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了稳心神,我又问:“魄儿和皑儿呢?”
“我在这儿。”皑儿也跳下了车,“哥哥和年约叔叔去找风哥哥和水哥哥了。”
我在心里叹了叹,让皑儿和栖陌先上车等着。
“三嫂,你也上车吧。天冷,你这都七个多月的身子了。”栖陌说。
“是啊,少奶奶您也不要太着急了。毕竟两个娃娃也不小了,可能跑去哪里玩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说话的人是鹰眼山上的管家,那个面善的老人,龙家人都叫他九叔,我也就跟着叫。
“九叔,麻烦你了。”我边说着,边往车上走。
九叔低叹了一声,“唉,我有什么麻烦的呢。也怪我。平时都是乖巧的孩子,我也就没怎么看管。谁知道,一不留神就……唉!”
“九叔,你也别太自责了。事出突然,不是谁都能掌控的。”我安慰道,事已至此,只希望龙年约早些把两个孩子找回来。
看着栖陌花一样的容颜,我的心亦是越揪越紧。
时间一点一滴的在流逝,眼见着天色泛白,夜就要褪去了,也不见龙年约他们回来。我抬眸看向栖陌,心情复杂。
“三嫂,如果走不成。”栖陌深吸了一口气,“我也认了!”
我在心里低低的叹着,咬了咬牙,这才说出了一句话:“半个时辰之后,不管结果如何,走。”走字一出口,我觉得整个人都瘫软了,到底,到底还是天意难测啊,可如今却只能仰仗天意了。
身上的怀表,滴滴答答不疾不徐的响动着,一秒一秒,半个时辰的期限就要到了底。
突然而来的马蹄声撕裂了这难耐的安静,我心里一喜,探出了头去。可是这份喜悦还没有保持几分,就霎时黯淡了下去。
骑在马上的女子,一袭玄色衣衫,妖娆带毒。
她妖媚一笑,下马,朝马车走来。
“苍堇夫人不用担心,阿曼只是想要送送夫人。”女人红唇轻启,声音魅惑。
“折煞了,苍堇一介平民,怎敢劳王妃娘娘前来相送。”我淡淡的回到。
女子笑了笑,说道:“苍堇夫人也不用妄自菲薄。阿曼前来,只是想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告诉夫人一句话。”
我沉默着,没有回话,听着她的后话。
女人柳眉斜挑,长着倒是一双讨喜的杏眼,可惜眸底太过阴毒。她以着极其霸道的语气,嚣张的说道:“夫人,念在你怀胎七月的份上,阿曼放你走。不过,这一走就不要回来了吧。我阿曼想要的男人,就只能是我的。”
呵,好一个不自量力的狠毒女人。
我勾了勾唇,笑着,却是带了些不屑:“王妃殿下,若真是你的男人,谁都拿不走。”说完也不再理会她,看了栖陌一眼,沉了声音:“九叔,走吧。”
马车缓缓的移动,车上的每个人心情沉重。
隐练的王妃,阿曼,临海国王的养女。从她的话里不难听出,隐练早就知道了栖陌,昨天的一切,只不过是试探罢了。
东方既白,再不走,怕是真的走不脱了。
现在,只希望三个孩子没事。
栖陌手指绞在一起,红唇紧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说道:“三嫂,回三折别院吧。”
我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隐练冲着的人是你,不是他们。三个大孩子了,晚几天走也是一样的,你不用内疚担心。”
“可是……”栖陌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我打断。
“如今,就是我们想留下,有些人也不会让我们留下的。”我叹道,方才阿曼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她才是隐练的王妃。栖陌必须走,而且要走的远远的,否则怕是性命不保。
“出了城门,你带着皑儿先走,我留下来等。”我说。
赶车的九叔,听到后,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少奶奶,您才是留不得的啊。人人只当阿曼王妃和储君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可是却不知道他二人是同床异梦。阿曼的心里想着的是另一个人啊。”
“九叔,你?”我有些惊讶的问道。九叔这话里有话,别人都不知道的宫中秘事,他是如何得知的?阿曼心系的男人?
我才是不能留下的?
难道是?我笑,原来那话是对我说的,真的是对我说的。
竟然是,龙年绰。
只是,龙年绰常年都在鹰眼山上,他与阿曼,还有隐练之间?
“唉,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九叔这样说着,避开了话。而我对龙年绰的身份有了怀疑。龙家三少?只是龙家三少吗?怕是……
我暗叹一声,看向了车外,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白色的雪花晶莹透亮,随风飞舞,这是今年临海的第一场雪。
似乎下的有些迟了,可是却不减它铺天盖地的气势。鹅毛般的大雪,转眼间就将这花花的江山,铺成一片雪原。仿佛这个世界真的就是这般的纯洁干净,真的是是简单一色的白。
我裹紧了身上的衣衫,闭上了眼睛。但愿,真的就是这样的干净简单,不染纤尘。
“九叔,过了这个山口,右拐,我们走水路。”又走了一会儿,我这样说着。
九叔架着马车,出声应了。
我低头,握着皑儿的小手,我说:“皑儿,会不会怪我?”
