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次,跟北尘吵架之后,总会情不自禁的回想当初。那些过去,他拼了命的想要忘记,却还是固执的盘根在脑子里,心里,无法抽离。
他犯了一个让自己必须倾尽一生才能偿还的错误。到底,该如何是好?
黑暗中,他抬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要命的是,天花板上面既然满满全部是北尘的脸,娇笑的,生气的,撒娇的,沉默的,哭泣的。
该死,怎么会这样?他别开眼,将目光转移,可是,无用,不管是天花板还是窗帘,或者是黑暗中隐隐约约的桌椅,既然到处都是她的身影。
他揉揉双眼,无奈的长叹了声。又摸索着在床头柜上拿到手机。拨出之后又挂断,又重新拨通,又挂断,又重新拨通。反反复复。
眼前出现特别的景象,目光中所映入的是一株开的及其灿烂的花。在黑暗中绽放的妖娆至极。她渐渐的靠近,像是受到了魅惑般。那花,开的太美了。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长的如此奇怪,又美丽的让人连触碰都不忍的花。
是幻境吗?
响起的电话铃声证实了这是事实。北尘喜出望外,这手机既然有了信号,有人打电话给她。她有救了,说不定是小沫。
可是,接起来那一头却是默然的声音。
“你在哪里?”接到他的电话,欣喜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在天各一方。
“不知道,我来小沫家乡玩,她们叫我徐梦海,说我是个没良心的坏姑娘,害死妈妈不说,还害爸爸离家,后来更是丢下唯一的婆婆跑了。可是,以前的事我根本都记不起来。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啊!默然,你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曾经叫梦海?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我说过什么都忘记了么?还是你不信我?”
“不是,只是我现在心里好乱,从来从来都没有这么乱过!!!!”
“那么,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山上,迷路了。我看见一朵好漂亮好漂亮的花。真的好美。它就静静在黑暗中开放。”可是,突然间,电话就中断了,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提起手机看了看,果然又没信号了。
她鬼使神差的,拍了一张照片,为那株花。她突然想起那种叫做往生花的植物。往生花,只绽放于轮回之路,通往往生。
北尘仍旧没有找到下山的路,也不再妄想今夜能够下山了。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干脆靠在大树旁,倚着那株花睡去。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几个小时。她被冷醒了,温度好像越来越低,使得她浑身直发抖。突然,刮起了风,沙沙沙,树枝之间不停发出摩擦声,风,渐渐大了起来。看这阵势,肯定要下雨了。她提起了步子,想要找个更加安全的地方。在满目黑暗中,她依着直觉,一直跑一直跑。
果然,马上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哗哗哗,哗哗哗?????她浑身都被淋的湿漉漉的。雨水顺着头发,脸颊流下,好不狼狈。
皇天不负有心人,既然找到了一个可以躲雨的地方。上面盖着一块很大的石头,北尘就钻进去,然后蜷缩在下面。看来,这雨怕是没那么快停了。
她听着哗哗的雨声,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某种可怜的动物,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只是,雨下的太大,就没有了绵绵小雨的那种温柔浪漫,而是令人心生惧怕,满是强烈的不安。像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
“北尘???”谁,是谁在叫自己?那个声音,从哪里传来的?
“北尘,终于找到你了。”紧接着是一个力道将她从石头下扯出去,雨停了。但四处还是留下了痕迹,表明昨夜的确下过大雨。
一个宽大的怀抱将自己拥在怀里,身体突然感觉到了热度。是谁呢,谁在她冷的时候,给她温暖。
会是默然吗?
北尘离开怀抱,才看清他的长相。那眉,那眼,分明不是默然,而是江之焕。
为什么这个出现的人,不是默然呢?
“北尘,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抚过她脏兮兮的脸,以及乱糟糟的头发。
北尘瞧着他,似乎要将其看透。为什么要跟她说对不起呢,纵使她真的受了委屈,也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一瞧,北尘更是发现,江之焕为了上山找她,脚上受了极重的伤。血迹斑斑的,看上去甚是吓人。
见到那些伤痕,她突然就哭了。哪怕自己遍体鳞伤时,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可是,看见这个男人为了她受伤,却是忍不住哭出来。
江之焕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呢?她不值得不值得啊!而默然,在她那样无助时,他人又在哪里?是不是跟萧雅如胶似漆?
