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天来，不少的好友要我“节哀”，他们的真心，实无补于我的悲泣。提笔之余，只是以回忆中的片段，作为对祖父在天之灵的追念。
文章不长，但从那朴素生动的文笔中，祖孙亲情清晰可见。
蒋孝武
“对于你自述忧虑太多之缺点，能知有所改正，使余欣慰异常，此乃你人生之一大进步也。”
（《蒋介石家事、家书》第416页，华文出版社，2000年）
〔蒋孝武〕1945年生于奉化溪口，蒋经国次子。曾任“行政院国军退役官兵辅导委员会”参议，国民党中央委员会秘书，中国国民党顾问，“广播电视商业协会”会长等职，1991年7月去世。
〔解读〕
蒋经国夫妇生有三子一女，蒋孝武是次子，比蒋孝文小整整11岁。因为他从小长得漂亮可爱，“苹果脸儿，乌溜溜的眼睛，金黄的头发”，宋美龄特别喜欢他。“只要见到他，一天的闲气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蒋介石和蒋经国自然也少不了宠爱。
为了能保蒋氏江山永固、代代相传，蒋介石在对后代的教育安排上可谓煞费苦心。像蒋经国到俄国学文，蒋纬国自东吴大学毕业后到德、美等国习武，一文一武，一经一纬，经国则为治理国家，纬国为辅弼国家政事，从名字上代表了两人的发展。蒋家第三代中，亦按此教育模式培养。蒋孝文原安排从“文”的路线发展，但孝文幼年时好动，读初中、高中时即常惹是生非，迫不得已将他送入陆军学校，到军校后还是事情不断。出了军校，又把他送到美国去学习管理，总算达到了学“文”的目的。蒋介石对蒋孝武的学业安排，一如蒋纬国，年轻时便送至德国。在德国，蒋孝武本应在军校，但他对军事的兴趣远不如对政治那么浓厚，竟违背了蒋介石的旨意，改进了德国慕尼黑政治学院政治系。也许由于那德国式的教育，养成他后来刚直而冷毅的个性。
蒋孝武从德国毕业后，于1969年底赴美国结婚，后返台湾。由于此时蒋孝文因身体每况愈下被判了“政治死刑”，蒋介石和蒋经国便将希望寄托在蒋孝武身上，设法扶植。这样，蒋孝武回台后，便开始了他的从政生涯。
由于蒋孝武过去一直是深居宫廷，不食人间烟火，社会经验少得可怜，因此，一回台湾，蒋经国就派他到赵恒惕之子赵聚钰和严复之孙严孝章身边工作，由他们指导他学习为人处世的经验。他这时的职务是“行政院国军退役官兵辅导委员会”的参议。蒋经国曾在这个机构里当过8年的主任，并由“辅导会”而开始插足地方行政、经济部门。这是他登上权力顶峰的起始点，是他取得行政管理经验的学习场所，蒋经国一开始便叫儿子在这里锻炼，其用意是不言而喻的。
除了在“辅导会”任职外，蒋经国还相当有系统有章法地让蒋孝武在国民党中央各部门担任要职。国民党的“中央政策会”专管政策的制订、政策的调整和贯彻，是国民党的主要决策部门，蒋经国便叫其儿在这儿当了相当一段时间的专门委员和秘书，让他懂得如何决策。
国民党中央的“组织工作委员会”是国民党的核心部门，掌有人事安排大权，蒋经国又安排蒋孝武在这里当委员。这样，蒋孝武既熟悉了台湾各级党、政、军首脑的能力和安排使用情况，又掌握了一部分人事权，便于形成自己的势力。
不久，蒋经国又安排蒋孝武当上了国民党中央委员会的秘书。这个职务，相当于国民党在大陆时“中央党部总裁办公室”的秘书。蒋孝武在这个岗位上，直接参与了国民党的各项最高机密工作，其目的是取得在中央运筹帷幄的经验，等到一旦接班，不至于感到手足无措。
