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干啥,上次武吉杀了人,经由高人点拨免了罪,陛下万分看重这位高人,想请他入朝,当天却几番走空,没能见到人,陛下认为是自己诚心不够,回朝便和文武百官一起斋宿三天,只等今天再去恭请!”
周围的人闻言讨论起这位高人的神机妙算与神龙见首不见尾来,也有人称颂起姬昌的礼贤下士,周围的气氛倒是好生热闹与喜庆。
也许是姬昌这一次出行的阵仗够大,也许是他的心够诚,在百姓一路相随,直到他上一次看见鱼竿的地方的时候,他看见的便是一个白发老头背对着自己,而白发老头手中所握,正是那一天被人用石头压在原地的鱼竿。
姬昌见状心下一喜,让众人留在原地并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自己走上前去停在老头身后三步远处,正想开口说明自己的来意,那老头却背对着他开口唱了起来:西风起兮自云飞,岁已暮兮将焉依?五凤鸣兮真主现,垂钩竿兮知我稀。
姬昌将这几句话在心中嚼了一遭,心中大喜,却没有贸然说明来意,他朝着老头躬身一拜,问:“贤士在此垂钓快乐与否?”
老头闻言像是才发现自己身后站了人,他回头一看站起身来,回拜了回去,道:“草民不知文王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文王恕罪!”
姬昌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老头,出口的话倍显恭敬:“久闻先生大名,三日前未曾得见,姬昌自知不够心诚,今日再次前来,能得见先生,姬昌倍感荣幸。”
老头闻言大笑出声,倒也没将姬昌当作万人之上的君王看待,他道:“草民茅舍离此地不远,若是文王不嫌……”
姬昌闻言眼睛一亮,见老头将话说了一半,便知趣地接到:“先生相邀,姬昌怎会嫌弃?还请先生前面带路。”
老头闻言面上笑意更深,他在前引路,姬昌随在他身后,倒是将一干朝臣百姓全都丢在了原地,等着到了老头的茅草屋,姬昌正好问到他的名号。
老头正好推门,闻言头也不回,道:“草民姜尚,字子牙。”
姬昌闻言一愣,在此之前他被囚在朝歌,对外界的事情却也不是一无所知,于是姜子牙凭着一身本事入朝为官,最后因不愿督建摘星楼,在纣王面前跳了护城河这件事,姬昌当然不会不知。
姬昌道:“先生之前可曾入朝为官?”
姜子牙将姬昌迎进门招呼他坐下,又倒了两杯茶水放在各自面前,道:“此前曾居成汤下大夫一职。”
说着这话的姜子牙面露嘲色,他对姬昌笑了笑,道:“草民以为入朝为官便能造福百姓,却不想纣王无道,竟让草民做剥削百姓钱财骨血之事。”
姬昌闻言对于请姜子牙入朝一事突然生出些底气来,他站起身来,对着姜子牙深深一拜,道:“既然先生称呼姬昌为文王,想来是知道我广招天下贤才同谋伐纣一事,不知先生可有心出山,助我西岐一臂之力?”
姜子牙闻言像是陷入沉思,并没有伸手去扶在自己面前一躬到底的姬昌,他想了许久终究是摇头,叹道:“若是伐纣便是主动挑起战争,彼时必将死尸无数、生灵涂炭,实非草民所愿!”
姜子牙这话出口便是拒绝,他像是才注意到姬昌,连忙伸手去扶,手中使力却不想姬昌铁了心不起身。
姬昌像是没感觉到姜子牙把在自己双臂上的手在用力,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颤也不颤,开口便是满腔悲愤,他道:“先生不因愿生灵涂炭而拒绝入朝,但先生可曾想过坐视纣王不管,便是弃黎民百姓于水火不顾?”
姜子牙闻言怔了一怔,去扶姬昌的手卸了力。姬昌见姜子牙迟疑,再道:“若是无人站出来伐纣,百姓的苦难便永无终结,难道先生就忍心看百姓活得生不如死?”
“还请文王让我想一想。”姜子牙说着这话皱了眉,苦思冥想当中干脆放开姬昌,由着他躬着身,而自己则在方寸间踱步,想来心中并不平静。
姬昌见状也不起身,他沉默半晌见姜子牙踱步的频率渐低,知道现在正是开口的时候,以悲悯天人的语气劝道:“姬昌自问并无坐拥天下的野心,却不忍见黎民百姓生活在纣王的无道之下,于是自立为王只求救百姓于水火,但姬昌也自知自己并无打理天下的才能,于是昭告天下诚请志同道合之士。”
说到这里姬昌起身再拜,是十足十的恳切:“姬昌知先生本事,也知先生想要造福百姓,只叹纣王无道,使先生不能得偿心愿,如今姬昌不才,还请先生看在天下黎民的份上,助姬昌一臂之力,同谋伐纣!”
