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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灰面寺魅影

“按道理说,神舟七号都升天了,科学的说服力是绝对的,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相信有鬼的了,但是这是我亲眼看见的呀。”

说话的是丁剑如。他白净的瓜子脸,说话时声音轻柔,笑时双唇内敛,动作幅度很小,给人很斯文的印象。他经常来学校找酒仙和肖里郎说话,借他们的书看。不认识的人见了,总会以为他是酒仙他们的同事。其实他是饮马村的村民,只有初中水平。他曾北上太原、南下广州打工过一段时间,虽然没有挣上什么钱,但是长了很多见识。酒仙和肖里郎很喜欢和他说话。

“你真的亲眼看见了吗?”酒仙开玩笑说。

“当然是真的!要不我也不会来找你。昨天半夜,我爸爸心脏病又犯了,我们送他到医院里来。两点多的时候,他病情稳定了,妈叫我回去看家,她一个人看护爸爸。我走到灰面寺旁边的时候,看到墙上透出亮光来,心中就疑惑,就走过去推门。门关得很严,推不开,我就走到窗户边去看。好吓人哪!我看到窗后面是一张尖下巴的骷髅脸,两排牙齿露在外面,牙齿上还在流血。那张脸先是不动的,后来就左右晃动,就像人摆头的动作一样。”

“后来呢?”

“后来我就走了,我实在害怕,不敢久留。”

酒仙点点头,看了看眼里还残留惊恐的丁剑如问:“你走的时候,那张脸还在吗?”

“还在。”

“你回头看过吗?”

“没有,”他自嘲地笑着说,“我不敢。”

酒仙陪着笑笑,说:“那张脸是什么颜色的?”

“暗红色的。”

“有表情动作吗?”

丁剑如回忆了一会儿,“没有,”他说,“但是也须有,我紧张了没有注意看到。”

“好吧,”酒仙说,“我没有什么要问的了。还有一节课就放学了,放学之后我和肖里郎要去一个学生家家访,然后就去现场看看。如果有问题,就给你打电话。”

六点钟,酒仙和肖里郎出校家访。受访的学生家长名叫温庭顺,她的女儿温莎上初中三年级一班,肖里郎是她的物理教师,也是班主任。温莎连续九天没有来上课了,也没有和学校有任何联系,他们去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温莎的家离学校并不远,过街再走五分钟就到了。温庭顺是做生意的,在附近的几个乡场上卖布,他和酒仙肖里郎也是认识的。他平时很忙,除了逢场在他的布摊子跟前外很难见着他。而逢场天他要卖布,也不好和他谈这个问题。今天好容易是周围乡场都不逢场的一天,肖里郎和酒仙便赶在今天家访。

温庭顺五十多岁。他除了小女儿温莎外,还有两个比温莎大的儿子,都出门打工去了。他的妻子多病,在家照看家务。酒仙和肖里郎去的时候,他正在睡觉,被妻子蹒跚着走进去叫出来了。他一脸疲惫,由此可以看出生意上有多累。他见了两位教师,有点尴尬,这个表情被酒仙的眼睛灵敏地捕捉到了。

他点上烟,深深吸了一口,说:“唉!孩子不听话,他去了福州打工了,我们怎么劝也不听。人年轻不懂事,哪里知道文化的重要啊?我们风风雨雨几十年走过来了,回头想想,哪一次吃亏不是因为没有文化,哪一次有点成绩不是因为小时候上过几年学呀?”

