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慢也很快，距离他们出征已是十天。
十天很长，对孤独的白灵来说，十天很短，对依旧沉浸在修炼中的宇凡来说。
一晃而过，十天白灵都坐在五百年松树上，看着下面山腰那散发的缕缕金光。手里有一个果子，红里透着点儿粉嫩，很解渴也很可口。
一丝响动突兀传入了她耳朵，令得她转头，于是见到了很美妙的一幕。
美妙在于金光灿灿，没那么刺目可以称为柔和，不断放大，隐约可以见到中心那道人影。人影很模糊，时而才会显现，仿佛入定的僧人。经过长久坐定与参悟，终究悟透了人生悟透了佛法，于是在此时此刻得意证道，证佛之大道。
整座山都隐没在了金光中，山里走兽飞鸟并没有发出惊叫而慌乱逃窜，起初惊醒后又静了下来，比平时更加安静了。
祥和气息洒满了天，落进了每个人每个生命心里。
确实像那么回事。宇凡盘腿而坐，股下仿佛生气了一朵莲，很庄严很肃穆，很远观而不可亵玩。
突然，一股浩然之气从祥和之气中衍生出来，很有要盖过去的迹象。这迹象越发明显了，接着一种很有规律的咚咚声也响起了，初听是战鼓，而后会发现更像心脏律动，只是扩大太多倍了。
“咻！”
金光猛然聚在了他身周一米见方，成一道光束直冲天穹，天上云层刹那被震散。而这一刻山中飞禽走兽也纷纷发出了自己嚎叫，震得山都在颤抖，震得白灵身子亦在颤抖。
佛是什么？道是什么？
这问题太玄奥，纵使给你千万纸张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曾说佛本是道，似乎有些道理，因为大道三千，不论佛或道，不过一条分支，哪里需要那么细究了。
这么多天来宇凡一直是处于这种思考中，所以也和那些曾经做过这种思考的大能人一般，陷入了无止境痛苦中，完全不得其意。而后他花了十天时间想到了一个很是折中法子，来摆脱这苦境。
大道三千，为何要那么清楚谁是谁，不就是求道吗，自己心中有道，哪里还要去伤脑筋。于是，没有纠结的他心中一阵豁达，佛中有道，道亦藏佛，两者汇聚凝为一股。
多么熟悉的场景，就如当初一般无二。所以宇凡很有经验一点不担心，运用自己强大精神力量硬是分出两股心神，来操纵两股力量，一丝丝一点点交织在了一块儿。
冲霄金光渐渐敛去，在他身上表面形成了一层金缕玉衣，很显得华贵。咚咚声也没了，祥和气也没了，浩然气更是一点不得见了。然而这看似完成了参悟做到了突破境地，仍没能令他睁开眼。
睁不开眼的理由有许多，譬如睡得不够所以想要再假寐一会儿。他精神很充足，所以不缺乏这方面问题，问题在于他似乎被困在了那里，困在了那道门边上，要和金光里的僧影如出一辙了。
精神化的身子动弹不得，只有神念还能运用自如，也不能看清看透金光，更想不出法子来解除这困境。但他不急，急也没用，静下心来重复起了许多天里一直在重复做的事情。
一字字，一句句，只见佛经里的句子成形显化了，很神秘很有威势。
直到七门境全部经文背诵了一番，七门世界内也填满了这些文字，起起伏伏想泡在了水里，有很神秘也很祥和的气机。气机经久不散，在宇凡全部心神操纵下，终于按照他一直开始移动。一丝丝向着那金门那金佛而去，落在了他们头顶，时刻有垂落下来的意思。
宇凡表明的意思很简洁明了，放他出去或是砸你个灰飞烟灭。事实上宇凡现在有些恼火，自己的身子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境界竟然控制不了，好比自家钥匙开不了门，对面却可以拿着车钥匙开了那门一般，恼火到想要撕人，想要拆房，想要杂碎这金门和佛陀。
还不一定就是个佛陀，整日隐在金光里不见人，莫非是长得太过寒颤了。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宇凡终于下了狠手。
轰然一声，仿佛天地在震颤，灵魂在激荡。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噗！”一口血，很浓稠一口血喷洒开来，染红了坐下岩石。
宇凡脸色很不好看，苍白里透着些青，然而如此严重仍不能令他忘记掐诀。原来一切都不过幻境，破开幻境有许多法子，而他选择了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蛮横得一塌糊涂！
如此蛮横，自然会有些惩戒，告诉他蛮横是要有后果滴。不过这又如何，他嗤笑一声又闭上了眼睛。没错，他就是有凭仗，凭的不屈，仗的肉身。
肉身实在太强横了，几个呼吸这种小伤已经愈合，又一次满面红光气血满天。