皑儿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不解的问:“为什么会怪你?”
“因为,我丢了你的哥哥啊!”我刮了刮皑儿的小脸,叹笑一声。
皑儿却是摇了摇头,认真的说着:“婶母,你不要自责,哥哥不会怪你的。他都是那么大的男人了,怎么还好意思的要婶母保护呢。”
我笑:“才那么大点儿,就是男人了?”到底还是个孩子啊。
“哼,成天啵啵的说自己是个男子汉,让他找个人都找不到,还让栖陌姑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看他回来了我怎么羞他!”皑儿一脸的愤愤。
孩子的稚嫩话语,让我们都笑出了声,可是这笑里哪里还有一分的快乐。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的苦难,才能让他们如此的懂事坚强,栖陌如是,魄儿如是,就连最小的皑儿也如是。
黎国,你到底在哪儿呢。
夜里,我们到达沙洲古渡口。漓水,这是为数不多的从东流向西面的河流,终年不冻。也就是说可以沿着这条河流顺流而下,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兰国,再北上到达北国。
下了车,九叔忙着要找船家,被我拦下了。
有时候,跑路不是需要比别人快就行的。更何况,三个女人,一个老人,其中一个还挺着个大肚子,能快到哪里去呢。
我能想到的法子,隐练也是想到的。
如果没有下雪,这条路或许是可行的。可惜,一场大雪,让我们一路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我敢说,我们的船还未使出临海国境内,就会被隐练派来的兵马拦下。
所以我从包袱里翻出一样东西。不一会儿,天上有一条银蛇划过,还带出了一道响亮的尾声。那是我事先准备好的信号,不出一刻,就有一个黑衣人显现了。黑衣双疤黑面具,这是我狼王谷的暗卫。
本是上一次运金子的时候安排的。运完金子后想着可能有用,就留下了,没想到还真是用到了。
“属下,参见王后,公主!”黑衣人恭敬道。
“辛苦了!”我说道:“现在能用的人手有多少?”
“三十!”黑衣人说。
“够了!”我说,三十已经很多了,“找十个人雇一艘船,今夜往兰国方向去,不要太惹眼,装成普通的商人。”
见黑衣人点头,我继续说道:“再找十个人去临海城,务必把三个孩子安全的待到卖花巷。最后剩下的十个人,找几辆马车,装扮成迁家的族人,我们从旱路直接北上。”
“是!”黑衣人应下之后,就去准备了。
我们找了一家茶馆,吃了些东西。
在这期间,我说:“九叔,船家找好了吗?”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路过的小二听见。
九叔了然,笑着应道:“找好了,少奶奶放心吧,等吃完饭,就能开船了。不出三天就能到兰国了。”
我笑着答道:“好。”
三更的雪夜,真是冷的厉害。转到马车上换了身衣服,一行人找了客栈,先住下了。雇了的船已经冒着雪夜出发了。我望着那在黑暗里影影绰绰的船行走,嘴角扬了一抹笑。
但愿一切都好。
一切都会好的,是吧。
清早,一行人正在吃饭,就见一队临海士兵冲了进来。看来隐练的反应很快嘛,眼看着那些士兵冲上了楼,再差一步就撞开了我们房间的门,却被一声高喝打断了。
“都给我赶紧上船追!”说话的人,应该是这伙人的头儿,估计是昨晚茶馆里小二听到的话起了作用,这队士兵,立即匆匆的跑了出去。
舒了一口气,我们出了门。上了马车,走过漓水大桥的时候,还听见有人响亮的声音:“你们几个快去报知储君殿下,让各个渡口的人严加盘查!”
车里的人相视一笑,穿过漓水大桥,向北而去。
这场大雪还在扑簌簌的下着,似是真的决心要把所有的浑浊洗净染白。我们被这茫茫的白色世界所感染,却忘了雪最终还是要融化。
当一切真实再次显露出来的时候,我们所有的人怕都是承受不来。
五天后,这场大雪终于停了。雪后初霁,景色宜人,我们来到了临海的雪霁城。应情应景,倒还真是有些巧合。
可巧合的可不是只有这一件事情。
路过一家的客栈,门匾上写着黎曦已霁。一时顿住脚步,走了进去。
“掌柜的,看起来您这店有些年代了,敢问这‘黎曦已霁’是何意呢?”我问道。
“黎明晨曦,雨雪初霁!说起来啊,您可能不信,这几个字还是兰国草圣云水先生提的字呢!当年云水先生来到我雪霁城,就是住在我们客栈里。当日他收到消息,说是他的夫人怀孕了,云水先生一时高兴,就为小店提了这‘黎曦已霁’的匾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