即使在刚起床的半朦胧状态中,商人的会说特性也很快就表现出来了。肖里郎好容易等他说完了一个段落,接口说:“这不行的,你要想办法叫她回来,马上要中考了,上面对毕业人数查得很严。”

温庭顺又说了很多,概括起来就是:能回来的可能性很小,他也没有办法。二人听完了,就起身告辞。路上,肖里郎直埋怨温庭顺这么富裕了,还要叫女儿去打工,真不知足,埋怨温莎在这紧要关头走了,简直是故意拆台。酒仙则不是说两句玩话引他发笑。二十分钟以后,他们就来到了灰面寺。

灰面是四川人对面粉的称呼。灰面寺是以前杨氏家族的家庙。清朝的时候,杨家出了一个武将叫杨啸天。他本来是湖南人,做官一直做到曾国藩麾下的参将。在攻打天津的时候,他在战斗中被太平军杀死了,并且被枭了首级。那时候,他们已经举家迁到这儿来了。无头的遗体送回家中,家人便用面粉作了一个头粘接在他的短颈上,埋葬了,又立了家庙祭祀。后来杨家中落,家庙里被人请进了观音菩萨,成了观音庙,人们习惯上就称为灰面寺。

寺墙使用规则的长条石砌成的,表面原本涂抹了灰浆,现在已经风零剥落得差不多了。石墙上面钻洞插了木柱,支撑着仿琉璃的陶瓷瓦顶。红柱撬檐,看起来很有古典味道。墙壁上原本有一个万字形木窗棂的窗,窗棂早就被人破坏了,人们用水泥粘了一块玻璃以挡住外面的风沙。寺门实用结实的杉木做成的,但是平时并不上锁,也没有锁环,内面却有结实的门闩。里面南、东、西三面分别供了观音菩萨三姐妹的塑像,以及其他十来个小得多的相关塑像。离北墙一尺多绑了一条竹竿,各善男信女们上庙时献的彩布就搭在上面。

酒仙站在门口,示意肖里郎先别进去。他仔细地看里面的情况。因为有窗,门又开着,屋顶下面三尺来高的空间没有封闭,所以里面是很明亮的。酒仙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情景和他以前来看见的差不多。由于没有固定的人打扫,地面很多灰尘。屋子的边沿有很多凌乱的脚印,中间的脚印反而少一些,这是唯一可疑的地方。他们走进去。酒仙看见各菩萨面前的香炉里都插了很多或新或旧的燃烧过的香签和蜡签,还有一些没有用完的香和蜡。酒仙看完,又看搭着的红布。布也是新就不一,新的颜色刺眼,旧的已经白乐,上面都布满了浮沉。其中有一卷厚厚的布引起了酒仙的注意。那一块布上也有灰尘,但是和其他不一样:这一块布上的灰尘不均匀,东一团西一团的;也不是浮沉,是嵌进了纱缝里面的。酒仙把布拖下来,叫肖里郎帮忙展开。

“这一块布,就是去年九月十九办庙会时,温庭顺献出来的,”酒仙说。肖里郎点点头表示明白。平时香客们进献的布最多六尺,而温庭顺这一块二丈四,献出来之后曾被人们议论了好几天。

布打开成了两叠,就再也不能打开了,因为屋子的长度不够了。酒仙就让它双叠着铺在地上,发现这一面并没有留下什么灰尘。他跪在红布上仔细查找,看见上面附着了一根卷曲的毛。

“你看,这是什么?”

肖里郎凑过来看了,说:“我觉得像阴毛。”

“对,就是那个东西,”酒仙说,“现在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肖里郎想了想,摇摇头。

“一男一女在这里面——夫妻、恋人、或者其他关系的两个人,这我们不管——点着蜡烛,被丁剑如发现了。丁剑如的敲门声惊动了他们,或者在这之前,他的脚步声就已经惊动了他们,于是其中一个就戴上一幅假面具到窗口看情况,当然也许有吓人的目的,被丁剑如当成鬼了。”