在他头顶那棵五百年老松树的枝丫上，白灵姑娘很是紧张了一番，见到他又恢复了过来，也跟着放心下来。却没发现，手里那颗可口果儿已经掉落到了地上，显出了她之前心情真的很紧张。
恢复平静的宇凡精神上反倒放松了，因为金门前那佛陀不见了，让他一喜，他能够恢复动作了，这是二喜，金门终于开了，这是三喜。
所以说，他很顺利跨入了这一步，其中多少有点儿艰辛，不过已经过去了，迎来了成功比什么都好。
许多人得到了成功然后还假惺惺去回首感慨自己的艰辛，实在太作了。
成功之后，自然是要检验一下成果，宇凡朝着金门里面抬步，瞬间就消失了身影。金光虽然柔和但显然比雾还要浓稠，根本不可见物，所以在里面走时完全凭着一股直觉往前。
等到金光散去，呈现眼前竟是另一扇门！
这结果太操蛋了，纵使宇凡也忍不住要骂人了，气愤的一脚踹在了门上，发出沉闷哐的一声。
当然不可能只有一扇门，他悲哀的发现门口同样坐着，或者形容成躺着更合适些。左手手肘撑地手掌撑头，右手自然平伸搁在了腿上，好不安详。
“卧佛？！”宇凡诧异。他虽不信佛，但了解佛，那些了不起的罗汉菩萨佛祖，都是要谨记的。
所以当看见那一刻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怔怔看着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试试是否为梦境。不过自己皮糙肉厚现如今又是精神体，疼痛什么的真的感觉不到。
仔细对比后，宇凡又蹙起了眉头，道：“有些不对劲。卧佛应当是右手撑地朝着右边，这尊怎么反了个方向？难道是千年不变终于觉得厌烦了，所以睡觉时候翻了个身子？”
一连串疑惑解决不开，让他不确定是否该上千。毕竟是尊佛，哪里那么好对付。
之前那是因为隐在金光中，不清晰所以也不惧怕。甚至宇凡都不晓得那尊究竟是什么佛，活着只是单纯的能量显化，或者视觉错误。
这尊就不同了，很精细像是活的，在那儿门口躺着，摆明是对他的又一次考验。
简单计算了一下，这似乎才堪堪第二道门，怎么已经有了这么多麻烦。若是真一门一佛，干脆也别修炼了，真跑西方找那些光头和尚算了。本就不信佛，却在这修这佛的经书，宇凡想着有些歪腻。
啪的一声他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觉得自己这般想法对不起之前那些想法，实在太相冲了，说白了就是自我否定。
“这种想法要不得，要不得。”默默这么念叨，他还是走了上去。总归要过去，迟早问题。于是他过去了，既然过去了就不会蹑手蹑脚，走到了卧佛跟前，蹲了下来仔细看着。想要看出些什么，甚至拿手指去试探有无呼吸。
究竟是死是活？
问题太深奥也太难解，没呼吸胸膛却在有规律起伏，这是见鬼了吗！
心中暗骂，却没有办法，只好作罢。至少自己过了一关穿了一道门，心情现在是极好，干脆退了出去。
睁开眼睛，只见入目都是金光，或者说佛光。他很熟悉这种光，当初的确定义成了金光，不过自从穿了一道门，修为进境了，自然感受有了不同。这不同很快表现了出来，比如此刻能感觉出来这是金光或者佛光。
佛光耀满了天，普照了整座山，滋润了许多生灵。
从山顶看，是很震撼一幕，宇凡默默站了起来身披佛光，头微微仰着，有一种睥睨的味道。
这金光实际上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白灵一直身处一种，有一种沐浴阳光下接受滋润的感觉。
突兀，宇凡站了起来，身影布满她的眼眶，映入她的脑海，牢牢烙印在了那儿。
他转头了，看着她，两人眼对眼，没什么感情上的交流。过去了不知许久或者刹那，他笑了，所以她也笑了，于是佛光有了感召，接着散了。
佛光散尽，露出甘蓝天空，天上没有云彩，一望无际很能开阔胸襟。
不见脚踝运动，身随意动，身子漂浮在了白灵前面。两人平时，莞尔一笑。
“你也要走，是不是？”
“这是自然。”宇凡笑的很自然，仿佛在说平常事情。他当然清楚姑娘心里的苦闷，但这很没办法，事实如此，师公要他尽早突破也不是为了在这儿安享。
“所以我得去了。”
白灵眼里划过苦涩，道：“我突然觉得苦守这么多天才是最快乐的时光。”
这话怎么接？无法接。他选择不接，只是抬起了手，揉了揉对方秀发，动作轻柔，因为对方宛如自己妹妹。
当手掌离开，人也已经离开。
五百年龄树枝上，纯真姑娘轻轻啜泣，她感觉孤独，偌大山上只余下她一人，如何不孤独？
忽然，从山间传来了虎啸猿啼，让她为之一颤。
似乎，有些熟悉。
她转头了，看着密林，眼神复杂了起来。轻飘飘落下，然后一步步走了过去，一步步朝着密林，那虎啸猿啼的地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