姜子牙先前才说自己入成汤朝堂为官,是想为黎民谋福,于是姬昌话里话外,表达的都是这么个意思,至于为伯邑考报仇一事,他是只字未提,他脸上的愤概大概连他自己都觉得是十足十的真。
果不其然姜子牙听了这话在姬昌面前停下了脚步,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伸手再扶姬昌,振声道:“文王仁义感天动地,若是子牙再拒,便是对不起恩师教导,对不起黎民百姓!”
姬昌这一次倒是起得干脆,他顺着姜子牙的力道直起身来,面上一片欣喜,他道:“既是如此,还请先生这就随姬昌归朝,同谋大事。”
不论出于何种原因,这欣喜当然是真心的,于是姜子牙再看姬昌便又不同,连称谓都换了一个。他点了点头,道:“但凭陛下做主。”
姬昌的步辇停靠在渭水边上,茅草屋到步辇停靠的地方他们便只能步行过去,虽说道路不甚平整,但一个是才得了姜子牙应允相助,一路详谈对姜子牙的才华有了个初步了解,再见他谈及伏羲八卦,见解确实比自己高上一筹愉悦之情溢于言表,一个因终于达成目的心中欢喜,走起来不说健步如飞,却也没觉得路途艰难险阻。
即便姜子牙今天才答应入朝,但却不难让人看出来,他在姬昌心中的地位何等重要。姬昌与姜子牙相伴行到步辇停靠的地方,与等在这里的文武朝臣郑重介绍过姜子牙之后,对姜子牙做出请的姿态,道:“先生请上辇。”
即便姬昌自封文王之后并未铺张浪费,但作为他出行需要乘坐的步辇,却绝对是宽敞舒适,于是姬昌此举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在文武朝臣面前邀请他与己同坐,是要将姜子牙的身份抬高得与己齐平。
姜子牙见状连忙拒绝,道:“老臣得陛下看重,深感荣幸,如今怎敢与陛下同乘,越名僭分?”
姬昌见姜子牙拒绝,并没有就此放弃,于是你推我阻好几个来回,没个定论,最后还是散宜生看不下去出面说了句话,他对姬昌道:“既然先生坚持不与陛下同坐,就请陛下合了先生的意,若是陛下觉得怠慢了先生,可将陛下的坐骑逍遥马牵来,让先生与陛下并行。”
姜子牙想不想走路只有他自己知道,但和姬昌同坐这件事,却是真不能做,于是散宜生一句话说完,他立马表示赞同,姬昌见状也就应了下来,最终用这个折中的办法解决了这件事。
跟着姬昌出城的百姓见姬昌请得高人面上喜悦,不辨缘由的跟着高兴,再跟着姬昌等人回城,倒是比去时更加喜庆。之前没有立刻得到消息的百姓早已在城门口相望,见姬昌回来,身侧又有姜子牙骑马相随,期间偶有交流相谈甚欢,一时间欢呼声震天,倒是给姜子牙的入朝造足了势。
姬昌费这么多心里请姜子牙入朝,当然不会将他放置一边,他趁着自己与西岐百姓给姜子牙营造的势,当日便在朝堂之上封了姜子牙右丞相之位,让他从一介草民成了一跃成为西岐境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又在自己都没有兴建宫殿的情况下,差人画了图纸在城中最好的地段为姜子牙建造相府。
自姬昌自封文王之后,各方势力对于西岐的动向都有所关注,于是姬昌前脚才让人开始建造相府,有关的消息后脚便出了西岐飞向各方。
而远在朝歌的申公豹,便是第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人。申公豹进了新殿,将手中的消息丢给纣王,面上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愉悦,他道:“如今我是成汤国师,而我师兄是西岐右相,若是我师兄弟联手,这天下可不是囊中之物?”
纣王在得知申公豹与姜子牙同出一个师门的时候,有些意外却又没觉得太过意外。他意外的是明明同出一个师门,他们的行事风格却是天差地别,没觉得太过意外则是因为,他们出现在当权者面前的方法,用最简单的用词来归结的话,便同是想法设法的自荐。
纣王将消息看过之后就就着桌案上的烛火烧毁,然后回头将申公豹从头到尾打量个遍,最后目光顿在他满是嬉笑的脸上,摇头,道:“我觉得你们更适合师兄弟相残。”
申公豹闻言笑得越发灿烂,他想起自家师兄对自己的避之唯恐不及,道:“单方面的虐杀?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有些手痒。”
纣王道:“但现在他们还没有开始攻打成汤,你要是真想动手,等他们踏平前往朝歌的路再说。”
姬昌已经昭告天下自立文王,广招天下能人异仕同谋伐纣,那么在得了姜子牙这么一个确有满腹惊世才华的丞相,又陆续迎来不少能人的投靠之后,姬昌当然会着手攻打朝歌。毕竟他自知时日无多,要想亲手打垮纣王的江山,怎可能拖着不动手?
而经由商讨,姜子牙在成为丞相不久之后,便同姬昌一起领兵游走西岐边境,以兵临城下为底气,深刻剖析纣王的无道与投靠西岐的必要性,再加上姬昌的诚心实意,凭姜子牙的舌绽莲花说服周边还未曾表态的小势力,倒是收获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