“这个解释合理,”肖里郎说。

“刚才我已经看了,有几枝蜡扦很新,流下来的蜡油上也还没有灰尘,很显然是昨晚点的。这块红布,是被他们垫在地上了。现在还有三点不明:一是在这路边上偷情(先姑且这样说吧),为什么要点上蜡烛?不怕被人发现吗?二是为什么要把红布展开这么多?多折两下,垫厚点不是更好吗?三是那个鬼脸是事先预备好的呢,还是临时找了一个?对于最后一个问题,我的倾向是他们带来的,他们之所以敢点蜡烛,就是因为有了这一手吓得人不敢留的准备。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人家愿意在这儿做爱,造不成什么社会危害,就不需要我们管。” 酒仙用手机给丁剑如打了电话,讲了自己的推断。此后一段时间里没有了灰面寺魅影的传闻了。五天后的深夜,酒仙都已经睡着了,忽然一阵电话声惊醒了他。

电话是丁剑如打来的,他显得很紧张:“灰面寺又出现鬼了,你快来看看呀!”

“有什么和前一次不一样的情况吗?”

“鬼在空中!在空中啊!还在笑啊!庙子里直冒鬼火!”

“你在哪儿打电话?”酒仙知道丁剑如没有手机,所以这样问。

“我在家里。你先过来,我十分钟以后出发,大概就可以同时到那里了。”

酒仙答应了。然后他叫醒了肖里郎,两人各带了一根手电筒往回面寺赶。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夜很黑。远远近近青蛙和蟋蟀的叫声混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就是由周密的鸣叫声组成的。酒仙和肖里郎走到了临近灰面寺的公路,看见对面有一条手电筒的光在移动。走进了,他唤了一声丁剑如,果然是他。

灰面寺离公路还有两三分钟的路程。酒仙叫丁剑如关了手电——他和肖里郎的是早就关了的——然后向灰面寺方向看去。在黑夜里,连灰面寺的轮廓也看不见,那边没有一丝光线,除了青蛙和蟋蟀的声音以外也听不见其他声音。丁剑如想要说什么,酒仙制止了他,小声说:“先过去看看。”

三人摸索着走上小路,尽量不弄出声音来。走到了,他们静立着听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听出来。酒仙悄悄向两位同伴说了一句话,三人小心走到门边。酒仙走在前头,忽然间用力推门,然后三盏手电一起打开。

门应力而开,在墙壁上撞出巨大的声响。三人冲进屋里,用手电筒四处照。里面的情况和上次来看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那块二丈四的红布上灰尘又多了些,新蜡扦的数量也多了几根,其中有三根是只燃烧了一半的。酒仙点亮了三支蜡烛,烛光把他们巨大的影子投到墙壁上。

酒仙问:“你先前都看到些什么?”

“和上次一样,”他说,“庙子的屋檐下面透出光来,我就走近来看。山墙下吊着两个人头!披头散发的,看不清面容,因为光是从里面照出来的,但是看得见在动。房子里一会儿冒出一团蓝色的火焰来,一会儿又冒出来,连连续续的吓人极了。里面没有人说话,但是有人在呻吟,连续不断的呻吟,就像一个人受了重伤一样。我站了一会儿,忽然里面传出了笑声,就和电影里的鬼笑得一模一样,尖得刺耳。我实在不敢呆了,就走开了。”

“你注意到窗户没有?还有没有那张脸?”

“这个,我没有注意,我很紧张呀。”

酒仙点点头又问:“你来的时候和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弄出声音来?”

“来的时候我是很小心的,离开的时候我走得很快,也许弄出了响声。”

“这就是了,”酒仙说,又问:“你今晚碰巧又到这里来了呢?”

“我一直都在观察。”

“噢?”

“因为舒湖,”丁剑如说。他面色有点难堪。舒湖是丁剑如邻村的姑娘,他和丁剑如同在太原打工的时候,两人恋爱了,不久一起回到家乡,最近两家已经开始筹办婚事了。

“我感觉她和以前不同了。她以前爱说爱笑,很活泼的,现在很沉默,总好像心里有一件很大的事情没有说出来。我去找她,她有时候故意躲着我,有时候会无缘无故的哭。现在筹办婚事,她虽然没有反对,但是也很不热心,就像在做别人的事情一样。我感觉她对我比变心了还淡漠得厉害。你告诉我这里出现鬼的原因,我就怀疑,是不是她……”

“原来这样,”酒仙说,“怪不得两次都被你遇上了,前一次是无意的,这一次是有意的。你们同床过吗?”

