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侯哥侯哥
出了迷宫似的蓝河市火车站,阳光正烈,高大的法国梧桐树上,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俺是“饥热交迫”啊,基本快晕过去了。
侯满才拽拽俺:“嗨嗨嗨,狗尾巴草,注意市容。”
俺拖着大箱子,饿着肚子踉踉跄跄地来到火车站广场,侯满才扛着大包小包一脸憨厚、一颠一颠的在前面给我领路,俺注意到,他的脚好像也站麻了。
俺快虚脱了,眯着眼瞅着眼前高耸的大楼,有气无力地问他:“侯哥侯哥,农业局在哪呢?咱们打个车吧。累死俺了。”
侯满才用一只眼睛斜视者俺:“呵呵呵,还是农村来的呢?咋这么不皮实,经不住摔打,还要打工呢,打什么工啊,你就吹吧。赶紧回去给老爹承认错误去吧,一看就是离家出走的,俺要是个女的,嘿嘿,咱俩这就算私奔了。”
俺能吃这亏,点了一根烟,立马还以颜色:“哟,侯哥,跟你私奔?你说的是同座位的那个女人吧,你俩咋看咋合适,激烈交流了一路呢,满车的人就看你俩表演呢,还把人气哭了。嘿,俩口子拌嘴也没你们那么起劲的。”
侯满才特不满意地说:“拿我说事,你才多大啊。小伙子,狗尾巴草,大喜,说你呢!怎么还会抽烟了呢?看着流里流气的,白白糟蹋了一身学生打扮。”
“嘿,就你,看着忠厚老实,嘴巴不饶人啊!俺不抽烟了,半包烟给你,何如?”
“还'何如'?学习不好,还尥蹶子、装样子倒是很来劲。你说,今天的晚饭是不是得让我请?告诉你,俺没空。”
“俺大喜有空,不请你,有空没钱。”
俺俩就在马路边斗着嘴皮子,说实话这侯满才口才太好了,不知道的人刚看见他以为这家伙是老实巴交的主呢。
侯满才终于乐了:“走!别胡闹了,侯哥愿意请你,来,叫声哥。”
俺使出吃奶的劲:“行啊,叫声哥哥,混一顿饭吃,也行啊。侯哥侯哥,你真了不得。五行大山压不住你,蹦出个侯满才。猴哥猴哥,你真太难得,紧箍咒再念,没改变老侯的本色。”
看俺在马路边跟个二傻子一样唱着《西游记》插曲,侯满才急了,赶紧拽着俺,压低嗓音,一顿呵斥:“叫我猴哥猴哥,你是猪八戒啊!满大街的人都在看你,猪八戒,俺都跟你丢人。你以为这是在大山里面啊,捣蛋鬼。”
俺今天在火车站碰见另一个人,叫做刘青,看着刁钻难缠,其实人还不错,他的同伴都叫他“刘猴子”。
这还有一位呢,看着满忠厚,其实更是个不好惹的主,虽说看着胆子不大,但跟碎嘴婆娘一样损人也是一套一套的,嘿嘿,还叫侯满才,这才是一只真正的猴子。
俺想到这儿,嘎嘎嘎地怪笑了几声,弄得侯满才很不自在。
好几个等车的城里人都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俺们俩,俺突然想再高歌一曲。
侯满才同志就那么一句,打消了俺的不良念头:“狗尾巴草,哥请你吃火锅。你负责在吃饭前把嘴巴闭上。”
“这才几点啊?算中午饭还是晚饭?吃火锅多费钱的,你老就请俺吃顿烧鸡得了。”
“闭嘴!吃烧鸡,美得你,刚从山里出来就想好吃好喝,跟俺弟一样,吃货。”
“那你说到底烧鸡贵还是火锅贵?俺刚才看见那家春红餐厅写着每只烧鸡‘仅售23。8元’”,俺是好意,想给你省俩钱坐公交车呢。”
“那么便宜你请俺?捣蛋鬼,记住了,那烧鸡太小了,刚够把你喂饱,还不带喝水的钱呢。”
不远的邮电大楼正传出悠扬的音乐,并字正腔圆地报时间:“下午16点整,咚咚咚”。
俺欣赏着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这个城市为地级市,建设规模却一点不输于省会城市,在俺们那地方,说起这座城市,除了历史,就是工业。
蓝河,这座工业城市在国家“一五”期间就由政府重点布局,市内的老牌国企至少四十家,而且规模都很大,最大的企业近职工人数就有四万多人,相当于西源县城的全部人口。
在这座城市里,散布着多如牛毛的国企和民营公司,由啤酒厂、卷烟厂、电视机厂、奶粉厂等国内、省内的明星企业领衔;而这座城市之所以被称为工业强市,还不在于它的轻工业,它的重工业更是鼎鼎有名,这些企业有些就是以前的什么“信箱”,很多都是保密单位。既然是保密单位,俺就不太了解了。
