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鹰垒的威力是极大,发出的气息也当时无匹,但万马奔腾的力量同样不可小觑,更何况,对鹰垒的使用,我也仅仅是方才了解了一些。
我双翅轻轻地扇,轻轻地扇,那直垂天翼的巨大双翼,如同臂使,指到哪里,打到哪里,丝毫没有阻碍。
马群受不住这无可抵御的压力,开始后退。
我仍在不停地、轻轻地扇。
就在这时,马群中一声长啸。
天马长啸。
天马一声长啸,逐渐后退的马群登时止住。
我双翅一扇,前面仿佛出现一道透明的无形气墙,前进的马群势头被阻,然而后面的马群却感受不到,仍旧潮水一般向前涌。
而此时大地仍在震动,远处仍不断有马群涌来。虽然,马群的数量是远超我所能看到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马群不断冲击鹰垒发出的无形气墙,刚开始我还能双翅一扇发出攻势,慢慢地,随着马群数量的增加,以及天马的声声长啸,马群一次次地攻击鹰垒地无形气墙。
它们每撞击一次,我的心血就被击得一阵上浮,而他们每撞上来一次,也被气墙弹开,而一退下来便有新的马群重新冲击。
慢慢地,我只感心头几无一丝气力,只能勉强以心灵连接群鹰来对抗马群冲击。
马群仍在增加,只怕要不了多久,鹰垒就会给马群冲破,我亦将随着鹰垒的被破而身亡,当先的最好方法就是主动断开鹰垒连接,借助羊春或鹰垒之力转身而逃。
但是我做不到,我身后是阿织,是几千铁马将士,是几万人的城镇村庄,是铁马王朝的大片土地……
我不能退却,纵死也不能,我心头忽然浮上两句诗:
什么什么。
与千千万万的人的生死安危相比,我的仇又算得了什么?
若能拯救千万人于水火之中,纵使牺牲了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世间的一切在我心目中都变得那么轻,那么细,那么微……
我面含微笑,双眼望向远方,张口长啸,正是“龙虎交击大法”中的最后一式:“龙哭千里”。长啸而出,却没有声音。
这是用心发出的大天籁之音,中间更集合了鹰垒的心灵之力。
我牙齿一咬,鲜血自口中滴下,一滴一滴,仿佛鲜红的珠子,珠子又串成线,滴到绯月刀上,绯月刀亦声声震颤,血流到我手上,我手轻轻拍打着绯月刀,嘴上曼声吟道:
“沙穷,云无影……”
我已决心一死,集合鹰垒之力发出足以开天辟地的“四大皆空”。
鹰垒的气墙陡然扩大了不止十倍,前面的马被气墙一弹,给重重抛上半空,足有几百只之多。
被抛起的马又重重地掉下来砸在下面地马群上,登时引起一阵骚乱,就在这时,突听马群中一声长啸,马群登时安静下来。
而后,就看到了一幕奇观。
在隔着两个沙丘远的地方,忽然升起一团黑色的浮云,越升越高,然后就见祥云忽然变宽、变大。
我方才醒悟:哦,原来,这就是那匹天马。
它张开了双翅,正像我飞来。
我突然想到,它是黑色的、
一匹黑色的天马。
大陆上从未出现过黑色的天马。
它不像是飞过来,倒像是云彩一般浮过来、飘过来,正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之极,然而速度却是极快。
见它飞来,我也刻意地念慢了速度。
它飞得越近,我才发现这实在是一匹稚嫩英俊地马。它的体型较小,年纪显然不大。
它的毛色漆黑,纯净得没有一丝杂毛,双翅上羽毛棱橧,极为神俊。
尤其是它那双眼睛,像海水一般纯净、湛蓝,不止纯洁、纯真。
它一现身朝我跑来,马群也受到召唤,再次冲击过来,鹰垒又被冲得凹陷过来。
波——
涛——
怒——
它已来到我的面前,它眨了一下眼睛,望向羊春,忽然伸出舌头在它头上舔了一下,它极小,羊春算是长辈,而天马舔它却好像一位母亲在亲吻她的孩子一样,自然,羊春也坦然、亲昵地接受,前蹄踏地两下,表示它的欢快。
而后,它好奇地望向我,似乎奇怪我竟能驾驭得了宝马羊春。
而后,它就轻轻吼了一声。
仿佛天籁。
这是来自上天的声音。
这是天堂的声音。
它至纯至美。
纯得让人自惭形秽。
美得让人不忍伤害。
一刹那我甚至不敢望向它得双眼,然而我却只能忍下心来,在我身后是那么多的生命呵。
风——
忽听身后幽幽一叹,接着就感到,身后那人已凌空翻过高大的鹰垒头顶,悠悠地落到我的身前,马前,那声叹息还没有结束。
她盘腿坐在前面,正夹杂在鹰垒和万马奔腾只见,她的身前是七弦琴。
只听她幽幽一叹,道:“风何必流?”