“没有。但是即使同床也可能看不出来了,我早就知道她很可能不是处女的,她在山西的时候,曾经和人恋爱过一年多时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知道你有没有过性爱的经历。但是即使没有经历过,你也一定看过类似情节的电影电视。你刚才说的听到呻吟,是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

“不是那种声音,很密集的,人哪能连续呻吟那么久不换气呀。”

“那么笑声呢?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

“像是女人的,很尖,但是我更感觉不像人的声音。我可能这一辈子也忘不了这个声音。”

“嗯,”酒仙点头说,“这当然不是鬼,是人。他们究竟在里面干什么呢,现在没有证据,我也不好说。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惊动了他们,所以他们收拾好现场离开了。”

酒仙刚说完话,忽然感觉到脑后一阵风响,她急忙闪开了,同时把站在对面的丁剑如也拉开了。只见一团黑色擦着丁剑如的肩膀飞过去,蹦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他正自惊讶,眼的余光忽然又看见茶杯大的一团黑色从山墙上飞过来,三人赶忙躲避。这时候他们看清了,飞进来的是石头。此后石头不断地飞进来,三人紧张的注意着山墙,互相帮助着避让。肖里郎站在门边,刚要冲出去,酒仙赶紧叫一声:“外面更危险!”同时拉着丁剑如站到了布后面去,肖里郎也随即钻了进来。石头还在继续飞进来,也有事达在他们面前的布上,但是隔了厚厚的布,那势头已经造不成伤害了。他们的脚暴露在外面,丁剑如到底着了一下,痛得直咬牙。好一会儿,才没有石头飞进来了,酒仙把布掀开一条缝,观察外面的情况。并没有人进来,但是三人依旧不敢出去,害怕在黑暗中遭到袭击,那才是毫无办法的。酒仙迅速跑过去关上门,并且栓牢了,然后钻到布后面来。三人一直站到凌晨五点多,天色亮开了,才敢出门来。

三人来到山墙边查看。两边山墙下都是长满野草的荒地,野草都有被踩踏的痕迹,也都有堆石头的痕迹。“他们不可能夜晚找到那么多的石头,”酒仙回忆着庙里满屋的碎石说,“一定是预先堆放好的。看来他们已经觉察到了我们的动作,有了很充分的准备了。山墙上的人头、鬼火,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因为上一次受了惊动之后,用来吓唬人,不让人靠近的。同时他们非常小心,发现丁剑如的行动,或者只是听到了响动之后,就立即离开了。他们袭击我们,暴露了他们的想法:他们还会来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肖里郎说。

“这一次被人发现了,想来他们最近是不会来了。丁剑如还是注意观察,看到有情况立即给我们打电话,不要走近。估计他们还会出现一些新花样。”

丁剑如答应了,于是三人分开:酒仙和肖里郎回学校,丁剑如回家。到了第二天,又有人来告诉酒仙,灰面寺看见鬼了。

来人是酒仙的堂兄,三十多岁。他说,昨天晚上他在乡政府和人打麻将,夜里三点多才骑着自行车回家。经过灰面寺的时候,他发现庙里面有灯光透出来。他下自行车来细看,见到山墙上挂着一个很扁的人,随着风吹的方向轻飘飘地动。这个人的旁边还挂着一个人头。他还看见一团员的鬼火从里面升起来。他吓得自行车都不敢骑,推着就跑了。

“很扁的人?”酒仙说,“那可能是用布剪成人形的,用竹片之类的撑开,要不风怎么能吹动它呢?看来他们真想得出办法来。”他转向肖里郎说:“这是很有头脑的人,算定了我们前晚刚发现他们,昨晚一定会松懈,所以又去了,在和我们打心理战呢。”

“奇怪的是,他们到底在那儿干什么呀?”

