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歌六年七月十七日?黄昏?天昭国国都』
战火在城外无情的烧着,像是来自地府的恶鬼,吞啖着人世间的生命,散布死亡的绝望与鲜血的仇恨。
这,是最后的一战!
弱小,注定了天昭国的灭亡,亦注定了九龙统一世界的霸业在此完成。城头的战士们已经不再是杀气腾腾的奋战,而是绝望的后退,用哀求的目光看向向他们举剑的龙华战士。
不知是谁喊的一句,让这危急的气氛更深的落入低谷——“别杀我,我还不想死!”
战场,就像是一盘赌棋,而这赌注,却不仅仅是两个博弈人的命。
天昭的国君坐在宫殿之上,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男孩:一身铠甲,手中拿着一把赤色的匕首,一点点的逼近自己,眼中的疯狂仿佛要化作猛兽,将自己撕咬成碎片!
国君没有怕,他只是微笑着注视这个孩子,那睥睨天下的神情没有丝毫战败者的样子;男孩也在笑,带着一份癫狂的味道,却又有着一股通彻心扉的悲哀。
这两个人都知道,有一缕羁绊,会在今天斩断烧尽。男孩拿着匕首的手臂不停的颤抖,只有他自己明白心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可他却不原去深想。他一步步地逼近眼前的这个亡国之君。仅数步之遥,他却仿佛要用千万年的岁月才能走尽。
外面的嘶杀声埋没不了两人之间的心跳声和喘息:沉重、漫长、带着一丝颤栗。当他终于走到那君王面前的时候,刀起刀落,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此时,男孩的眼神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深邃而冰冷,所有的情绪一扫而光,就像是无尽黑洞,吞噬一切,而所留下的,只有双目所及的现实——匕首插进了君主的心脏,他带着微笑离去,似乎在嘲笑,更像是解脱……
片刻,男孩拔出了匕首,茫然地环顾四周,好像突然间就遗忘了眼前的事,眼神里满满的困惑让人费解。他低头看了看手上带着血的匕首,抬脚用鞋底抹干了血迹之后,在那死尸的身上扯下了一片衣布,仔细的裹紧匕首,然后将其别在自己的腰上。
男孩最后看了一眼君主的死尸,突然睁大双目,最终却还是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殿外的台阶上,俯身坐下。他看着眼前:大殿之下,士兵和士兵们拼杀,眼中一切的情感都已化成的茫然,已经分不清敌我,似乎是被人操控的傀儡一样厮杀,唯有血液的流淌,一成不变。
男孩炑蓦地笑了,他在放声大笑之余,拿起地上的一把剑,指着上天。他什么都没有说,但他的笑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是无尽的恨意与悲伤。
在皇宫的另一头,修罗正疯狂的寻找着,她奔过每一座宫殿,每一处房屋,每一个角落,可所有的答案都是“没有”!
她在心中默默的祈求着:千万别做傻事啊,寂歌!直到听到从正阳宫逃出来的士兵哭喊着:“皇上遇刺了!……皇上遇刺了……”心中有一股恨涌了出来,吞噬了修罗全部的力量。
她“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面目扭曲着,身体也缩成了一团。良久,一声嘶吼响彻天地。
寂歌你太傻了,你这傻小子!
修罗哭了许久,直到没了力气,便睡过去了。她心中的执念已死,她已无心再活,被人砍死也罢,尽归天意吧!
不知睡了多久,她再睁眼的时候,她知道她还没死,而身边多了一个男人:身披甲,手持剑,眼中放着冷光,脸上一条疤痕更显得此人凶恶无比。修罗似乎认得此人,猛地坐了起来,问:“夜叉?你、你不是死了么?”
男人擦着剑上的血,全然没有注意修罗,直到手上的剑不再有一丝的血迹,男人才道:“公子叫我来找你,睡醒了的话,就跟我走吧。”
修罗愣了:公子是谁?你又是谁?我睡觉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又环顾四周,现时已是半夜,而这院中的尸体已经不见。
不可能是被人搬走的,否则她会有所察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股她厌恶的味道,那是化尸粉——看来是用化尸粉毁尸灭迹了。可夜叉又怎么会有蛊窟的化尸粉?莫非……
修罗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男人的眼睛,双手抓着男人身前的衣服,质问道:“你到底是谁?蛊窟跟你有什么关系!”
男人拍开了修罗的手,道:“我是蛊窟的弟子。姑娘,请你自重。”
修罗冷笑了一声,道:“那我就没必要再跟你谈了!”