在短短的数年之内，蒋孝武就在这么多要害部门干过，可见蒋经国望子成龙心情之切。当然，蒋孝武在国民党中央党部所担负的这些工作都是属于事务性的，内勤性的，还不是独当一面的主任或副主任之职。之所以会这样安排，是因为蒋孝武在干这些事时还不到30岁，如操之过急，揠苗助长，会招致无尽的流言与攻击，对他的进一步发展将会有副作用。所以，蒋经国依照蒋介石在培养他时所采用的“不求名分，但求实质”的原则，“让他多参与点，可是没有什么名分”，对儿子暗暗地进行训练和提拔。
蒋介石对这个孙儿的成长是极为关注的，孙子每有长进都会令他高兴万分。这从1968年7月15日他给蒋孝武的信中可见一斑，信中说：
七月十日来信刻已接到，对于你自述忧虑太多之缺点，能知有所改正，使余欣慰异常，此乃你人生之一大进步也。你六月十八日来信，余本想修改之后一并复信寄还，因为近来太忙，总无暇修改，故延稽至今，百忙中抽暇先复，但仍未能修改来函并寄为念。
从此信中，亦可见蒋介石对孙子的关殷之心，以及他们祖孙之间的融洽关系。不过，蒋孝武“个性乖戾”、“随心所欲”，并没有实现爷爷、父亲的期望。
虞洽卿
“此次革命成功，商界暗中助力，大非浅显，此后仍以协助为期……”
（《民国人物传》第9卷，第338页）
〔虞洽卿〕（1867—1945）字和德。浙江镇海人。1894年后，任德商鲁麟洋行买办，华俄道胜银行买办。1903年独资开设通惠银行，发起组织四明银行。1908年创办宁绍轮船公司。1911年辛亥革命前夕，资助反清武装起义。1914年独创三北公司。1920年创办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任理事长。1923年当选为上海总商会会长。1925年后任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华董。1927年积极支持蒋介石反共“清党”。抗日战争爆发后，组织“上海难民救济会”，自任会长，以救济为名免税进口洋米，牟取暴利。1940年秋，经香港去重庆，组织“三民”、“三北”运输公司，运输军用物资。
〔解读〕
出身于贫寒之家的虞洽卿，凭着善于见风使舵、投机钻营的本领，从一个学徒逐渐成为买办，到1924年已成为沪上商界鼎鼎有名的领袖人物了。其间，虞在资助在沪活动的国民党人士方面，还是有所贡献的。
虞洽卿在商界得势后，参政野心膨胀，谋求跻身仕途，想在政治上取得更高名利地位。
虞洽卿能投靠蒋介石，参与南京政府的创建，实仰鼻于其自身得天独厚的条件。蒋介石在实行反革命政变，建立南京政府过程中，十分需要虞氏之类的上层民族资产阶级的政治舆论支持和大量经济援助。民族资产阶级上层人物和南京政府之间互相利用是必然的。早在北伐战争之初，虞洽卿就加强了和蒋介石集团的接触。“四·一二”政变前后，两者间的默契更是达到高潮。1926年7月，广东国民政府电邀上海商界推派代表赴粤参观。此时虞洽卿的上海总商会长职务已被孙传芳支持的傅筱庵抢去，他与王晓籁等人另组“上海商界联合会”，并推荐其女婿盛冠中陪同代表王晓籁去广州，试探在广州掌权的蒋介石态度。原来蒋介石当年在上海交易所鬼混时，曾经虞介绍，拜黄金荣为师。后蒋介石投机失败，无法立足，以敲诈手段索虞资助，去粤投机革命，临走时，虞曾命人警告蒋不准再来上海捣乱。蒋发迹后，虞喜忧参半，因此急于了解蒋的态度。盛返沪后，称蒋颇重乡谊，并未忘记过去旧情，使虞感到放心。