“是呀,”酒仙说,如果仅仅是男女偷情,何必一定要用那个已经被发现了的地方呢?现在夏天,夜里也不冷,哪一片荒草地容不下两个人呀?就算要用那个地方,何必一定要点蜡烛呢?”

堂兄走了,酒仙和肖里郎商定了今天下午在去现场看看。然而放学铃响了之后,校长来找他们了。他把酒仙和肖里郎一起叫到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今年四十二岁,是在农村教了半辈子书的人,上学期才调到这个中学来。他为人忠厚、朴实、传统化,自私、势利,苦行僧般的工作态度很能打动人。他叫酒仙和肖里郎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问了一些两人工作上的事情,对他们的回答很满意。然后他身子向后一靠,想了一会儿说:“你们工作上干得很好的,成绩也可观。我不反对你们有业余爱好,但是爱好不能和工作相冲突,不能影响学叫大局哦。”

酒仙和肖里郎互相看看,两人都没有说话。校长也没有说话,看得出来他在思考,但是不知道思考的内容是什么。一会儿他说:“我给你们讲讲我的事情。我当初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一片热情,对什么都看不惯。我偶然发现我们学校的校长和一个女教师有不清不白的关系,但是没有证据。我想放着法收集证据,想要向世人证明它的这个事实。我以为他不知道我的行动,事实上他早就知道了。他默不作声,任我查。我当然没么也没有查出来,这件事情的结果是,我推迟了两年才能转正,而且在那下学期就被调到了一个偏僻的农村小学教书,一教就是二十一年。这就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了。那个校长后来当了教育局长,一直管着我,去年才退休,也就在去年我才有机会调出那个村校来。”

校长看了看两人,——两人都不说话。这时候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了,化学教师秦文礼走进来。他往酒仙身旁一坐,对校长说:“哎呀!我的那堂兄死了!”

校长看着他没有说话。秦文礼接着说:“你说为了一件什么事情?他的邻居超生了一个小孩,上面并不知道,他嘴多管闲事,把这件事情传开了。邻居家被罚了两万元,气不过,就叫了一伙人来把他活活打死了。他死了还不算,卸成了十多块,一块块的煮熟了喂猪!”

校长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他打听一些细节。酒仙和肖里郎没有说话,秦文礼并不是跟他们说话,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一眼,但是他们分明感觉一股恐怖压力在向他们袭来,愈来愈重。两人的表情都严肃得像石雕像。

回到宿舍后,肖里郎和酒仙谁也没有说话。酒仙抽完一支烟,说:“我们最近出了调查灰面寺的事情外,并没有做什么,难道灰面寺的事情和他们有关?”

“他”指的是秦文礼,这个不用点出来,肖里郎也知道。

秦文礼老家是云南的,来这个学校教书已经有十五六年了。他三十六岁,未婚,性格乖僻怪异,不大和人来往,也没有和谁闹矛盾。他唯一的爱好是上网,工作之余便把自己关进房子里,在电脑前度过时光。他是初中三年级二班的班主任,也是肖里郎那个班的化学教师。

“假如是他,”肖里郎说,“另一个又是谁呢?他们在庙里究竟干什么呢?”