江之焕没有告知北尘真相。昨晚上他接到陈默然的电话“江之焕,去雨燕村找北尘。快点去,不然来不及了。”
“雨燕村?”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脑子转了一圈。对了,他曾经跟父亲去过雨燕村。那是父亲的老家。
“她不能待在那里。”
“为什么你不去接她回来?”
“我不可以出现在那里,算我求求你,去找她,把她带回杭州!!”他觉得陈默然的话好生奇怪。北尘为什么不能待在那里,他又为什么不能出现在那里?那里到底有什么?
不过,再多的好奇都敌不过内心的担忧,他慌忙的起了床,赶紧往车站去,买了半夜的火车,早上到了这里。
陈默然说北尘在山上迷路了,所以他直接就往山上寻找去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陈默然说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因为是北尘,所以他义无反顾,也懒得去想原因。
“你怎么会来这里?”趴在他的身上,她连说话都快没有力气。
“我说是心电感应,你信不信?”这都什么时候,他既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思?
“是默然,叫你来的么?”
他顿了顿,反问“既然你心中都有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因为不甘心,认为会有另外一种可能。
吊桥摇摇晃晃,木板在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某种暗示。北尘心下害怕,下意识的抓紧了江之焕的肩膀。用力的,死死地抓住。
“别担心,没事!”江之焕回头冲她温柔一笑。
可是,就在离对岸一步之遥的地方。北尘耳朵里突然传来蹦的一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看到桥中间的一根木板突然裂开极大的一条缝隙。本身就是陈年的老木桥,再加上昨夜那场倾盆大雨的腐蚀,所以???
“北尘,你相信我么?”
“嗯。”
“那就可以了,别怕,没事的。”北尘隐隐约约听见这句话从耳边经过,夹杂在风雨声中,若有似无。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就被一个无比强大的力道往对岸一扔,以及其狼狈的姿势俯趴在地上。
可是,江之焕人呢?他刚才做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该死的到底做了什么蠢事情?他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没经过她的允许就把她丢过桥这边来?
北尘颤颤巍巍的爬起来,朝着方才被扔的地方望去,只见那木桥猛地从中间断裂开来。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江之焕随着那桥,整个人跌入了河水之中。咚????河上面马上散开好大一圈涟漪。
“江之焕?????”北尘疯了一般,撕裂着嗓子大吼。刚刚,他是,他是???天哪???
可惜,江之焕听不到了。水渐渐的淹没了他的身体。一寸,两寸,三寸,从头顶,到肩部,再到胸口,腰部,逐渐将他整个人淹没。北尘渐渐的看不到他了。再也看不到了。
“江之焕,江之焕,你在哪里?不要吓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出事。”可是,回答她的,只有河水流淌的声音。
河,完全看不到尽头。
江之焕,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我叶北尘何德何能,既能让你如此待我,值得吗?
她在心里念了一万次傻瓜,傻瓜,天底下最大的傻瓜。沿着河边,她拖着本身就受了伤的脚一直走,边走边大叫他的名字。可是,还是没有看到他的丁点影子。
先不论到底是不是村民们认错人了,但依着现在这情景来看,她也跟那徐梦海一样,是个克星。因为她,江之焕????
江之焕醒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情了。北尘终于再一片沙滩上找到了昏迷过去的他。
“你醒了?”江之焕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皱纹满布的脸。是徐婆婆。
她颤抖着将一碗姜汤递过来“小伙子,我记得,我们并不是第一次见。”
“您记性真好。我们仅仅见过一面,但若是按辈分,不按血缘的话,我应当叫你一句奶奶。”
“你爸爸,还好吗?”
“他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徐婆婆的脸上是一种说不清的表情。她这么大的年纪,经历的事情何其多。泪水恐怕已经流的所剩无几了。所以,此刻,她没有流下一滴泪。只是,空洞的目光中,是一种浓烈无比的悲伤。
“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不久。临死之前,他最放心不下的,是您跟您孙女。他说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丢下你们。他很遗憾,你还是不愿原谅他,很遗憾,在死之前,都没有机会见到亲生女儿一面。死的时候,双眼都舍不得合上。”
“傻孩子,这世上,又有哪个母亲,能够真正的恨自己的儿女。”这句话,蕴含了多少无声的叹息。
休息了几天,江之焕也已经好的差不多。
想不到他再次来到雨燕村,既是以这样的方式。
爸的孤女早已离开村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而今,村民们把北尘当做那个离家出走的女孩。这一切,只是巧合而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