说罢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剑,转身要走,可男人横臂拦住了她,道:“姑娘,我家公子有事要见你,命我务必将您带回去,你不要为难我。”
修罗转脸道:“我与蛊窟有灭族之仇,还曾有一位生死相交的故友死于他们之手。我曾发誓,如再遇蛊窟弟子定杀不放,如果不是因为你的长相与我那位朋友十分相似,你现在也是我剑下亡魂!”
男人听了,迟疑了片刻,又道:“那想必姑娘心中多少也有一些疑问吧,那为什么不随我去一趟蛊窟问个究竟!”
修罗的身形僵了一瞬,还是摇摇头,纵身离开了。
男人留在原地,皱着眉头看着那道离开的身影,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这姑娘心意已定,他也不是那种会强人所难的人,可任务在身……
男人叹了口气,自嘲自己有一身武艺,却连个小姑娘都带不回去,这倒是丢了蛊窟的脸,就在他也想离开时,却看见在离他不远的破墙上坐着一个人:一样的着装,一样的面孔,一样的冷眼对人,只是那墙上人的目光中除了冰冷,还有一股骇人的杀气!
男人打了个冷战,突然想到刚才那个离开的姑娘所说的话——夜叉,你不是死了么?
这个人才是夜叉!?
男人警惕的拔出了剑,向后退了一步。坐在破墙上的夜叉冷哼了一声,从墙上跳了下来,走到男人近前,问:“你真的是蛊窟的弟子?”
男人坚定道:“是。”
夜叉点点头,道:“那就好办了。”
他拔出剑,毫未犹豫的斩向男人。男人想用剑挡,可夜叉的剑太快又太锋利,斩断了他的剑又砍飞了他的头颅。男人就被这么不明不白的一剑砍死,或许他到了地府也不会甘心的,但前提是这世界上真的有地府。
夜叉一甩手,剑上的血便全都落到了地上,这时在看这把剑,长三尺半,通身青兰,在月光的照耀下,发着微微的蓝光,剑柄上雕琢着两颗暗红色的玛瑙,像是两只眼睛,诡异的很。
“只是故友吗?修罗……”夜叉自言自语,不难听出他的失落,他俯身在男人的尸体上撕下一块衣布,将剑裹紧,别在自己的腰上,之后他朝不远处的宫殿招了招手。三道身影从宫殿上飞跃而下,同时向夜叉抱拳施礼,道:“参见宗主!”
夜叉一摆手说:“修罗看起来弄丢了人,你们三个帮她去找找,找到了就引修罗过去,但别让她认出来。另外,不许把我的事告诉她,我尚在人世的消息,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三人毕恭毕敬的应道:“是,属下遵命。”
夜叉点了点头,飘身离开了。留下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的一个男轻的小子先说道:“怎么办?寂歌不是什么善类,就凭咱们三个能找到他么?”
另一个女人哼了一声,道::“咱们天生干的就是这大海捞针的活,更不过这回对象可是寂歌,应该不难找。依我的看法啊,只怕找到了这小子,咱们也没命了。”
最后那矮个子说:“说的也是,我今儿个早上还得到情报说寂歌已经逃离了赤军,奔赴东土,恐怕他是要找那九龙的皇上‘谈谈心’了,嘿嘿。”
另外的两个人脸色一冷,也阴恻恻的笑了几声。
女人道:“那可就太好玩了,我倒是要看看九龙的皇帝刚打下来的江山,要如何坐稳!”
另一个男人不屑的哼了一声:“被寂歌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纵是九龙的天子也是一样!”
这几个人曾经是不同国度的侠士,只是自从五年前九龙开始南征北战扩大领土,他们的国家也被一一吞并,因此对九龙的恨,早已刻骨铭心。
如今算到寂歌很有可能会去刺杀九龙的天子,三人心中都是一阵的激动,恨不得自己就是寂歌,恨不得现在举剑就能削下那狗皇帝的人头!
三人拿定了主意,将事先准备好的酒水和松油,洒满了这座宫殿,之后一把火将其点燃。大火借着晚风蔓延到其他的宫殿,一点点的吞噬了整个皇宫。用成千上万的财富和人力堆砌起来的奢华宫殿,仅仅一个晚上便化成了灰烬,而它的得失唯有留给后人说论。
与此同时在都城之外、一座山峰之上,站立着一个孩子,他穿着一身破旧的铠甲,戴着头盔,在腰间别着一把用破布紧紧缠住的匕首。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他望着都城中的大火没有丝毫的动容,眼神像是死去了一般无神,只有眸子里映着的火光,久久不熄。
他正是修罗以及夜叉的三个手下要找的人——寂歌。他如今逃出他所在的军队,也就是曾经的天昭最强大的军队——赤军,真正的得到了自由,至于赤军,它是否也随着天昭的灭亡而消散,无人得知。
但寂歌的所去所归,永远都会被人关注着,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