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说完这话之后带着殷郊转身就走的人,殷受在心中给他加了一个心胸狭窄的定义。但从这样的人都能被他家大人带来诸侯齐聚这一点上来,这人所效忠的诸侯也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角色,这样一来就算他因此对殷受心生怨恨,也不能对他产生什么威胁。
不过殷受并没有转身就将这人忘得一干二净,他在这人走后去找了姜子牙,然后把这件事简要地给姜子牙说了一次,然后道:“殷郊、殷洪始终是个麻烦。”
姜子牙知道殷受的意思是怕报仇心切的殷郊会转投更有权势的诸侯,给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永久解决这个麻烦的途径,当然只会是杀了殷郊、殷洪二人。
但话将出口姜子牙又想起一件事情来,他看向殷受,试探性地道:“杀了他们真的没问题?”
殷受想说不杀他们才是真的有问题,但他看见姜子牙的神色之后想起九尾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如果我没记错,殷郊、殷洪应该是你仅有的两个儿子。
然后姜子牙看见殷受笑了起来,倒是嘲讽味儿十足,他道:“碰过姜梓童的人不是我,她的儿子当然和我没关系。”
姜子牙闻言露出诧异的神色来,他才发现面前这个年轻的君王的心计要比他以为的更深。不过诧异也只是一瞬间,姜子牙想要不是他殷受有这样的心计,他异想天开的计划也就真的只是一个计划,而他姜子牙也不会有如今的地位。
殷受没在意姜子牙在想什么,他道:“要是直接动手的话难免会让人生疑,甚至是给人留下把柄,干脆把殷郊、殷洪拉拢过来,如了他们的愿,给他们报仇的机会。”
姜子牙闻言点了点头,对殷受道:“我这就去安排。”
殷受说给殷郊二人报仇的机会,却没想过要让他们报仇成功,于是在姜子牙成功拉拢殷郊、殷洪之后,殷受就已经想好了要让他们怎么死。
不过说起来既然殷郊二人已经被拉拢到了他们这边,想让他们死得叫人挑不出毛病来实在太过容易,姜子牙不过是和听他们说了几句并没有明确指向的话,就利用他们为母报仇的心使得整个成汤都成了他们的仇人。
而姜子牙又以殷郊、殷洪身份尊贵为由给了他们足够的地位,倒是不比黄飞虎的更差。如此一来在对敌之时,已经将整个成汤都看作敌人的殷郊、殷洪自然会频繁请战,姜子牙在拒绝过几次之后再迫于他们的坚持让他们上去和人对战,他们的死就是理所当然。
也有诸侯对姜子牙派尚且年幼的殷郊、殷洪出战颇有微词,但说到底殷郊二人的行为都是出于己愿,没人逼迫他们,如此一来被他们苛责的姜子牙倒是显得无辜起来。
其实事到如今已经是定了天下大势,姜子牙与天下诸侯在武王姬发赶到孟津的时候挥兵杀向朝歌,没了闻仲的成汤已经不能组织起任何一场稍微能看的反击。于是姬发带着一干诸侯,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已是兵临朝歌城下。
朝歌早已破败,在黄飞虎带着朝歌城外的士兵叛逃朝歌之后,只顾享乐的纣王并没有补充朝歌的守军,这也就致使了现今姬发带着人兵临城下的时候,一国都城竟只有守城兵手拿武器,而这些手拿武器的守城兵看敌我兵力悬殊,干脆就放了武器大开朝歌城门,倒是足够识时务。
殷受以谋士身份骑着马跟在姬发和姜子牙的身后,看着这座他住了这么多年的城,想起它的昌盛,再看如今的破败荒芜,倒是心生快意。
他上前一步对姜子牙和姬发道:“先在城外安营扎寨,等明日在出兵。”
姬发和姜子牙闻言点了点头,对天下诸侯下令的时候倒是加了一个整修的理由。
虽然说姬发带着人一路前来并没有遇见什么像样的抵抗,但长途跋涉的疲倦却还是有的。所以诸侯在姬发下令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异议,他们在朝歌城外找了空地安营扎寨,倒是阵营分明。
但殷受之所以会让姬发下达这个命令却绝对不是这个原因,他等着太阳落山,避过周边耳目只身一人离开了营地,看了一眼朝歌城的方向,转身上了山,通过半山腰的密道回了新殿。他在密道当中扳动了打开密道的机关,没等反应眼角就瞥见一个人影掉了下来,那个人影在落地之前一折身,倒是没有摔个狗啃屎。
殷受接着透进来的昏黄光线,看见的就是一张自己顶了好些年的脸。殷受道:“申公豹,你倒是真够悠闲。”
掉进来的申公豹闻言笑出了声,他顶着一张纣王的脸露出半边虎牙来,道:“大晚上的你不睡觉,难道不让我睡觉?”
