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天几夜的小心自我照顾下,穆兰儿终于痊愈,又在可汗身边侍候。
没有闲言碎语,也没有指指点点,众人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似的,被告发那件事就这样云淡风轻地过去了。
依然是这个寝宫,依然是这个天子,依然是端茶奉水的奴婢;依然是一个批阅奏章,一个专心磨墨。
只是不知道,经过那件事之后,两人的心态还是否依旧。
“可怨我?”努尔哈赤连头也不抬,目不斜视,一心一意批阅奏章。
“奴婢不敢。”话简洁了不少。
“有怨我吧?”没有改变称呼,批阅奏折的努尔哈赤眉头忽然皱起,不知道是因为奏折上的内容,还是因为某人生疏的语气。
“奴婢、不敢。”还是这句话。
努尔哈赤停下笔,看着她,眉头皱得更紧了,微微叹了口气,道:“就不问问我为何惩治你的原因?”
“奴婢明白。”还是四个字的回答,语气却缓和不少。
“明白?”努尔哈赤突然笑出声,摇头道:“不,你不明白。”
穆兰儿这才抬头,又迅速低下:“可汗,其实、奴婢都懂。”
他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眉头略有疏松:“说来听听。”
“奴婢知道,可汗是名慈父,体恤爱子,令人景仰。”穆兰儿在考虑应不应该继续说下去,顿了好一会儿,才有继续说:“为了十五贝勒的声名威望,奴婢几个板子,算得了什么呢?”
当日她的确怨他不分青红皂白、就妄下评论,甚至怀疑过,堂堂大金天子也不过是个昏君。不过痊愈后,脑子也灵光了不少,思前想后才得出正确的结论:不是他看不清局势,而是他不得不假装看不清,小小惩戒自己尚能保住一命,并且一箭双雕,保住爱子名声。如若不这样做,倒会落得个偏袒的罪名。而她,也将身首异处,以**后宫,勾引贝勒之罪处死。
努尔哈赤耐心听她说完,眉头舒展开来,头上的乌云也彻底散开。
欣慰地凝视她:“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穆兰儿淡淡回答:“可汗谬赞。”
没有再次提笔批阅奏折,也叫她停下手中的活,难得空闲。
闲情逸致没有任何预兆就来了:“可知孙子兵法?”
穆兰儿的身体无意识地怔了半秒,男子闪过某些模糊的画面:
“兰儿”“兰儿”一个温柔如玉又不失磁性的声音在深情地呼唤着她。
“彦演哥,兰儿愿意为你熟读兵法。”
“愿为卿,倾尽洪某一切。”
心里突然很慌乱,像是拒绝记忆袭来,开口:“奴婢不知。”
努尔哈赤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像鼓励她说出来:“但说无妨。”
穆兰儿又怔了半晌,明知多不过他的眼睛,才亲启红唇:“孙子兵法:始计第一、作战第二、谋攻第三、军形第四、兵势第五、虚实第六、军争第七、九变第八、行军第九、地形第十、九地第十一、火攻第十二、用间第十三。”
“嘭”努尔哈赤突然拿着砚台砸在她的脚边,她连躲都没躲,也不敢躲。
“给本汗滚出去!”
突然变了称呼和语气,眼底酝酿着风暴。
气氛在刹那间冷凝下来。
这是被告发事件后,在烈日炎炎的夏天,穆兰儿第二次感到全身冰冷。
“是。奴婢、告退。”收拾了被打翻的砚台,毕恭毕敬地缓缓推出殿外。
一双冰冷滲人的目光一直随着她,直至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
穆兰儿退出殿外的那一秒,听到奏折被人洒落的声音,宣泄着主人的怒火。
隔着高墙,无声感叹:君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