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显的,桌旁陪着布菜的人换了。我知道他是谁,可我就是不想搭理他。捧着饭碗,埋头苦吃。冷不丁的呛了一下,在猛烈的咳嗽中,眼泪涌的更凶了。
“都是几岁孩子的娘了,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喜欢闹脾气!”拓跋长涉一边为我顺着气,一边温声的说。
甩开他的手,不说话。我就是闹脾气了,怎么着?
可是拓跋长涉却笑了,为我擦去了泪水:“傻瓜!你就因为那个男人一句话,就毁了自己的眼睛。那我呢?我可曾说过,你的眼睛很美!你怎么就不知道为了我好好的守住它们。”
拓跋长涉的这话是有些酸酸的,可是,一击就中,我使起来的性子,一下子泄了下来。傻啊真是傻,怎么就为了不相干的人伤害了自己呢?不应该真的不应该。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啊!”拓跋长涉趁热打铁的补充道,“你权当是去瑱国游山玩水,顺道取些经回来,兰临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等你一回来,就做我的左右手!好不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能说不好么?
罢了罢了,有句话说得好,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在去瑱国之前,去了一趟狼王谷,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也是个可爱的孩子,拓跋长涉给他起了新的名字,拓跋蔚晨。
拜别了传说老人,就上了鹰眼山。
也不知道我答应过隐绰几次,每次都说一言为定,却一直没能来过。
如今,只剩下空荡荡,风,穿堂而过,缕缕都化作了余恨。
轻叩门扉,开门来的还是九叔。
“夫人来了?”九叔的语调是一如既往的不亲不近,从未改口。
我轻轻颔首:“焰王妃怎么样了?”
九叔摇了摇头,迎着我进去了。
隐约已经知晓我的来意,连基本的寒暄都省了。
我不免心中喟叹,这还是以前那个风流不羁的龙年约吗?
听九叔说,他每天都要尝几十杯的浊冽,就是为了找到一杯甜的,喂给栖陌喝。他知道,栖陌不爱喝苦的浊冽。
“何必非要甜的浊冽不可呢?你怎知她不愿与你甜苦同享?”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说。其实,栖陌一点都不喜欢喝浊冽。只因为隐约喜欢,她便也喜欢。
情根,早在见隐约的第一眼,便种下了!
“她只需喝甜的便够了,苦的,我自己尝!”隐约声线温柔,听的人想落泪。
默默的退了出去,我站在窗前,安静的站着。从这里望下去,便能看见美丽的天莲湖。
“后来,天莲湖上就会有白墨相见的莲花盛开在上面,美丽异常。从此,天莲湖也就成了象征真爱的地方,有情的男女都会来这里定情,许下海枯石烂的诺言!”栖陌如铃的声音在我的耳畔回响。
守着这片美丽的天莲湖,栖陌你怎么敢不幸福!
次日,启程。刚下了鹰眼山,就有侍卫来报,说是抓住了玉碎的细作。
这我到好奇了,我倒想看看,哪个玉碎人在隐约眼皮子底下还能如此大胆。
“你是谁?”我问。
“我叫杜若,是玉碎岛国的公主!”原来还是个女娃,与魄儿差不多大。兰国话说的很漂亮。
突然想起了什么,我道:“你喜欢隐约?”
小女娃点头。
“可是,隐约已经有了他的爱人。你不能破坏他们!”虽然他是玉碎人,可我觉得这个孩子身上有股子干净的气质。
“我知道!”小女娃明显的很伤心,可还是忍着没有流泪。这坚韧的性子,最是打动人。
“好了,放了她吧!待她想明白了,自会回去的!”我柔声下了命令。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藏不住,挡不了。
就是千万别因嫉恨,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否则,天理难容不说,爱更是越走越远。就像汀罗流醉,就像云霭。
坐上去瑱国的船,我又一次的远走他乡,离他那么远,那么远……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一年后。
“王后,王后!看得到吗?”春芽吱吱喳喳的叫着。
我微微的睁开了眼睛,一丝光线进入眼眸。宛如干涸已久的水池突然注入了清泉,清凉凉的沁人心脾。
心下小小的激动,我睁开了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明澈的眼眸,一双永远徘徊在我梦中,篆刻在心间的眼睛。
只一眼,便泪流满面。
“真美!”许是从我的眼睛里看见了他的倒影,我看见他的眼睛亮闪闪的,簇满了星光。
我笑着流眼泪:“拓跋长涉,原来你不显老啊!”
他亦如初见时的模样,这样真好。
拓跋长涉黑了脸:“才三十几岁,老什么老!”
我咯咯地笑:“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知道你今天拆线,昨天刚到!”好久没听过他的声音了,很是想念呢。
“来接我回家?”我欢快的就像一只鸟儿。
“嗯,接你回家!”