1927年2月，北伐军东路军抵达江浙一带，虞洽卿与江浙财团陈光甫、叶琢堂、孙衡甫等密商，认为如果蒋介石能取消“打倒帝国主义”的口号，可允予财政上的全力支持。于是由虞穿针引线，摊派浙系财界巨子钱新之去南昌与蒋洽谈。蒋即于3月初密令各军将口号改为“和平奋斗救中国”。虞也及时在沪商界中散布蒋答应条件的消息。3月北伐军抵达上海龙华，上海工人阶级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发动了第三次武装起义。日益壮大的工人运动使江浙资产阶级感到恐慌，他们把工人争取正当权益的斗争看成对自己最大的“威胁”，他们害怕“赤化”。同时，帝国主义也加紧了对中国革命的干涉，除调动军队武力威胁外，又策动当时担任国民革命军总司令的蒋介石叛变，以分化革命阵营，江浙资产阶级乃把“保护”自身利益和镇压工人的希望寄予蒋介石。虞洽卿迫不及待地去南昌拜会蒋介石，了解蒋的意图后，回沪就与江浙财界的一部分人，以所谓“为维护各业安全起见”，“对外应时势之需要，对内谋自身之保障”的目的，撇开孙传芳，答应给蒋介石提供6000万元借款。
北伐军抵达龙华当天，前敌指挥白崇禧当天只身到三北公司密晤虞洽卿，据虞事后语人，此访曾涉及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之事。在1937年，反动派“清党”10周年宴席上，虞同黄金荣、杨虎、张啸林、杜月笙被列为“五大功臣”。
3月26日，蒋介石抵沪，虞洽卿当晚到龙华趋访晋见蒋，商量组织替蒋介石筹措军饷问题。后又推出荣宗敬、吴蕴斋、王晓籁等9人“往见蒋总司令，接洽一切”。蒋介石明确表示：“……至劳资问题，在南昌已议有办法”，“此次革命成功，商界暗中助力，大非浅显，此后仍以协助为期……绝不使上海方面有武汉态度。”江浙资产阶级果如其言，先提供了300万元经费，日后陆续供给。这是蒋介石集团进行反革命活动的最初政治资本，亦是南京政权赖以形成和发展的基础。从此，虞投入了蒋介石的反革命怀抱。
黄金荣
“先生总是先生。”
（柏风编：《百年毒瘤》，第94页，北岳文艺出版社，1993年）
〔黄金荣〕（1868—1953）字锦镛。祖籍浙江余姚，生于江苏苏州。早年混入流氓行列，1928年成为法租界警务处惟一的华人督察长。其间广收门徒，勾结帝国主义和军阀政客，培植帮会势力，并与杜月笙、张啸林等合办三鑫公司，包揽法租界烟、赌两项特种事业，聚敛财富，欺压人民。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中，和杜月笙等组织“中华共进会”，从事反共活动，被蒋介石任为国民革命军少将参议。抗战时期，派遣门生参加汉奸组织和汪伪政府。抗战胜利后，又以当地绅耆身价受到蒋介石接见，以其帮派势力为巩固国民党统治效力。新中国成立后，在上海军管会教育下，呈交自白书，登报检讨自己罪行。1953年病死于上海寓所。
〔解读〕
蒋介石当初在上海物品交易所做投机生意时，便懂得在上海厮混，非要有个靠山不可。他耳闻黄金荣的势力，就经过商业界巨头虞洽卿介绍，拜黄金荣为先生。黄金荣同意之后，由徐福生当传道士，正式举行拜师仪式，投了门生帖子。
1921年上海交易所发生不景气风潮，蒋介石等经营的恒泰号经纪行亏空甚巨，蒋本人亦负债数千元，经黄金荣、虞洽卿出面代为其了结后，蒋想去广州投奔孙中山先生，黄金荣便送他200元作为路费，助其成行。
1926年，北伐开始后，蒋介石当了北伐军总司令。在到上海之前，黄金荣即和虞洽卿商量，要退还门生帖子。1927年春，蒋介石到上海后，黄改变了过去的师徒称呼，对蒋说：“总司令亲自到我家来是我的光荣，过去的那些关系已过时了，那张红帖找出来交给虞老送还。”蒋介石说：“先生总是先生，过去承黄先生、虞先生帮忙是不会忘记的。”
蒋介石的态度使黄金荣大为感动。当蒋发动“四·一二”政变时，黄金荣、杜月笙等组织中华共进会，充当了反共急先锋。蒋阴谋发动政变之前，一面勾结英、法帝国主义，一面策动上海流氓集团充作打手，配合嫡系部队进行反共大屠杀。蒋派杨虎、陈群去找黄金荣，由黄再召集杜月笙、张啸林等定计设谋，利用中华共进会名义，在《申报》、《新报》等各大报上刊登反共启示，随即召集大批流氓，手持武器，拼凑成一支地地道道的反革命流氓武装。