这问题酒仙无法回答。两人商量不出个什么结果,只好作罢。他们来到阳台上,这才看见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黑沉沉的了,一团团乌云密布天空,在互相冲撞和挤压,越积越厚。闪电起来了,突然间撕破了天一样的亮了一下,接着震耳的雷声连续不断地响起来。风呜呜直响,那些茂密的大树被刮得佝偻着,不时传出枝桠折断的声音来。不一会儿,铜钱般大的雨点组成的雨阵从西边一直压过来,顷刻间就到了酒仙和肖里郎的面前。雨点砸在阳台上嘭然有声,不一会儿阳台上就积水成汪了。两人连忙走进来,关上了门窗。

雨一直下到夜里十点才住。湿漉漉的空气裹得人心中烦闷。酒仙和肖里郎很早就各自睡了。酒仙翻来覆去睡不着。学校下面是于广河,河里平时只有涓涓细流,但是今晚汇集了雨水,变得汹涌澎湃了,浪声震天撼地。酒仙关紧了门窗,然而声音丝毫没有减弱。

酒仙听到响亮而急促的脚步声,一会儿听到了敲门声。他起身打开门,才知道并不时有人敲他的门,而是在敲隔壁肖里郎的门。敲门的人是温庭顺,他看见了酒仙,就问:“你看见了温莎了吗?”

这时肖里郎已经把门打开了,他叫温庭顺进去。酒仙也跟了进去。酒仙问:“温莎已经回来了吗?”

“就是还没有回来呀。我是晚上才回家的,他妈说,温莎下雨之前都在的,他妈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雨还在下呢,但是找不到温莎了。不知道她是不是来学校了,她一直对学校很有感情的。”

这一解释救险更加怀疑。他问:“我是说,温莎不是去了福州了吗?她从福州回来了吗?”

温庭顺显得很尴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回来了,但是今天傍晚……”

忽然“噗”的一声响打断了温庭顺的谈话。两秒钟后,又一阵惊天动地的轰响,震得整栋楼都在动。轰响激起了远山的回声。接着又是一阵“丁丁当当”的声音。三人非常惊愕。酒仙看见肖里郎的阳台上有白烟飘过来,猛然醒悟,急忙跑过去打开自己的门。

酒仙住的是宿舍楼的二楼,这一排房间全是单身宿舍,门向学校操场,阳台下面是玉米地。刚才的声音把整栋楼的人都惊动了,大家各自起床出门查看,互相询问,最后都朝酒仙这间房子聚来。

楼上楼下到处弥漫着浓浓的炸药味道,酒仙房里的这种味道有其浓烈。他的后窗玻璃全碎了,房里到处都是碎玻璃。阳台和楼体粘接的地方出现一条宽缝。

校长并不住在这一栋楼,但是他也被惊动了,也赶来了。他远远就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有没有人受伤?”

酒仙看着校长嘲笑地说:“董存瑞用过的东西。”

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也都相信确实有人往他的阳台扔了一个炸药包。一会儿校长镇定下来,问了事情的经过。而那些聚拢来的教师们都渐渐地走来了,因为谁都明白这事情涉及到一场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谁也不愿意多站一会儿让别人误以为掺合了同情啦,支持啦之类的感情。人情向来如此,酒仙也不在意。

屋里只剩下校长、酒仙、肖里郎和秦文礼四个人,连温庭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校长给派出所打电话报了案,一会儿派出所副所长甘道明和一位女警察来了。甘道明作了讯问笔录,然后说:“你自己就是一个有名的侦探,想来也用不着我们了,我这里备了案,就等着你的结果吧。”

酒仙的确远近闻名。他侦破的比目山特大系列杀人案和竹海黄金宝藏案,都被大大小小的报纸连片累赘地报道过,虽然主要渲染的是警方的功劳,但是酒仙的名字也不可避免地出没其间。而酒仙邻近的这些人,大都了解实情,知道这两间轰动全国的大案是以酒仙为首,加上肖里郎、美美婷和钱玉珠主力侦破的。甘道明这话,事实上也说得通,但是人人都听出来时有言外之意的:校长以为他怕麻烦,酒仙和肖里郎听起来则含有警告意味。

校长对甘道明说:“这个事情,简直和恐怖袭击差不多了。”

他是要提醒甘道明注意事情的严重性。甘道明也听出来了,他笑着指着酒仙说:“你别小看了你们的这位教师,他经历的案子比这个大得多呢。”

