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商人!”我淡淡的说了一句。不过五年,足够了,足够黎国重生了。而且狼王谷只是要借助龙家正面地位,方便敛财而已。何况龙年绰答应这件事情也承担着一定的风险,诚如他所言,他是个商人,他会懂得利弊分析,他只做最有益于他的事情。而五年的时间,他便可以掌握整个海上贸易,而不需要假人之手。
所以,这场买卖很值。
其实狼王谷有很多的商铺,只是都在暗处,行事起来并不方便而已。这次行动的目的本来想的是从汀罗流醉下手,想从她那找到突破口。
结果先定的计划则一改又改,本来我想着故技重施带着魄儿装扮成孤儿寡母,特意接近方便行事。却是在知道了魄儿身世的时候改变了计划。汀罗流醉不是蠢货,她不会轻易受骗的。故而只是露了脸面,下了战书而已。
顺利的一舞赢了汀罗流醉,正大光明的夺了她的卖花巷。然后我又想着可以剑走偏锋直接来找龙年绰。想着直接顶替了汀罗流醉也不错啊,反正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然后就可以想办法把银子送进狼王谷了。
却没有料到会如此容易。还真是有种误打误撞的窃喜。
哦,好像忘了说了,就在几个月前虏了龙年绛,也不知道拓跋长涉用了什么法子,总之寒镖局已经成了狼王谷的一处隐秘势力了。至于牢固不牢固那可是另一说了,总之,这些日子狼王谷好事连连。
不过,龙家老大和龙三之间的关系我倒是真的看不明白。
龙年绰笑而不答,缓步走到了桌案前,一边研磨一边问道:“狼王谷这三个字恐怕不能写到这张契约之上吧。”
他说的我自然想到了,劫匪的契约官府是不会承认的,如果有一天产生了矛盾,闹到了官府上,这张纸也代表不了什么,是废的。
就在昨天拓跋长涉已经让人帮我准备了新的身份了,于是我说:“延风国,苍堇。年前嫁给明焰(魄儿的生父黎明焰),不到半月丈夫逝世,遗有一子,唤作明墨。”
“果然是个好的身份!”他淡笑着提笔书写,不一会儿一道道龙飞凤舞的字就已经跃然纸上了,字如其人,飘逸非常。
他轻轻的放了笔,戏谑的说:“你说,人们要是知道我龙年绰娶了一个带着十岁孩子的年轻寡妇,会不会说我疯了?”
“堂堂龙家三少也会在乎这个?”我接过他写好的契约,签上了苍堇二字,指尖咬破就摁了上去。
“这么快,不怕后悔吗?”他挑眉。
“已经来不及了!”我把契约递给他,然后从袖口里掏出了另外的一张契约,又递给他说道:“这是上水城东头那家酒铺的房契,里面上好的美人酿就算是给龙三少爷的见面礼!”头一次发现这美人酿的好处,送起来多有面子啊!
他眼里难得的有了一丝诧异,随即化成笑意,点点头,签了契约,按了手印。
“既然苍堇姑娘出了这么重的见面礼,那么我是不是也该有些表示才好呢?”说着,他转身从身后的柜子上递过来一枚精致的玉佩。
这枚玉佩色泽温润美好,是块好玉。佩玉的习俗已经消失很多年了,也就是说这枚玉佩算的上是古董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
他说:“拿着它,只要你需要,就可以在第一时间见到我。在海棠布的天罗地网里保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微笑着接过,扬眉说道:“怎么听,我都像是个挑拨人家夫妻关系的小人呢!”
“无商不奸,你也是块好料!”他回答。
我嘴角抽搐,拿起了自己的那份契约,和玉佩一并收了起来。却没料到玉佩打在了拓跋长涉送我的桃花梳上,发出闷闷的不是很响亮的声音。我这人一项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一起,一直以来这梳子便占据着我身上藏东西的最重要的地方。
我小心的拿出了梳子,手指触着那淡淡的涉字,倍觉温馨。我知道不管何时他都在我的身边,守着我,爱护着我。
这一刻的我是幸福的,却并不知道龙年绰瞥见那梳子上刻着的涉字的时候,眼神里轻微的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变化,也不会知道那一刻我温暖的笑容不经意的滑进了他的心脏,还捎带着刺痛了它。以致于多年之后,我和他之间缘孽难辨。
不过,我一直很庆幸,在我不小心暴露了拓跋长涉的另外一重隐秘身份的时候,在他知道拓跋长涉,黎国的三殿下还活着,而且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北国狼王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
他一直说他是一个商人,他一直强调他是为利益而生存,可是我想或许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的真实。至少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伤害别人,他只是用尽一生做着最公平的交易。他以一种最体面的方式帮助着别人,也救赎着自己。
他算不上是圣人,也不是什么善人,他的一辈子就像是那虚幻的海岚,模糊美好,神秘的永远也触碰不到。
就像拓跋长涉一直强调他是劫匪,他是黑暗中的恶魔,可是我知道他比任何人都干净。
他们都是同一种人,在黑暗中熠熠发光。
我重新的把梳子放好,然后把玉佩也放了进去,这一次我放的很好,没有在发出任何一种声音。
他眼眸轻眯,同样的动作却没有龙年绛那般令人厌恶,反倒让人看起来很舒服。
他似是在轻喃,又似是在提醒我,他说:“有赢必有输,狼王谷是个宝藏,盯着的人会很多,你要小心守好!”
