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算分数，领钱，人们陆续离开后，其中一个黑衣大个去将卷帘门关上。
老余站起来走到古月跟前，掏出硬币放在右手指间左右滚动。马仔们搬根凳子给三铁坐下，三铁从怀里掏出一杆烟枪，又从烟袋里拿出一点烟叶用左手搓揉着。
“说出千术，结清分，拿上你的钱，走。”老余开口道。作为一个看场人，逮不住出千的手段还动用武力解决本就不是光彩事，所以宁愿花钱买个技术。
“我不要钱。”古月打个大大的哈欠，摇摇已经喝完的咖啡，拿起来对老余说道，“我能出去买杯咖啡吗？都快三天没睡觉了，可能随时都会倒下去……”
老余看着古月，一时摸不清他想干什么。
“去帮他买杯咖啡。”沉默片刻，老余吩咐手下道。
“不要加糖，越浓越好，要赌街第一家大台北的哦，谢啦！”古月对着正从后门出去的黑衣大个叫道。
那黑衣大个满脸不爽的看着古月，骂骂咧咧的走出去。
“咳……”三铁掏出火柴点燃烟枪，咳了一声呛出口烟气，“小伙子，你还年轻……”
“是啊，才二十岁，三天刚满。”古月抢白不说，还突然吹起生日快乐歌的口哨。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老余也算经历过各种人物，面对眼下这种情况，他遇见过哭爹喊娘的孬种，见识天不怕地不怕的莽夫，也看到过背景雄厚到头来反压人一头的枭雄。
而如今这个毫不识相甚至有些无厘头的年轻人，他当真是第一次见。
现在的小青年，都这样吗？老余突然感觉到代沟。
“你叫什么名字？”古月不按常理出牌的态度让老余不知如何下手，索性从头问起。
“古月。”
“你今天是干什么来的？”
“等人。”
“等人为什么要在我的场子里出老千？”老余感觉找到了突破口。
“啊？我那样做是出老千？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想试一下……给你们带来麻烦，实在不好意思。”古月从椅子上站起来，取下墨镜，顶着硕大的黑眼圈诚恳的点头哈腰致歉。
“……”先不说古月这种态度让老余如何的无语，“试一下？”
丰富的工作实战经验让老余立马听出这“试一下”的蹊跷。
“是啊，我想试试看自己是不是真能控制金属。”古月戴上墨镜，坐回椅子上对着老余比个剪刀手，“我还真能！厉害吧。”
“……”老余没说话，跟三铁交换眼神，大致明白怎么回事。
这小子，从一开始就在耍我们。
想到这，老余退到一边。
三铁向身后的黑西装大个示意。
三位黑衣大个走出一位满脸横肉的大光头，挽上袖子走到古月身边。
“你好。”古月礼貌的跟他打招呼。
“你自找的。”黑衣光头打手自然有着属于他的光头冷酷，话音刚落直拳挥向古月的面门。
然后，砰。
这一声响并不大，但很实。
用拳头砸实心墙壁大概就是这种声音。
光头满身横肉不是白练，他对自己拳头打击人类肉体的力量十分自信，所以以至于当他的手脱臼时，第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这种感觉类似于当你用拳头全力砸一个鸡蛋，发现蛋没碎而你手指骨头全断了一样。
脑子里的反应首先是“？”，其次才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光头抱着自己还沾着墨镜碎片的右手，痛苦的倒在地上。那右手明显不规则的向内弯曲，看着触目惊心。
城府深如老余，一时都吓得后退几步，三铁更是险些从椅子上滚下去。
古月的脸甚至连个印子都没有，他将脸上的墨镜框架碎片抹开，有些生气的说：“这副墨镜是我新买的……很贵呢……”
老余最先冷静下来，深吸口气指着地上那位光头对后面吓呆了的两位黑衣大个说：“来个人带他去医院。”
“抱歉大叔，要是三天前一定不会这样……”古月像没事人一样语气亲切，光头已经痛得失去知觉，“你也算是赶上了……”
眼前这小子，如果不是神经病，那就是本事太大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小子，你是打黑拳的吧。”老余瞬间沉住气，试探性的问道。