现在,俺和侯哥走在商业街上。
商场巨大的橱窗上,明星们或冷酷、或甜美的海报招徕着一拨又一波消费者义无返顾地消费、享受。城里的帅哥靓女们悠闲地在冒着冷气的购物中心里面谈笑风生。
俺心里不着急,以后俺也要投入他们的队伍。等俺挣了钱,买豆浆,喝一碗倒一碗,呵呵。
反观侯满才,他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低着脑袋急匆匆地在楼群下面那宽敞的广场上往前走,眼睛却时不时盯着购物中心看俩眼。
看看俺们俩,浑身是汗,脸上也脏兮兮的,扛着粗旧的帆布包、五颜六色的包装袋、拖着坏了一个轮子的大号旅行箱,在这流光溢彩的购物大街上,的确有些不大协调。
什么时候俺的旅行箱轮子坏了一个,怪不得这箱子拖着那么费劲的,箱子一瘸一拐的,俺也随着箱子一步一回头、一走一打颤,嘿嘿,绝配。
侯哥领着俺,拐进了电器大厦后面的小巷子。
这个小巷子很长,都是一些小门面,修车的、摆摊的、光着膀子聊天的、就着水龙头洗衣服的,还有一些小诊所,包括什么南方老军医坐堂、专治各种疑难杂症的,呵呵,到了这里,俺笑了,生活气息啊,在这里,俺终于嗅到了久违的市井味道。
这么多的饭馆,侯哥居然还没有停步,俺特想转身走人,这老哥要把俺累死不成?累死也好,他也就节约了一份饭钱。
侯哥到这地界,又恢复了他那碎嘴风格:“嘿,狗尾巴草,大喜,再走两步,前面就有火锅店了。你咋这么长时间突然不说话了?花花世界看傻了吧?也是,嫩小伙子刚出门,还在想女朋友呢。”
俺一蹦老高:“侯哥,再往前就是精神病康复医院了!你经常来这地方是吧?”俺看见了,前面有一家很大的医院,招牌就是“xx省蓝河市精神病康复中心医院”。
侯满才不管我的一惊一乍似的揶揄,带着俺,又转了一个弯。
前面赫然挂着硕大的招牌-----火锅一条街!
侯哥舔着干渴的嘴唇,进了一家火锅店,有气无力的对老板说:“庄妹子,两个人,麻辣的锅底,菜就按我们经常点的上吧。”
刚上火锅店台阶的时候,俺就看见了,这家火锅店门口用硬纸板写着“美位22元,含酒水。”这显然是错别字,是“每位”呢,还是“美味”呢?
这么做,这家火锅店难道是有意的?兼顾了:“美味”和”每位”?营销高手啊。
那位“庄妹子”真的不是个妹子,很不年轻,甚至可以说有快五十岁了。
她粉脸含笑、一直在笑、笑得跟朵花似的,拍拍侯满才的肩膀,说:“小侯啊,这一阵子干啥去了,到哪儿打家具去了,啥时候给庄姐打家具啊?”
侯满才喝了一口茶水,说:“哟,庄妹子要打家具?对象在哪儿呢,这说结婚就结婚,俺侯满才今晚睡不着觉了。”
庄妹子笑得更甜,装作生气地说:“你睡不着觉,我可睡的香呢。这几天不就是回西源看你老婆去了么,睡不着?刚走了就想人家,哈哈哈。”
还不到饭点,庄妹子店里没有其他人,她索性开怀大笑,她看看俺:“啊,这是你弟弟吧?看着这比你长得精神多了,帅气。哪像你,丑的跟个小老头一样。”
侯满才随即还嘴:“俺像小老头?你前几天还夸我精神呢。没法子,这次回家被老婆晚上掏干了,白天都不放过。唉,要不然,你来补补?”
俺虽然平时有些犯浑,但听着这俩人如此露骨的调侃,也不禁有些受不了,就大大方方地说:“庄姨,俺不是他兄弟,路上走到一块的。”
俩人都爆发出一阵大笑,包括操作间里面的几个伙计,一个个笑得就好像看见谁走在马路上、栽了一跤一样。
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侯满才笑着直顿脚,对俺说:“行了行了,咱们吃饭吧。庄妹子,两瓶啤酒。”
庄妹子麻利地端上两瓶啤酒、两个杯子,大喇喇地坐在我们桌边,为三个人斟上。
俺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火锅,比临水镇的小火锅好多了。
俺终于意识到,自己充当了电灯泡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