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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父亲的情(3)

孩子终于明白了老师的良苦用心。

这件事后,那孩子宛若变了一个人似的——读书非常用功。那年高考,录取分数线是302分,孩子考了303分,被师范学校录取。

当年那个孩子就是父亲。

父亲说,我后悔呀,当时连一句感谢的话语都未说。一分钱,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分钱,但当时一个鸡蛋才三分钱呀!

父亲一直想当面感谢那位好心人。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三十年了,时光如过眼烟云,但那位卖鸡蛋的好心人,一直驻守在父亲的心中,让父亲无数次膜拜。

从古镇回来。秋天一个劲往里走,细雨连绵,寒风四起,冬日悄然逼近。

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看来父亲的心结是解不开了。

一天,父亲的气色突然好了许多,父亲贴着我的耳朵说,我还有1000元钱,你给那个古镇汇去,帮助那里需要帮助的老人。

解铃还得系铃人。父亲终于找到了自我解脱的办法。或许,其中有一个老人就是那个卖鸡蛋的中年妇女,如今应该已是满头华发的老人了吧。

我忙赶到邮局把钱汇了过去,当我把汇款回单交给父亲时,父亲的脸上绽出一丝笑容。我清晰地看到,那个悬着心结也悄然溜走了,远远的,未留一点痕迹。

爸爸的千纸鹤

忙碌可以让人忘记一些事情,这是真理。老爸六十大寿,亲朋俱在。在结束帮厨的工作后,我第一次在亲人面前举起酒杯。虽然私下也有希望能因此换来一夜好眠的想法,对老爸的祝福却是真挚的。看着在人群中老爸被蜡烛的火光印得有些微红的脸,原本压抑的心也完全豁然,有什么可以比父母的健康快乐更重要?

老爸是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对他印象最深的记忆是在我九岁那年。临近暑假时的一场车祸,让我的一整个暑假都只能在病床上度过。住院的那段日子,特别是刚做过手术后的那段时间,因为疼痛,我总要不停的做一些事分散注意力才能稍有缓解。我试过一天吃十几个苹果,我不知道现在非常流行的那些为了减肥只吃苹果的人身体会有什么变化,当时年幼的我只是吃出了消化不良,夜里还要靠医生开的药物才能处理残局。也试过两三天做完所有的暑假作业,并把所有能看的书都看了一遍,我的身体力行,在学习上就算囫囵吞枣也是非常有效的,在那个只能躺在病床、在不能有任何娱乐的暑假之后,我才开始慢慢成为老师们心目中的好学生。

老爸终于坐在我的病床前是在我试过所有方法,最百无聊奈的时候。应该是一个有太阳的午后,从我出了车祸起就不分昼夜的在医院里照顾我的老妈那天因为有事,换来了平时工作繁忙的老爸。

因为受伤后疼痛难忍,我几乎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要让老妈变着花样陪我玩,为此老妈没少费心思。但是,那天我要面对的是向来对我们不苟言笑的老爸。和老爸一直都没有和老妈在一起的亲热。在这之前老爸一直都和我们兄妹三人鲜有交流,脸上也总是风平浪静几乎可以算作没有任何表情的。所以那天我一直没敢主动央求只是呆坐在我病床前的老爸。可是疼痛并不会因此有所缓解,或许是老妈在离开医院前告诉过老爸,我用以缓解疼痛的奇怪办法。最后,一直呆坐在我病床前的老爸居然先开口,他在我辗转难安却又不敢对他提出任何要求时突然说:“闺女,教你折个纸鹤吧!”

在我的满脸惊喜下,老爸找来一张我受伤后每天都要用的红花油的说明书,是那种有非常漂亮的花边的纸,纸质也很好,很适合折纸鹤。

为了方便我看清步骤,本来坐在床边椅子上的老爸移到了我的床沿上坐下:“先延角对折裁成正方形,然后再把正方形的纸延角对折把每一个角都折成菱形。”

因为那个时候还分不清形状,本来只是要教我折的老爸只能再找来一张红花油的说明书,让我跟着他的步骤折。那是我的印象里第一次和老爸那样亲近,耳畔还有老爸少有的温柔的声音。我记得当时我是很努力的用手支撑着才能让身体半靠在老爸身上,第一次和老爸亲近,觉得自己特别的幸福。