“是……啊。”古月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靠在轮盘机台似乎想躺下去。
果然没错，或许也只有打黑拳的能有这种强度的肉体。
越到这种时候，老余越是能够理智非常。
看场子的，就得有这种随时随地遇见任何超乎常理之事都能迅速冷静，并考虑对策，随机应变的技能。
老余没多想，黑拳界他向来只是耳闻从没亲眼看过，黑拳拳手也几乎是最神秘的存在，而据说地下黑拳的拳手们都有着自己的赞助人，经纪人和教练。所以，眼前这位看似白痴说话不着边际但底牌摸不透的神秘少年，与其硬来，还不如结交。
“那，你真是来等人的？”老余像三铁做着手势叫他不要说话。
“你问我第二遍了，我的话有这么难理解吗？这破药丸害我三天睡不着觉，吗的真想死……袁少怎么还不来，会不会已经挂掉？如果挂掉，我睡一觉再说吧……啊……但又他吗的根本睡不着啊……”古月乱七八糟说一大堆，说到后面像个神经病一般碎碎念着。
“古月，你知道就在刚才，你让我们损失了十几万吗？”老余说。
“啊？这么多？我就是自己打着玩玩，没想过赢钱，打到高分我自然会输出去……但那胖子大叔偏要看我的，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啊。”古月挠着头推卸责任。
“但这件事得算在你头上。”话说到现在，老余已经大致摸清古月的性格，乘胜追击。
“啊？那怎么办？我必须在这打工还钱吗？”古月认真问。
“不用，你留个联系方式，就当欠我们个人情，下次我们遇到什么麻烦事你帮忙解决一下就成。”面对这种直来直去神经质却异常强悍的年轻人，绕来绕去不如直接说出目的，老余看准古月不会拒绝。
“唔……”果然，古月扶着下巴考虑一会儿，爽快的答应道，“好吧。”
老余迅速掏出自己的翻盖手机扔给古月，古月输入自己的号码并拨打了一遍。
一旁看完全过程的三铁，不由得重新审视起相貌普通的老余来。
怪不得心狠手辣如大当家会在明明可以杀鸡儆猴的情况下，放了老余并委以如此重任。赌街的所有场子都是老余在看着，如果不是心腹或有特别出众的能力，聪明如大当家必然不会让老余站在这么个关键的位置上，而老余显然属于后者。
在随机应变，察言观色，笼络人才甚至人力调控方面，老余显然已成精。
能让这么一位一介枭雄的主儿服服帖帖的帮着红星帮镇场，现在的大当家才是真厉害啊，三铁老头开始莫名的崇拜起从未谋面的现任大当家。
“我姓余，他们都叫我老余，但我比你大一轮，你就叫我声余叔，”老余边说话边向着那个刚从外面进来提着杯打包咖啡，满脸困惑的黑衣大个嚷道，“还不快把咖啡给古小弟拿过来，喂，你愣着干什么，不做生意了？快开门去。”随后又指着三铁身后那位黑大个叫道。
门打开，外面巡场的收银的陆续进来，满脸疑惑的看着毫发无伤的古月，结合刚才里面的大叫，以及一个打手竟跑出去买咖啡送给古月喝，更是摸不着头脑。
“走的时候记得跟我打声招呼，我就在那扇门后面，想要币的话在柜台随便拿，但别再帮其他人赢钱。”老余拍拍古月的肩膀。
“好的余叔。”古月将咖啡盖打开，咕咚喝一大口。
老余没多说什么，向作痴呆状收银的小弟吩咐几句，然后带着全是疑惑的三铁和两个黑衣大个回到监控室。
“余场……你为什么，没有问他是如何出千的呢？”三铁对古月口中所说的操控金属断然不信，看着监控器上古月跑去柜台要了一大盆币，问着一旁掏出烟叼嘴里正准备点燃的老余。
“就拿这件事，我教你一个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道理，”老余深吸一口烟，笑着说道，“与其花费巨大精力去掌握对手的底牌，不如从一开始，就和对手做朋友。”
“什么意思？”三铁本是个打手，年轻时替上任红星帮主顶罪坐牢，出来后被赏罚分明的红星现任大当家分配到这个油水不错又比较清闲的赌机室，相当于给他养老。坐了大半辈子牢，三铁道上的经验定不如老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