说着纤指拨动琴弦。
琴声淙淙,清澈悦耳,与“龙哭千里”一配合,鹰垒又扩展了起来。
万马奔腾的风气吹得她黑发飞舞在空中。
她(肩膀极宽),一袭黑衣,端坐在那里竟然夷然不惧。
泰山崩于前面不变色,这个女子有着怎样一种胆魄啊。
她当然不是阿织。
她是何时换下阿织的?我竟然毫不知情。
然此刻已无暇考虑这些。
她一出现,局势登时扭转过来,这个“流”字,我也就不再念下去。
马群纷纷退后去,她的琴音有着一种安抚灵魂的力量,骚动的马群也开始安静下来,龙哭千里那种雄浑、雄霸天下的力量也让群马胆战心惊,更何况还有鹰垒庞大的震撼力。
天马也引声长吭,马群再次向前冲击,局面登时呈胶着状态。
我双翅轻轻地扇,鹰垒发出的强大气波扇得马群向后,气波也越来越大,天马忽然退后,再马群上空飞了起来,巡视了一周,边飞边啸,似是要它们无论如何一定冲破这鹰垒。
马群再次鼓动起来。更可怕得是,马群的数量仍在增加,毫无止歇之势。远处仿佛听到有人在喊,然而细听下去,却什么都听不到。
她忽然挟着七弦琴一跃而起,竟冲破鹰垒,来到鹰垒与马群交接的那一片狭长的缓冲地带。
我心大急,然而竟无法阻止她。
她一冲出,立即仍按原来自是坐在那里抚琴,琴音大振,我恍悟,原来是鹰垒限制了她琴音的发挥,此刻她一脱出鹰垒壁,琴音的威力立即大增。
马群开始向四下冲击。
鹰垒双翅虽大,然终究不能无限长,马群似是知道冲之不过,改向两侧冲击,而它们一旦迂回越过鹰垒双翅,那受挫的它们只会更狂暴地冲向沙漠以外。
而鹰垒(有些像马其诺防线)将完全发挥不出威力。
我双翅再扇,又有几百匹马被扇上半空,然而只是稍遏其势,根本阻挡不住狂暴的它们。
对面忽然传来一阵箫声,激越清扬,人未到,声音已先传来,马群的攻势再次被阻。
声音始终不变,而人却已渐渐近了。
一道白影自远而近,越来越近,他飞翔的情形与黑天马极为相似,以至于我竟产生一种错觉,他是一匹白色的天马。
他盘腿坐在奔腾的马群上,他在三个山丘之外。
他就那样悬着,奔腾的马群在他身下呼啸而过,她本是不动的,然而在这种情形下望去,就好像他在平静的地毯上,向后滑行。
他像一朵浮云。
纵然隔着三个远远的土丘,我竟仍然看到他。
他一袭白衣,唇红齿白,他是一个年轻的和尚 。
他吹着箫。
啸声自他口中流出,只听他道:“两位且心安,强援随后就到。”
我大吃一惊,实在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和尚武功竟然高到如此的地步,他一边吹着箫制敌,一边还能开口自得的说话。
他的出现让人心安,尤其是后边还有强援,我心下稍安。
东方忽然传来阵阵长啸,气势极为雄浑,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人身影也越来越大,既放荡不羁,又落泊沧桑,原来竟是那日在古城墙上的背影。
不一刻,西方亦出现人影,这人影却是两个,一男一女,亦在西方一个土丘上立定。
那女的大概尚不过而是,长得极为美丽,面上更有一种圣洁之色,那少年年龄更小,看上去与耶云差不多大。
他们两人面对面坐在地上,手掌对着手掌,嘴唇微动,声音远远传来,念的是“明月咒”。
五种声音合在一起,威力更是奇大,五种声音中,以我的龙哭千里威力最大,当然,这是由于我与鹰垒联在一处,合群鹰的意念之力方有此威力。
其次是那白衣和尚的箫声,他的啸声已几乎可与天马的天籁之声相媲美了。
再次是那对少男少女的齐念明月咒之力。
然后是神秘女子的七弦琴。
最后才是那个在古城墙上的落魄背影,而他的实力那日我已亲见,深知以他实力之强绝对不是目前表现出的级数。
那是为何?
蓦地,我想起怀中那块飞绿叶,然而此刻飞绿叶在我怀里,我与鹰垒连接,此刻已无什么余力前去,将绿叶给他。
而此刻由于他那侧较弱,马群已开始向他那侧开始攻击,他若来取,则他布置下的音壁,势必被轻松突破。
我焦急的心情亦随着鹰垒传了开去,群鹰似乎亦感受到我的焦急,然而却没有鹰能飞出去,概因,我们已组成了一个整体,任何一只缺掉,都会造成一个缺口,而全力冲击鹰垒的马群便可乘虚而入,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黑衣女人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想法,也向鹰垒传来心灵:让小白去。
我这才想到,小白一直未参加到鹰垒中来。
我心念一转,飞绿叶已自动从怀中逸出,再去命令小白,然小白竟好像全然感觉不到。
忽听琴声一顿,神秘女子发出一连串的我听不懂的声音,小白才不情愿地衔起绿叶,朝那落魄客飞去。
就在她一顿间,群马已几乎要将她踏于蹄下,我忙一用力,鹰垒扩大几分,将她置于鹰垒之下。
她一旦双手操琴,立即又跃出鹰垒气壁之外。
只听一首忧伤的歌传来,我知道他已接过绿叶,这样一来,东方的声音又强了起来,气壁又雄厚起来。
他的实力与眼前的神秘女子不相上下。
万马终于被压制住,天马在马群上来回奔跑嘶鸣,然终于鼓不起劲来,马群开始偃旗息鼓,万马嘶鸣渐渐没了声音。
天马也开始收束翅膀。
我的心中突然一惊,仿佛噩梦击中我的心房。
就在天马开始收束翅膀,人人均以为大功告成之际,半空中忽然闪出一道黑色的闪电。
它射来时还夹杂着雷声隆隆。
这是天外飞来的噩梦。
破弓之箭!
破弓之箭轰轰、隆隆、无声、尖啸,不顾一切地射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