酒仙一直没有说话。一会儿两个警察走了,秦文礼安慰了几句,也走了。校长问酒仙有什么要求,酒仙很感动,他指着窗户说:“娇小工来重新把玻璃安上吧。”

校长答应了,但是校工不住在学校,只能明天通知他。他叫酒仙到校里郎房里去睡觉,有事请随时去找他。酒仙答应了。

校长走后,酒仙关上门,去了肖里郎房里。肖里郎要说什么,被他制止了,他在思考。十多分钟后,酒仙说:“灰面寺魅影的案子,现在已经破了。”

“噢?”

“以前我想左了,总把偷情看成是两个人的事情,也可以是多人呀。如果同时有几个女人在呻吟,那声音不是很密集了吗?”

“可是。那样的事情,为什么要点上蜡烛呢?”

“是的,他们在里面群交,”酒仙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人各有各的癖好,几个男人和几个女人在一起,没有固定对象地印乱,这也可以成为某些人的癖好。干这种事情的时候,有的一定要关灯,有的一定要明里看这才觉得有情趣,这也是癖好。看来灰面寺里就是这么回事。如果人人都是自愿,这也没有什么,被人发现了,顶多是生活作风的问题,当然如果能有避免被发现的办法,他们也会尽量做到的。但是如果其中涉及犯罪,比如其中有些人是被彼、被骗、甚至是被施药麻醉而参与的,或者其中一些人非同一般关系,那就绝对不能让人知道了。所以我们要调查,他们必须要阻止。”

肖里郎想了想问:“你说的是那些关系呢?”

“比如师生关系。”

肖里郎明白了,酒仙指的是秦文礼。他是教师,那么学生会是谁呢?

酒仙说:“温莎一定没有去福州。那么她为什么不来上学了?她明明在家里,为什么他的父亲要向我们隐瞒?一定是因为怕被人看见了,所以一直深藏在家里,一个姑娘家怕被人看见,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怀孕了。”

肖里郎实在无法把一个十六岁的姑娘和“怀孕”两个系联系起来,但是目前他没有更好的解释。他感觉气闷。

“丁剑如看到了鬼火,”酒仙说,“蓝色的鬼火。最容易得到蓝色火焰的是燃烧磷,而只有化学教师,经常出入实验室,才能够得到磷。要不这农村地方,谁家会有磷呢?”

肖里郎点点头,“他很可能,”他说,“但是灰面寺已经引起我们的警觉了,他们为什么还要用那个地方?”

“除了灰面寺,还能在那里找到这么一间空房子呀?”

肖里郎又点点头,说:“不知道都还有谁参加。”

“另外还可以确定一个半人。一个是甘道明,原因不用说了,今晚的炸药包多半就是他丢的。今天下午校长找我们说话,意思很明白,是不许我们去查案。我们现在查的只有灰面寺的案子。校长我信得过,生活作风一项严谨的,他不可能参与。他要阻止我们,一定是别人命令他的。这个地方只有三个人可以命令他:书记、乡长和主管教育的副乡长。书记是老干部,严肃得没有人敢和他开玩笑,这可以排开,那么剩下的两个人当中,必定有一个人参与了。”

肖里郎深深吸了一口气。酒仙看着他,他深深点了点头。“那么温莎今晚为什么出来了呢?”过了一会儿,他问。

“这不是好兆头。今晚河水那么大,如果有人跳进去,很可能会直接冲进岷江去,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肖里郎和酒仙都起得很迟。起床后他们就听见人们纷纷传言:昨天傍晚有人看见温莎冒着大雨向河边跑去了。这证实了酒仙的想法,使得两人的心情格外沉重。