说着这话申公豹跳出密道,对跟在他身后出来的殷受道:“你不是找人去了?”
殷受的确是找人去了,但没有找到人的他在没有可行的找人方案的时候,选择了跟着姜子牙一起行动,然后在他兵临朝歌城下的时候,避开所有耳目回了王宫。而他回来王宫也不是来听申公豹的揶揄的,他道:“她在哪里?”
申公豹当然知道殷受口中的“她”是谁,但申公豹在这种时候最乐意的就是装傻充楞,他道:“你说苏妲己?或者说是玉面琵琶?其实我是想让他过来这里和我同床共枕的,但无奈她的感觉太敏锐,我才一近身她就抖个不停,活像靠近我一分就能要了她的命。”
“申公豹,”殷受揉了揉额角,这么多天来他只得到了九尾无恙的消息,想不烦躁也难,他对着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的申公豹,“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申公豹闻言一个转身,他偏头看向殷受,道:“她回来了。”
殷受闻言眼睛一亮,急道:“她在哪里?”
申公豹看着殷受,不答反问:“你还记得你执行你的计划的初衷吗?”
殷受不知道申公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想了想,道:“我不想身为君王却要处处受限,只能看着这些自私自利的人掏空属于自己的江山。”
申公豹闻言点了点头,道:“那么我们可以认为你是因为不想受限于他人,才想重建天下格局?”
殷受虽然觉申公豹的概括并不精准,但也不能说是错。他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申公豹在殷受话音刚落的时候立马提问,“你在改变初衷的那一刻就已经受限于他人?”
殷受见申公豹一脸严肃,倒是生了重视的心。他将这么些年来自己所做过的事情与决定在心中过了一遍,着实没觉得哪一点是如申公豹所说受限于人。他道:“把话说清楚。”
申公豹闻言席地坐了下来,他对殷受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倒是像要促膝长谈,他道:“苏护为什么会送苏妲己进宫?”
殷受在申公豹面前的地上坐了下来,想了想当初苏护送苏妲己进宫的原因,倒是笑了出来,他道:“因为他足够不识时务,想凭着他冀州侯的身份来和当时的我争一争这天下。”
虽然殷受用了不识时务四个字来形容苏护,但其实他到现在还没有想清楚当时的苏护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才敢在自己还没有开始丧失民心的时候起兵造反。
申公豹闻言撑着下巴倒是做出一副颇有兴趣的姿态,他道:“他造反失败之后就想用苏妲己来抵这个罪?”
殷受点头,倒是想起一点事情来,他道:“但有过反心的人我也没打算继续留下,只是碍于太多人替他求情我才给了他一个不算机会的机会,让他将苏妲己送进宫来抵他的这个罪。”
“你原本打算利用苏妲己给苏护安一个必死的罪?”申公豹站在殷受的角度来看他的所作所为,很容易就能想到他在打什么主意,但事实上事情的走向并不是这样,申公豹道:“可苏妲己进宫之后你留下了苏护的命。”
对于既定事实殷受当然不会否认,他道:“在见过苏妲己之后我改变了主意。”
申公豹道:“对,然后你对这个苏妲己生出了作为一个君王不应该有的情绪,从一开始的因为她而加快自己的计划,因为顾及她的感受而产生不必要的犹豫,到最后的改变自己的初衷,要将你倾尽心血终将收入囊中的天下拱手相送。”
“你是说我受限于小九?”殷受听到这里已经知道申公豹想要说些什么了,他挑了眉,道,“我并不这么觉得。”
申公豹摇头,道:“我也没说这话。”
殷受闻言顿了顿,道:“那你说这么多是想说苏护之所以会送苏妲己进宫,是预料到了我会因为她改变初衷,然后等着我拱手将天下送上的时候取而代之?”
申公豹一脸正色,道:“虽然听起来离奇了一点,但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殷受道:“苏护已经死了,而让我改变初衷的也不是苏妲己,而是在半途中莫名其妙地顶替了她的身份的九尾。”
“你也说是莫名其妙,”申公豹闻言点了点头,道,“那为什么不可能是有人利用了什么都不知道的九尾让你做出改变,然后在合适的时机站出来接手你送到九尾面前的天下。”
殷受闻言不说话了,他并没有详细地问过九尾为什么会成为苏妲己,他只是出于本能地判定当时的九尾没有欺骗自己的可能,任由一切自由发展,倒是没想过九尾会不会是一枚完全不自知的棋子,被不知道藏在哪里的人握在手里。
想到这一点的殷受心下难免担心九尾的安危,他看向申公豹,道:“你知道什么?”
申公豹笑了,是殷受所熟知的恶劣,他道:“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