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歌十二年十一月七日·路飞镖局
陆婉婷浑身冰冷,她在踏入镖局的那一刻几乎觉得自己是掉下马去的。寂歌在老鸦山离停留了三日,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却是无望而归。后来他们在路上也放慢了脚步,一件单薄的绒衣险些要了她的小命。现在的陆婉婷,只想躲到厚厚的棉被里,喝上一碗热姜汤。
修罗心疼的把陆婉婷抱回了屋里,不停的埋怨着寂歌。商羽则在厨房里煮姜汤给两个人暖身子用。寂歌只是搓着手,坐在马棚边的台阶上看着空落落的院子。
昨天夜里,京城下了一场大雪,一院的积雪尚未来得及扫净,洁白的地面上,有着人和马匹来回走动后留下的脚印,还有几只麻雀在雪地里蹒跚、蹦跳,试图找些吃的填肚子。寂歌就顺手从怀里淘了一些谷粒,扔了过去。麻雀被吓跑了,飞到枯枝上叫个不停,过一会儿又成群结队的落下来,抢着往肚里填谷子。
叶无啼从前院走过来,他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裘袍。院子里的鸟儿又飞了,这次他们一一落到了围墙上。寂歌歪头看了一眼叶无啼,又把头扭了过去。
叶无啼好笑的看着寂歌那种孩子气的做法,问道:“怎么了?不欢迎我?”
“它们不喜欢你。”寂歌冷冷的说。
“谁?”
“鸟。”
“只是鸟儿已。”
“它们很饿,也很冷。”寂歌看着那些落在围墙上,扎堆在一起的鸟,“冬天是一个残忍的季节。”
叶无啼无心跟他争论这些,于是问寂歌:“大哥有消息了么?”
寂歌道:“他们在凌云城,你和杨源明天跟我走。”
叶无啼有些惊讶,道:“那不是艳都么?你确定他们给你的消息没有错?”
“不出意外,我弟弟确实应该在那里。”寂歌又撒了一把谷粒,起身要走,叶无啼紧跟。
“陆婉婷呢?还有修罗?”
“这与你无关。”寂歌有些恼怒,“去通知杨源,我们得快马加鞭的赶路。”
寂歌进到屋子里的时候,陆婉婷正缩在被子里,跟坐在窗边的修罗碎碎念寂歌的不好。师徒二人看到寂歌,都是坦然一笑。寂歌被气到了,为什么她们可以这么光明正大他的说他的坏话?
修罗埋怨寂歌:“你为什么在老鸦山耽误那么久?你在隐瞒婉婷什么?”
“我只是在等两个人。”寂歌坐在床边,夺过了修罗为陆婉婷晾的姜汤,一口气喝干,“从我出京城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在跟着我,明目张胆的在我身后晃荡。”
那师徒二人互看了一眼,陆婉婷道:“为什么我没发现?”
“你没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当然看不出来,但对我来说十分的明显。”寂歌搓了搓双臂,“还记得小时候我送你回魔教么?那路上的刺客我不是也都认出来了。”
修罗问:“危险么?知不知道他们是冲谁来的?”
寂歌回忆了一下说:“我说不好,他们似乎是盯上我了,但目的却又不像是要置我于死地。就好像……就好像是在饲养。”
修罗干笑了一声,“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打个比方,就像我们在天昭养的那几匹狼一样——放归深林,但又不让它们脱离掌控。”寂歌的眼中出现了一丝兴奋,“他们在等待某个时机,然后对付我。”
陆婉婷松了口气:“看来目前我们没有危险。”
“但我们时刻都得保持警惕!”寂歌厉声说道,“我能看出他们二人的实力——不在我,不在我们任何一个人之下!如果他们想,他们可以像我们抹杀禅门那样抹杀路费镖局。他们的那种眼神……那种眼神就是猎人盯着猎物的眼神!”
陆婉婷打了个哆嗦,裹着被子不敢说话了。据她所知,这世上还没有能让寂歌恐惧的人或物,但这次似乎有所改变。修罗皱着眉头问:“他们长什么模样?”
寂歌脱口而出:“一胖一瘦,胖子年纪四十上下,六尺身高,黑脸留络腮胡子,打扮像个商人,身边跟着条白色小狗,名字叫小白,大概有两岁大,没见有一横道红线;瘦子二十出头,九尺身高,文弱书生的打扮,总是抱着一卷书,书名叫《三归》。”
修罗颇为惊讶,“这么详细?”
寂歌冷哼了一声,道:“这两个人住店跟我住隔壁,吃饭邻桌,走路前后脚,连上茅厕都上隔间!就怕我看不到他们呢。”
陆婉婷茫然,道:“虽然他们整天粘着你,可我完全没有印象。似乎,这次出行,身边完全没有这两个人。”
寂歌猛地和陆婉婷对上了眼,凝视片刻后,声音沙哑的说:“这绝不可能。他们就在我身边,每时每刻!”
修罗松了口气,道:“一定是你又犯病了,离开京城后你就没再吃药。”
寂歌摇头,“这不可能,那是真的。”
“一定是啦,每次你犯病后都这么说。哎,疯子就是难伺候!”陆婉婷嘟囔着从被子里跳出来,穿了件厚衣服,对寂歌道:“走,我没你抓药去。”
寂歌站起身,道:“我自己去就好了。”可却和陆婉婷一同往屋外走。
“不行,我不放心啊。”
蹲在后窗下的两个人,一胖一瘦,白色的狗狗趴在胖子身边低声的叫唤。那胖子拍了拍胸脯,嘟囔道:“怎么忘了寂歌还有这疯病,他要让别人知道咱们俩的事,你媳妇非把咱俩大卸八块。”
那瘦子撇了撇嘴,道:“那咱们还跟么?”
胖子沉吟半晌,道:“咱们这回快他一步,先去凌云城找他弟弟。”
瘦子冷哼,道:“九龙最大的花柳之地,号称艳都啊!你是去找他弟,还是找女人啊?”
胖子恼羞成怒的吼了一声:“你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