?这么给你说吧,陛下,如果我想打仗,想当将军,我当初就不会离开渔家坳来到京城。”特独越说,情绪越发激动,“京城这个太平盛世,哪里有敌人可杀?我却要每天和别人勾心斗角;渔家坳那里,边境那里,我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我有杀不完的贼兵,无聊的时候我都可以杀人来玩。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解决我的修行问题,其他我都不感兴趣!”特独几乎是吼着说出这句话的。
说完,特独也发现情绪有点失控,就立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学着皇帝的样子,端起面前的茶水喝起来。
“好吧,我也不勉强了。“李冠举无奈说道。
“高官厚禄、封官进爵的生活我过不惯,我没有那个命。”说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陛下,没什么事了,那我就告辞了。保重。”说完,也不等皇帝回话,径直离开了。
李冠举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到了御书房。
走到自己的书桌前的时候,看到自己的画,李冠举原本慵懒的眼神泛出了淡淡精光:“这!画龙点睛啊!”
这时候他对特独确实是更加佩服了,心里念着:怪不得这么狂,这画师工笔,快赶得上三师兄了吧。
随后,他注意到了旁边的一行隽秀小楷: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李冠举嘴里反复念叨这句,他渐渐能够理解特独的心情了。突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好一个不是人间富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