邻居有一个王叔叔,对孩子特别好。他只要有空就会带着自己的孩子做早操、讲故事,给孩子们买好吃的零食和好看的小人书。几乎所有小孩子想要的他都能给他的孩子。所以王叔叔一直都是小时候的我心目中最完美的爸爸形象,也非常羡慕王叔叔家的孩子,可是那天靠在老爸怀里的我仍然觉得自己是最幸福的。因为,我有一个会折千纸鹤的爸爸,我有一个会非常温柔的教他女儿我折千纸鹤的爸爸。

老爸折好的纸鹤非常漂亮。心灵手巧是可以传承的,我跟着老爸折的那只纸鹤和老爸折的那只一起被老爸挂在了我的病床前。因为我折好的纸鹤也非常漂亮,老爸说我虽然是第一次折,却已经完全可以和他折的媲美了。

那两只纸鹤一直在我的病床前摇曳了很久。虽然老爸折纸鹤的方法和后来手工课上老师教的方法不太一样,在这之后我也陆续的学会了几种不同的折纸鹤的方法,可是老爸的延角对折再对折的方法却一直印象深刻。每一次折纸鹤都用的老爸延角对折再对折的方法。这之后自己陆陆续续的折过许多,仿佛那用随手就能找到的纸片折就的千纸鹤真的有了消缓疼痛的作用,无论自己面对的是生理还是心理上的伤痛,都会找来纸片折上几只。

每次折千纸鹤都会感觉骄傲,因为第一次教我折纸鹤的是老爸。因为它能让我感觉到,我也有一个深深爱着我的父亲,虽然他不苟言笑,虽然他很少和我亲近。可是那只老爸亲手折就的,本应该要永久保存的千纸鹤,却在后来转院时丢了踪影。记忆中的温情却一直温暖着我,也一直想要让老爸再为我折一只,岁月年长之后却一直难以启齿。

老爸现在已经没有再继续工作,可是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工作。我们都因为工作繁忙没有时间陪他。每天老爸都会到街上看别的老人打牌,偶尔也会坐下去玩两把。但总是会在之后抱怨自己老眼昏花,打不了两圈就会头疼,所以打的很少。可他还是会每天都到街上去走一走,看人家打牌仍是他最大的喜好。

但是,只要我们一放假,老爸便很少会到街上去。虽然他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可做,只是坐在自家阳台上让我们陪着一起晒太阳。我们不想陪他晒太阳时,便会劝他到街上去走走。他总是笑着看我们,一边搓着那双被岁月刻满了皱纹的手。他说:“你们要有事就去忙,我就想晒会太阳。”

老爸是期待节假日的。可是就算节假日,我们也很少能有时间陪他。因为节假日对我们而言是短暂的,但工作了一周的我们在这个时候有许多事情要做,我们要补眠、要逛街、要找许久未见的朋友聊天。至于老爸老妈,却总认为以后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陪他们。

春节的时候一连下了几天的雨,我所有的出游计划都被打破了,只能每天睡上十几个小时,然后用剩下的时间坐在家里发呆,一边对着老爸抱怨这个不知作美的老天爷。

“那怎么办呢?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老爸用手抓着已近花白的头发,一边看着窗外为我着急。虽然雨天,发现老爸的白发时,那根根白发仍闪着刺眼的光芒。好像是一转眼,老爸就有了白发。那一刻,我不只震惊,还有害怕。这种感觉只有当你突然发现身边的,你爱着的人正在老去时才能体会得到。

曾经意气风发的老爸也有了花白的头发,曾经不苟言笑的老爸开始慢慢也变得罗嗦,曾经那个总是忙于为生活奔波的老爸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我们这三个像曾经的他一样为工作繁忙的儿女能坐下来陪他说说话。

“您别着急,其实我也没什么事。”我站起来,走向老爸的方向。所有的事都已经变得不重要,我用了满满的敬意走那一段只要几秒钟的路,然后在离老爸很近的地方坐下,就像九岁那年,老爸第一次主动和我靠得那么近。

我说:“爸,您给我折只纸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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