终于要回家了,我激动的狠狠的掐着自己。
拓跋长涉无奈,抓住我自虐的手:“好了,不是在做梦!若是不信,掐我好了,真的是很疼的!”
真是个傻瓜,我哪舍得真掐他啊,会疼才怪!
重获光明,那可不是一般的兴奋。硬是拉着拓跋长涉把瑱国的都城逛了个遍,也不管街边的百姓拿我们当猴子,盯着看。
刚回到瑱国王宫,就有瑱国女王派人来请了。
以前光是听过瑱国女王的声音,如今一看竟然是国色天香,异国风情的美,美的大方。更让我感觉不舒服的是,拓跋长涉居然和瑱国女王也算是故交。
故交也就算了,偏偏是彼此认识的过程很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法呢?就是拓跋长涉居然为她挡过枪,你瞅瞅,他拓跋长涉怎么就那么喜欢给漂亮女人挡枪!
英雄救美呀,多能耐,别以为我瞧不出来瑱国女王看他那痴迷的眼神,火辣辣的,要多热烈有多热烈!
可是,拓跋长涉迎刃而上,毫不退缩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人家早就是郎情妾意了?
好,拓跋长涉,你好样的!
这厢,我正在不断的腹诽着,那厢瑱国女王和拓跋长涉谈的那叫个热火朝天。
当我听不懂瑱国话是不是?
好,很好,拓跋长涉,你长本事了!
女王的盛情款待终于结束,我气哼哼的回了房。
“怎么了?”拓跋长涉早就瞧出了不对,这会儿多少有那么些个明知故问。
“你说怎么了!”我正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处发,说去的话火药味很浓。
“我和瑱国女王没什么!”拓跋长涉解释。
“哎呦呦,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那么快就对号入座了!”
“苍儿!”拓跋长涉也染了愠色,“我和她谈的都是国家之间的事情,你不是也才旁边听着吗?”
“我在旁边就眉目传情成那样了,若我不在还不知道怎样呢!”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好,好你个拓跋长涉,居然说我不可理喻。
“好,好啊!我不可理喻,那你去找温柔的解语花去好了!”记忆中,从未被他这么吼过,委屈的不行,眼泪哗啦啦的流着。
可眼泪就是有这个神奇的功效,两个莫名争吵的人,又莫名的冷静了下来。
“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然后,我窝在他的怀里又是一阵‘凄惨’的哭泣。从何时起,我这般的胡搅蛮缠了呢?
春芽说,哪有不吵架的夫妻,怎么吵都吵不散的,那才是情深了呢。
拓跋长涉轻吻着我的眼泪,结果吻着吻着,一发而不可收拾。
小别胜新婚,我们这可是大别。
一个人在瑱国的这一年,真的是苦的。每天靠着传过来的消息,慰藉相思。瑱国离的远,消息过来传过来,差不多都是几个月前的。
天知道我是怎么靠着这些陈旧的消息活过来的。
每天清晨,听着图子念,桀月王统一语言文字,以兰国语言文字为主,添了其他几个国家的方言;桀月王整顿军务,改革税收,制定律法;桀月王废除了科举,新教育,派了好几批留学生奔赴远洋……
桀月王,桀月王……
我们隔得很近,却也隔的好远。
每夜梦回,我问自己,这样的桀月王还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桀月吗?
这种感觉让我害怕,总觉得我还在旧的末路上停留,而他早已进入一个新的时代。
一直以来我追着他的脚步,不知疲倦。
可我怕,好怕他的大步流星,将我甩远。好怕我蓦然回首,而他,不再!
“拓跋长涉,你还会为我在漆黑的夜里掌灯吗?”
“傻瓜,你现在回过头去看看,那盏灯不是一直亮着吗?”拓跋长涉指着床榻后面一盏明晃晃的灯。
“拓跋长涉,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苍儿,你今天是怎么了?”
“拓跋长涉,你要一直对我好!”
“傻丫头!”
……
真是难得的,一夜好梦。
次日,瑱国女王再次相邀。
入乡随俗,我换上了瑱国的服饰。
“你终于能知道,你有多美了!”拓跋长涉眸光璀璨。
美吗?我皱了眉,曳地的海蓝色长裙,蓝色的宝石点缀其间。哪有我那绿色的罗裙穿着舒服!打心里头排斥瑱国。
再看拓跋长涉,果然有一副好皮囊,这瑱国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一点也不突兀别扭。忽然意识到他栗色的卷发与瑱国人的金发有些相似,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渊源。
“我娘亲的外婆就是瑱国人!”拓跋长涉解释。
原来如此,难怪拓跋长涉对瑱国这么熟悉。好歹,人家也算那么一丢丢的瑱国人,不是!
瑱国女王头戴王冠,墨绿色的长裙,衬得本就绝对白皙的肌肤,更是白了两三层。就像是夏日碧水池塘中绿叶衬着的白芙蓉,又像是透亮的翠中落入了一颗白珍珠。差一点晃瞎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