“如果是在城里,”酒仙说,“中学生怀孕并不奇怪。而且她们的信息都很灵,有什么无痛人流呀之类的,她们早早就可以解决掉了。可是在农村,十多岁的姑娘怀孕是全家最丢人的事情。同一个街面上,大家都认识,她即使知道人流手术,也绝对不敢去找医生。所以她只好躲着人。发展到了藏不住的阶段,向他这种自尊心特别强的人,就只好走这条路了。”

下午,于广河的水消了,酒仙和肖里郎看见温庭顺带了很多人下河去,他们知道这是看能不能找到尸体。酒仙二人也去了。三个多小时后,在十多公里远外的一个石罅里,果然找到了温莎的尸体。她的身体已经全泡胀了,除了内裤以外,其他衣物悉数被水冲走了。酒仙和肖里郎看着他隆起来的小腹,都忍不住流泪了。

酒仙和肖里没有参加他们收尸的行动,而是走上公路坐车回学校了。酒仙一路走一路沉思,下了车,他打电话给丁剑如,脚踏,叫他明天来到学校,并且特别告诉他,来了之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露出惊讶来。

第二天丁剑如如约而至。他和酒仙、肖里郎坐了一会儿,秦文礼也来了。四人谈起官场腐败,这是他家都痛恨并且有兴趣的话题。酒仙便讲了一个民间骂官员的笑话:有一个饲养场培养了一批杂交狗,撞到一辆大车里运出去卖,车开到一幢政府大楼的时候,被对面驶来的一辆车撞翻了,那些狗受了惊,纷纷跳出笼来向楼上跑去,弄得整栋楼都是杂种狗。

大家轰然大笑。秦文礼的笑声很特别,像夜枭的声音那样尖锐刺耳。

秦文礼走了以后,丁剑如不等酒仙提问,就说:“那天晚上听到的,就是他在笑!”

酒仙点点头说:“我叫你来就是证实这一点,看看我的推理是不是正确的。现在该是收网的时候了。我和肖里郎处境很危险,不能有什么行动。你也有可能暴露了,但是你可以另外叫一个知心的人注意观察灰面寺,一有情况,立即给我打电话,我好叫派出所布置抓人。”

丁剑如答应了。此后一连七八天没有动静。这天晚上八点左右,一个人闯进了酒仙的屋子。酒仙认识,他叫卿公才,是街附近的农民,是初中三年级二班女学生卿芳芳的父亲。

“你看到芳芳了吗?有人说看见她朝学校这边来了。”

酒仙心中一动。他教卿芳芳他们班的历史,也了解卿芳芳,那是一个清纯俊秀而又聪明伶俐的学生,成绩很好,是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可是最近这一段时间,她老是精力不集中,成绩也下降了,教师们找她谈过话,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

“我没有看见,秦老师是他们的班主任,你问问她吧。”

“秦老师不在家,刚才我看过了。”

卿公才走了之后,酒仙立即向派出所吕所长打了电话。吕所长是一个嫉恶如仇的正直人,酒仙和他办过案子,很信任他的。酒仙日前已经把灰面寺魅影的起因、侦查经过和自己的推理写成材料交给他了。

酒仙把事情告诉了肖里郎。夜里两人都没有睡觉,在等着派出所的电话。吕所长直到凌晨四点才打电话来,“我们把情况基本上弄清楚了,”他说,“抓到了七个人,三个男的,四个女的。他们在灰面寺里面的时候,每个人都带了个骷髅面具。事实完全是你推断的那样。”

“三个男人当中,我没有判断错吧?”

“没有,那一个是乡长。”

“女人中有舒湖吗?”

“有,另外三个人都是还在读书的学生。他们都是被迷奸了之后,被强迫参加的。”

“应该是这样,”酒仙说,“那一个人头是什么东西?”

“是一个品芋!”

品芋是芋头的一种,生长在水田里,个头大的有六七公斤。它们的须根很发达。如果把品芋连根挖起来,切断粗粗的叶柄倒过来挂着,稍远一点看还真的像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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