当蒋介石发出了大屠杀的命令之后，4月11日夜，数以万计的流氓匪徒从法租界冲入华界。12日凌晨，这些流氓分头在闸北、南京、沪西、吴淞、虹口等地区袭击工人纠察队。同蒋介石布置的反动军队相互配合，借口“工人内讧”，收缴工人纠察队武器，制造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反革命大屠杀。
师傅为门生的事如此卖力，作为“学生”的蒋介石对此自然又是一番感激不尽。虽然黄金荣早已退还了蒋介石的门生帖子，不敢再提及师徒之事了，但蒋介石为了拉拢帮会势力，之后一直把黄作为帮会的老前辈以礼相待。这样，既显示自己身居显位而不忘尊师孝祖，又使自己亲信和部属有了效仿的榜样，以效忠他和所代表的“党团”。“先生总是先生”，蒋介石自有自己的师道观。
杜月笙
“反共义士。”
（《蒋介石的人际世界》，第787页）
〔杜月笙〕（1888—1951）上海浦东人。1911年加入青帮“八股党”，后成为“青帮”三大亨之一。1927年4月，与黄金荣等组织“中华共进会”，竭力支持蒋介石“四·一二”反共“清党”。抗战以前曾任陆海空军总司令部顾问、军事委员少将参议、上海地方维持会副会长等职。抗战开始后，曾任上海各界抗敌后援会主席团成员兼筹募委员会主任、苏浙行动委员会主任委员、上海党政统一工作委员会主任委员等职，从事情报、暗杀、策反等活动；并成立“人民动员委员会”，网罗各路帮会分子；建立恒社总社，在西南诸省发展势力；开设中华实业信托等公司，大发国难财。抗日战争胜利后，曾被推为“国大代表”。1949年4月上海解放前夕，携家避往香港。
〔解读〕
杜月笙早年凭借其机灵诡诈、富有胆识，由一家水果店里的学徒，逐渐成为与黄金荣、张啸林齐名的上海滩“三大闻人”之一。
蒋介石早年也曾加入黑帮，拜黄金荣为师，与帮会有亲缘关系。蒋的亲信王柏龄、杨虎也很早就与黄、杜有过交情，蒋与黄、杜等狼狈为奸，结成了反共特殊联盟，杜月笙充当蒋介石反革命打手，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人民，镇压工潮，勒逼工商界。在“四·一二”反革命大屠杀中，杜月笙还有一个突出的“表现”，就是诱骗、杀害了上海总工会委员汪寿华。杜还充当了反共吹鼓手，4月14日，与黄金荣、张啸林联名发表“真电”，叫嚷反共灭共，为蒋介石张目。
10年后，在国民党纪念“清党”10周年的大会上，杜坦率地表明自己的大功：“10年前，上海陷于赤色恐怖局面之下，本人追随杨司令（指杨虎）及诸位先生之后，参加清党运动。当时曾于法租界及公共租界当局，事先请其予以协助。外人问余：若干时间可告成功？且谓欧美各国均有共党，其人数虽不多，声势均甚大，对余此举，似认为狂举。余答以24小时可以解决，彼等更认余为狂呓，幸终告成功。”
蒋介石对杜月笙这一突出“业绩”，当然不会视而不见，他慷慨地回赠杜以体面的政治、社会地位，誉其为“反共义士”，委任杜月笙为国民政府少将参议，以后又被任为陆海空军总司令部顾问、禁烟委员会委员等要职。
作为对蒋“反共义士”之誉的回报，在蒋介石所利用的流氓中，杜月笙出力最多，“合作”时间也最长。尤其在10年内战时期。政治上，杜令其门徒配合军统、中统特务，为蒋军搜集有关共产党和红军的情报，破坏中共地下活动，组织黄色工会，破坏工人运动；经济上，杜月笙甚至利用建造吗啡厂，并与国际贩毒组织沟通的手段，用这些收入来解决蒋“剿共”的军费。也无怪乎蒋勉之为“反共义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