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苏小禾思量着怎样开口,“所以他就游戏人生,视女人为玩物?”很多不可置信,很多难以理解,很多说不上来的情绪……“所以他妈妈给他安排的东西他都要反对?然后,呵,很不幸的牵连上了我?”
陆明旌看了一眼苏小禾,“你能想象当别的同学都在讨论妈妈给自己准备了什么好吃的便当,妈妈陪自己去逛了动物园,妈妈又给自己置办了什么衣服的时候,他在干什么么?他是难得的安静,会默默坐在一个角落,看着大家叽叽喳喳,满脸歆羡,直到后来他长大了,知道自己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了,为什么没有妈妈疼的时候,男人的自尊和对女人的鄙视就已经根深蒂固了,他的身家放在那里,即使没有举动也会招来一群人的追捧,那些女人……咳,你懂吧,所以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很正常。”
“如果,我说,我能想象呢?”苏小禾的声音很冷,有种已经冻结到骨头里的涩然。
陆明旌愣了一下,之前苏小禾一直没有反应,自己还以为她是在反思自己,说不定已经被某些细节打动,然后……兄弟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可是,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呢?“啊?你什么意思?”
“我说,我能想象到没娘疼的处境,甚至……”苏小禾低下头,嗤笑一声,“甚至没爹疼的处境……”声音低了下去,长发挡住了苏小禾面部的表情。
心,就在现在轻轻颤动了一下,陆明旌皱起了眉头,他仿佛看见苏小禾沉浸在一片灰色的阴霾中,那些忧郁的悲伤紧紧环绕,看不清她的面容,“你……”
“你是觉得********的家里很和谐么?********很会照顾女儿么?还是说苏氏的大小姐会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自己的女儿,会放下她高贵的身段展示一个母亲的柔情?如果我说你太天真,会很失礼么?”说到最后,苏小禾开始冷冷的笑了,很飘渺的笑声,却透着阵阵寒意。
陆明旌的心紧紧一缩,话却没有说出口,本来以为楚纶止已经够可怜了,可是没想到今天光脚的遇上没脚的了。
“他好歹还有一个爸爸……那我呢?看着电视里自己的爸爸和蔼的抱起别人的孩子,温声和气的展现父母官的爱民如子?还是等到十多岁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最熟悉的亲人是小姨,而他们只是孕育了一个卵细胞?”苏小禾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冷笑,看在别人眼里却是说不出的辛酸。
********的政绩大家有目共睹,********的老婆圈子里也都是有所耳闻,只是那个柳家小姐却一直淹没无声,本来以为是家里人把她保护的太好,没想到竟然会是,所有人都遗忘了她……陆明旌垂下眼帘,他也不知道现在应该怎样说,毕竟是自己开的头,甚至将兄弟的那段没有母亲关怀的事情说了出来,刺痛了她,“对不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不是你遗弃了我。”苏小禾轻声笑了,可是还是没有抬头,只是一滴清泪滚落,在裤腿上留下了一滩深深的印迹。
“我……”陆明旌真想狠狠挠挠头发,是自己单独跟女性相处经验太少了么?怎么现在什么都说不了,只能干着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说楚纶止的那些无意嘲讽我,只是……你不觉得世事难料么?我和楚纶止注定是个错误,我们都是在亲情残缺的环境中长大,对人情冷暖更加敏感,所以更加缺乏安全感,这样的两个人,你要他们拔掉身上的刺相互靠近取暖,你不觉得很搞笑么?”苏小禾捏着长椅的把手,手指发白,“他们的敏感就是他们的武器。”轻轻一声喟叹,好像尘封多年。
陆明旌静默了,他想说些什么东西出来,可是就是说不出口,“你们……”
似乎知道陆明旌要说什么,苏小禾摇摇头,“我们不可能继续走下去,对我们不公平,对我们的后代也不公平。”
“对不起……”还是对不起,本来是想着要劝解苏小禾,让两个人和解,没想到好像弄巧成拙了,现在的苏小禾会不会将纶止推得更远呢?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一下?还有这个让人怜惜的女孩儿,初次见面,她那样坚强阳光,调皮的好像将全世界的机灵劲儿都集于一身,可是现在这样黯然无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呢?就不应该坐下来,不应该开口,不应该说出那些自以为能帮纶止开脱的事情。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什么对不起,楚纶止那些事情我早晚也会知道,反倒倒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听我说了一些不好的话,让我心情好了一些。”抬起头,对着陆明旌笑了一下,又低下了头。
