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受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九尾在哪里,效果差上一点也没关系,至少能让他稍微安下心。想到这里殷受解开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裹,拿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女子衣物来,对姜子牙道:“她只留下了这个。”
姜子牙在一开始听殷受说要找的人是曾经的苏妲己的时候,还以为是九尾在得知了殷受的计划之后潜逃出宫,殷受为了不让自己的计划暴露在天下人的面前,而出宫找人,虽然这个想法在之后殷受的情绪因为他所说出来的有关九尾的消息而几番变化而淡了几分,却始终是存在他的心里。
但在殷受拿出这么一件女子的衣物的时候,姜子牙才知道事实竟和自己的想法完全背离,要说殷受出宫找人是为了杀人灭口,他又何必带着这么一件对女子而言稍嫌私密的东西?
姜子牙暗吸一口气压了压自己不断受到惊吓的心,他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接过殷受手中的衣物,怕自己接触的面积过大又怕自己一个手抖将它给掉在了地上,倒是头一次对一件东西这么小心翼翼。
姜子牙将衣物恭恭敬敬地摆放在桌上,然后将八枚铜钱围着衣物放在桌上各镇一方,好一阵倒腾之后却是露了疑色,他回过头来看向紧盯着自己的动作的殷受,迟疑道:“九姑娘她……不是人类?”
殷受对于姜子牙足够信任,所以他在姜子牙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没有迟疑地点了头,道:“听她自己说是九尾妖狐,不过我没看出她和普通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姜子牙见过九尾不止一次,但他从来没再他身上看出一点不属于人的气息来。但事实就是这样,姜子牙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衣物,对殷受一躬身,道:“子牙学艺不精,不能为先生分忧,还请先生责罚。”
殷受听了姜子牙的话虽然难免失望,但他也不会因此责罚说起来也无辜的姜子牙。他让姜子牙起了身,道:“能不能确认她的安危?”
姜子牙听见这话面上终于没再露出更深的愧色,他道:“回先生,九姑娘性命无忧。”
殷受闻言点了点头,沉默良久,道:“这段日子我和你们一起行动。”
说着这话的殷受其实一点没有减少去找九尾的心,但他现在已经没了找九尾的手段,他不能让没有办法卜算妖的姜子牙在一夕之间学会申公豹的一身本事,也不能让人画了九尾的画像四处张贴,只怕会让九尾因为这一张苏妲己的脸陷入麻烦。
殷受也想过立马掉头回去朝歌,但这一去耗在路上的时间并不算少,他也不能确定在申公豹那里得来的有关九尾的消息是不是能让他只走一趟便能找到这个人,倒不如留在这里和姜子牙等人一起行动,等着兵临朝歌城下,将成汤彻底摧毁之后再动用能够动用的势力去找九尾。
姜子牙并不知道殷受心中所下的这个决定,但既然殷受要留下来,替他做事的姜子牙就不会在衣食住行上面怠慢于他。于是在殷受在驿站住下的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姜子牙这里来了一个谋士,先不说本事如何,就看姜子牙对他的态度也让人未见其人之前就高看了他三分。
这样一来前来拜访殷受的人自然多了起来,碍于他如今的身份只是一个谋士,他当然不能尽数拒绝。
但来的这些人着实让人气得想要发笑,打江山的时候他们一动不动,等着天下局势明朗就带人前来大周投诚,然后在还没有彻底拿下成汤的时候,就已经是三句话封地,逮住一个在大周也许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就想拉拢,以便为自己谋求更大的利益。
不过这都还算客气的,因为在他们想要从大周这里谋求利益的同时就已经肯定了大周的霸主地位,就算日后有什么新,做事也会多三分,不至于百无顾忌。
殷受烦的就是那种只想着坐享其成的人,好比此时在他面前说个不停的人。
殷受再一次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人,想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他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少年,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那人见殷受并没有直接拒绝自己,面上露了些许喜色,他捡了刚才说过的话里面比较重要的部分,道:“虽然武王以大义为名起兵,算不得是师出无名,但姬昌以诸侯之身自立为王,终究算是以上犯上。虽然天下百姓现在苦于纣王的暴虐无道而支持武王攻打成汤,但等着天下局势稳定下来,难免会有小人在民间散发于武王不利的言论,提出武王伐纣师出无名。”
殷受一手撑着下巴一手点了点面前的桌案,对面前这人道:“继续。”
那人见状点了点头,开口倒是口若悬河,等着将能摆的东西都摆出来了,转身一指身后的少年,道:“想来先生并不是认识这位……”
“殷郊,纣王长子,”殷受不等那人介绍,打断他的话道,“或者该说是成汤太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日殷受下令斩杀殷郊、殷洪,晁田、晁雷领了命令再回来复命的时候说他们被怪风刮走了,不知去向。当时九尾见殷受没有下令去找,还曾提醒过他也许他们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要以成汤血脉来夺取天下。
殷受当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当一回事。谁知道九尾一语中的,事到如今殷郊还真就被人带来他的面前,当着他的面说等大周打下天下之后让殷郊登基,以成汤血脉来让天下人“心服口服”。
面前这人说了一大堆话,已经是词穷,他见殷受不正面回答,虽然心中不快,但顾及姜子牙对殷受的看重,也就只能耐着性子解释,道:“说起来我会认识太子殿下,也是因缘,我家大人与元始天尊门下赤精子相识,那次他去赤宵洞拜访赤精子,正好遇见赤精子云游归来,说是路上见纣王要斩太子殿下兄弟二人于心不忍,就出手将他二人给救了下来。”
殷受道:“然后你家大人就把他们带回了自己府上?”