方才被我忽略的那层心紧又一次的出现了,好像是有一张网,铺天盖地的席卷了过来。而我们不过都是这张网上挂着的鱼,苦苦挣扎,却永远摆脱不了悲惨的命运。而所有的奋斗努力,都是那么的讽刺可笑。
我不由的想,人生原本就是一场棋中棋,局中局,而我们永远也不知道谁才是那个真正的摆棋人。
我说:“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说完这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忽然跳出来一个人的脸来,很闪耀也很有气势,却让人心底发凉。那是我一直忘了的人,他叫戎逻。
下意识的握紧了梳子,硬硬的硌得我手心有些疼痛。不过我的心却是瞬间安静了下来。有他在,只要有他在。
不得不说,战争正式开始了,敌人都已经出现了,不是吗?
几方势力角逐,我已经隐隐约约的嗅出了战争的味道,厮杀的味道,死亡的味道。所谓王者枭雄,纵观古今无一例外都是为了那最高位置的殊荣,想在那里俯瞰江山,纵横八荒。可也无一例外的血流成河,堆尸成山。
我不知道这样做值还是不值,我已经卷入到了这场浩劫之中。或许我可能是这场浩劫的制造者,又有多少孩子失去父亲,父亲失去儿子,我不知道,我也不敢去想象,我只是卑微的祈祷或许有一个更好的法子可以避免这场血腥杀戮。
我拧眉,矛盾之极。毫不在意的在这个初识的男子面前,展露着我心里的莫名。
他似乎明白了我心里的困惑,他说着我很久以前就知道的话:“天下是强者的天下!没有人是天生的圣人,我们只能尽己所能做到问心无愧。”
我转眸远望着上水城中安然升起的炊烟,随风飘散,整个上水城笼罩在一片蒙蒙的温馨薄雾里,我说:“我并不想做圣人,我只是想做墨朵!”
他又嗤笑着说:“墨朵?桀月的爱人?”
我笑着答:“爱着桀月的女人!”
因为爱他,所以不惜所有要为他赢得这个天下,因为爱他,所以不惜代价要为他倾尽整个天下。
女人一旦爱起来,就会不管不顾,丧失理智。
可这样的女人最是让人可气可叹可怜!
而我不幸的很,成了这样的女人。
可我也是最幸运的女人,因为我可以这样毫无保留的爱他。
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至少那个时候的我是最骄傲的。
就在这个时候,方才的那位老者走了进来,站在龙年绰的身旁以极为平淡的语气陈述着一件不太平常的事情:“少爷,四少奶奶回来了!”
他平静的嗯了一声,便侧头看着我。我嘴角浅浅的划了一道弧度:“三少爷,不打算去迎接吗?”
他微微一笑,将我的面纱递给了我,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却不是大门的方向。看着那刻着清浅的云纹的门缓缓的闭上,我可以猜的出来那是他的卧房。
我笑笑望着老者。
老者亦是笑笑,依然平静的说:“五少奶奶,少爷已经准备了房间让您休息,墨儿小少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我戴好面纱,缓步向下走去:“先去迎接四少奶奶吧,该做的礼数还是要做的!”
大门缓缓的打开,一道光线射了进来,我敏感的觉得我的生命在这一刻,已然不同。
你说沿着驼铃的方向,就会走出这个大漠。
我看着你愈拉愈长的影,认真的记住回来的路。
你说驼铃的声音相伴,就会离开这片荒芜。
我听着你越来越远的笛,祈祷着早日踏上归途。
你说,走吧,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我说,不要,不要,谁让我遇上了你。
有人在这里走出了一条长长的丝路,而我们却在这里走出了一条绵延不断的情路。
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沉闷郁长。我看见门口立着的那个女人风华绝代,海棠色的衣装衬得她愈加魅惑人心,恍若一场浮华的梦,她是用花瓣堆砌的人。
她抬眸,红唇轻启:“是你!”
我微微笑着:“没错,是我!”
她眼眸闪烁着冷魅的光芒,轻哼一声:“狼王谷红巾,果然名不虚传!”
我淡淡的说着:“谬赞了!延风国的汀罗流醉也是名符其实,令人不得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