陆明旌看着女孩儿通红的眼眶,很明显的,自己不但没有让她心情好一些,反而让她旧事重提,更加悲伤了。
“如果,我现在邀请你,陪我吃饭,你愿意么?”苏小禾低低的声音传过来,有些沙哑,可是还有说不出的娇弱。
几乎想也没想,陆明旌就答应了,甚至没有顾及到现在还是上班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的点儿,正处于午饭太晚、晚饭太早的尴尬点儿,下午茶倒是刚刚好,可是看这姑娘的架势应该不是去喝茶,更像是去喝……酒……买……醉……陆明旌无奈的笑了,真想摸摸苏小禾的发梢,无比宠溺的说一声“好。”可是现实中,陆明旌却是怔愣了一下,就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跟在苏小禾后面屁颠儿屁颠儿走了。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现在自己陪伴的这个女孩儿还是回到了别人的怀里,陆明旌还是会对着纷飞的落叶感慨时光的对错,他不会忘记曾经有一个一个人喝了五瓶威士忌,明明已经软成一滩泥,可是还要自己走路,明明已经泪流满面,却还是声嘶力竭的笑着,那样坚强,那样柔弱……如果是自己先遇到了,如果自己能再果敢一点,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是不是现在就是自己为她遮风挡雨,陪她看云卷云舒……呵,自己应该是太贪心了吧……
四周都是祖宗在看着自己,压抑的气氛,昏暗的屋子,甚至都没有用灯,而是最古典的……蜡烛,楚纶止嗤笑,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甚至不应该存在于21世纪,更别提财大气粗的楚家,可是,哎,传说中的小黑屋却成了楚家最庄严肃穆的地方,而且很有一直保持下去的趋势。
眼神一一划过那些人的名字,他们离自己很遥远,估计也只有他们认识自己的份儿,自己哪可能一一对号入座呢!
盘坐在蒲盘上,楚纶止耷拉着肩膀,兀自陷入了诡异的沉思,大吵大闹过后,一个人的时间是寂寞的,尤其还在这么一个阴气甚重的地方,楚纶止冷笑一声,自己这就是被抛弃了么?刚发现自己心爱的女朋友和最淡漠的母亲联合起来欺骗自己,而自己就只能忍气吞声么?呵,自己就是这么好欺负么?人人都想上来捏一把!
明明就是昨天的事情,可是怎么感觉就好像一直盘旋其中,没能自拔呢?楚纶止不禁鄙视自己几下,你自己个儿也欠收拾,谁让你遇人不淑,没查清楚人家背景就轰轰烈烈的赔进了自己的心,就说上次那个分手,然后去张姝雅家,是不是人家的欲擒故纵呢!也只有你个二愣子,横冲直撞就跌进去了,好了,现在好了,不但赔了心,说不准后半辈子就搭进去了。
不过楚纶止,你不得不赞叹一下你自己,要说心大,现在还真没有比你更牛的,看看哈,就冲这种情况,祖宗环绕,虎目圆凳,你竟然还能优哉游哉的想着儿女情长,想着自己被设计,想着那些悲催的过往自娱自乐,甚至笑起来,啧啧,不是一般的牛气,那是很牛气哈!
困了,哎,那就困吧,反正祖宗都在这里呢,不怕,有他们保佑自己!楚纶止扯扯嘴角,耷拉着脑袋就这样坐着睡着了。
门被推开了,一些厚重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楚纶止动了动眼皮,没有睁眼。
“不是让你跪着么?”沧桑的声音响起,透着威严,可是听在楚纶止耳里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楚纶止皱皱鼻子,没有动作,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继续耷拉着,用沉默无声的抗议。
“呵,还上脾气了。”声音继续响起,可是却没有继续搭理楚纶止,而是恭恭敬敬上前,点香,叩拜,上香,一步一步都显得别样虔诚,好像那是自己的信仰一样,做完这些才轻声问道,“给祖宗上香了么?”
可是楚纶止依旧一副怂怂的样子,耷拉着脑袋,别人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这熊孩子!”那个声音的主人显然怒了,推了一下楚纶止,可是楚纶止好像不倒翁一样,歪过去一些又坐直了,还是原来的姿势,甚至除了晃动一下都没有其他动作。
“阿止!”声音有些无奈,“阿止,那是你的母亲,你不应该那样对她说话,也不应该那样说她。”声音就在耳边,料想那声音的主人也是盘坐在了蒲盘上吧。“可能她是有一些地方做得不对,可是她毕竟是你的母亲,你再怎么淡漠忽视她,她也都是,更何况,你那样,她的心也会疼的,咱们就不能宽容一些么?”
“宽容?”好半天,楚纶止才发出了一些疑惑语气,“为什么?”
“她是你母亲!”那声音显然有些急了。
“从哪里看出来的?”楚纶止半步不退让,趁着声音反问。
“你……”声音被噎了一下。
“我怎么了,我就是没看出来,我看她自己也没看出来,难不成全世界就你看出来了?”楚纶止勾着嘴角,即使是对着自己最爱的人,可是一旦涉及那个女人的话题,楚纶止还是不假以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