面前这人闻言摇头,道:“是太子殿下兄弟二人心怀大仇,不愿在赤精子门下静心修行,他们在得知我家大人的身份后,就跟着我家大人下了山,发誓要为母报仇。”
殷受闻言看了一眼一脸坚毅的殷郊,心想果然是少年人心性,一朝被仇恨蒙了眼,就不管不顾,将自己送给他人利用,只求报仇。殷受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道:“为人子却扬言弑父,这样的人怎能为人君主?”
面前这人既然回来殷受这里说这件事情,就肯定是有所准备。于是他在殷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无言以对,他道:“是纣王不顾夫妻情分听信妲己妖言杀王后于先,又不念父子之情,要痛下杀手绝灭成汤子嗣在后,而太子殿下年幼,遭此巨变就是真的杀了纣王,天下言论也不会太过苛责。”
这人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这个言论还是有些说不下去,他道:“而且太子殿下也不会亲自对纣王下手……”
“你是想说等着武王杀了纣王,然后将这江山拱手让给殷郊?”殷受听到这里真想剖开这人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怎么就能理所当然的说出这般于人不公的话。但殷受不会动手,他只动口,道:“然后你家大人再在殷郊背后操纵这位年轻的君王,以诸侯身份实掌天下大权?这真不能说是高明的算计。”
虽然面前这人说这么半天表达出来的就是这么个意思,但殷受的话说得太过直白,连一块遮羞布都不给人留下。
不过这人既然会被派来和殷受说这件事,就证明他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脸皮够厚也算是一种资本。他搓了搓手,对殷受道:“没有证据的话你还是少说为妙,我家大人只是看太子殿下为母报仇的心太过急切,这才带他下山,尽全力助他一臂之力,绝对没有存着一点私心。”
殷受道:“那这么说来你来找我,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家大人是不知道了?”
这人闻言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应答,说是知道的话就是驳了自己方才的话,说是不知道的话,谁知道殷受会说出什么样的话。但殷受也没打算给这人考虑的时间,他颇为玩味地看着这人,道:“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想要利用殷郊登临君王之外的人是你,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说出去,你家大人会怎么处置你?”
殷受这话一出口就叫面前这人变了脸色,如果殷受真的把这话说出去的话,他家大人为了证明自己绝对没有窥视君王之位的心,一定会说这些话都是出于自己之口。
而在上位者的心中总有一些最不能留的人,一种是知道太多秘密,一种是有足够的野心想要爬到他的头上的人。如果殷受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在他家大人看来他是知道太多秘密,在别人看来他就是想要爬到他家大人的头上,说到底他是不能活命。
想到这一点的这人讪讪地露了笑,他看向殷受,局促道:“你我同为谋士,应当能够理解我想要为所效力之人谋利的心,今天这事是我考虑不周,还请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殷受也没想将这件事说出去,于是他点了点头,道:“下一次再想说什么话的时候,考虑周全一点再开口,我实在是不知道说着这样破绽百出的话,是以什么为底气来自称自己是谋士。”
殷受这话太直白,直白得面前这个不合格的谋士稍稍沉了脸色。但这人也不是蠢到无药可救,他还记得只要殷受将自己今日所说的话散布出去,就能不动声色的要了他的命。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敢在殷受面前表现出恶劣来,他站起身来,对殷受行了一个中规中矩的礼,道:“写先生今日指点,在下一定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