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叫补衣参,是人参中最为珍奇的极品。不是老夫自夸,整个瀚海也绝对找不齐十根。”
布归农先用寒冰诀包裹住手掌,这才敢小心翼翼地取出补衣参,将它种在江释胸前对穿的伤口里。那补衣参落地生根,在寒玉床内扎下细如发丝的根须。池中龙血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补衣参的根须缓缓进入江释体内。
“好了,老夫已尽力而为,后面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如果他命不该绝,三日之后补衣参就能修补好受损的心脉。否则……”
江离却打断了他的话,自言自语似的说:“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
布归农暗自摇头,带着二狗转身离开了冰窖。江离独自留了下来,美目盯着那缓慢生长的补衣参,一刻也不曾离开。
补衣参以极为缓慢的速度融化在江释的胸膛里,伤口也慢慢愈合。布归农定下的期限转眼就快要到了,但是他却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就在江离伤心欲绝的时候,药池中突然发生了诡异的变化。
原本已融入江释血肉中的补衣参,竟然从头顶萌发出碧绿的嫩芽,长势迅猛异常。与此同时,池中龙血也开始迅速向内汇聚,以补衣参为中心,转眼形成旋涡状,被补衣参吸收的一干二净。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那嫩芽就长成一颗半人多高的龙鳞古树,立在江释胸膛,好生诡异。
江离惊慌失措,转身去叫布归农。刚刚从坟墓探出头来,只觉寒气扑面,杀气凛然。
归农谷中已是面目全非,熊熊大火将竹林药田烧了个干干净净,火光映得她俏脸绯红。她闯进火圈,火势已经蔓延到竹屋,屋前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白衣人。
透过蹿腾的火舌,另一个白衣人眼神冷峻,一掌击飞了布归农。
“爷爷!”江离俏脸苍白,美目含怒,凝视着为首的白衣人。
白衣人冷冷看她一眼,喝道:“龙牙冰云堂堂主冰锥,奉命捉拿叛党。你们窝藏叛党林海川之孙,杀害冰云堂门徒,论罪当诛,还不束手就擒。”
江离神色变幻,没想到龙牙真的找上门来,焕儿应该还在村里,也不知情形如何。她心中忐忑,假意问道:“你说是就是,说不定是冒牌的。”
冰锥冷笑一声:“天下还没人敢假借龙牙之名!”
江离心忧江释,也懒得与他废话,一掌劈出。奈何她魂力微弱,简直是以卵击石,一个照面就被冰锥击倒在地。
“何必自讨苦吃,说,那个孩子在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更不认识什么林海川。”江离美目流转,原来龙牙还没有找到焕儿,心中一颗大石怦然落地。
她打定主意,绝不能道出焕儿的下落。
冰刺穿透她肩膀,江离紧咬嘴唇,吭也不吭一声。冰锥大怒,凌空抽出一柄寒冰剑,指着她眉心,厉声道:“还敢装糊涂,再问你一遍,那个孩子身在何处?”
江离扭过脸去,深情望着那座坟墓,眼中尽是愧疚的神色。
冰锥挥剑斩下,脚下突然一颤,他下意识抽身后退。
冰窖轰然塌陷,那颗龙鳞古树破土而出,霎时间就长成参天大树。大树盘根错节,树身布满碧青色的龙鳞,树干盘旋扭曲宛如盘龙。树冠形如华盖,绵延数十里,整个归农谷都被它遮蔽的严严实实。
冰锥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盯着那龙鳞古树。也不知是何缘由,那古树竟然隐隐发出一种难以抗拒的强大力场,让他忍不住想要跪拜在地。
比他更震惊的是布归农,龙鳞古树破土的刹那,他眼中也露出炙热的神采。
想他半生心血,总算没有白费。早料到这小子天生木灵,却没想到他竟能与龙血完美契合,乃至催生龙木。
就在众人惊诧骇然的时候,古树渐次开出洁白的花朵,头顶碧绿的树冠霎时间一片雪白,芳香四溢。等开到极致的时候,满树银花转眼又凋谢飘零,树叶也迅速泛黄凋落。
江离伸出手掌,一片花瓣落在她掌心,瞬间化作冰水,渗入皮肤。
人说花开一季草木一秋,这棵树竟然在眨眼之间完成了一个枯荣的轮回。又像是漫长的时光被凝聚在一个弹指,瞬间就亮尽了一世的繁华。
龙鳞古树转眼枯老,枝干也开始萎缩。天光突然暗了下去,厚重的乌云从天地交接的地方涌了上来。所有人都像是在坐井观天,那井口却在迅速缩小,转眼就被乌云完全遮盖。
乌云越积越厚,其中更有电光闪耀,雷鸣滚滚。忽而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着,以龙鳞古树为中心,急速塌陷。在江离眼里,就像那药池中的龙血一样,形成巨大的漩涡。满天乌云都向那漩涡汇聚,在中心提炼出比夜色更浓郁的墨。
墨色越炼越深,苍天也仿佛承受不起。
轰隆一声巨响,漩涡中央,一道耀眼的闪电当头劈下,形若银龙。电光照亮了天穹,不能逼视。
就在众人被迫眨眼的刹那,那闪电突然撕裂分离,化为五道电芒,又在一瞬间合而为一,轰隆一声,击中树冠顶端。
龙鳞古树受五雷轰顶,枯枝树干顿时燃起熊熊烈火,转眼化为灰烬。
龙鳞古树荣枯一瞬,从那冲天的火光之中,走出一个衣发飞扬的少年。
“哥哥!”
江离跌坐在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她怎能忘怀。守护在他身边的那些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在愧疚后悔。为什么要许下那个承诺,为什么总是如此任性。如果不是因为她,哥哥就不会遍体鳞伤。如果他可以醒来,她宁愿拿自己的命来交换。
“来者何人?”冰锥莫名的恐慌,那人走出的每一步都仿佛是踏在他心里。龙鳞古树虽然消失了,那份无法抗拒的力场却愈演愈烈。仿佛是属于天神的力量,让他抬不起头来。
“站住,再往前走,本座可就不客气了!”
那人置若未闻,冰锥恼羞成怒。他抬脚一跺,锋利的冰剑一根根破土而出,刷刷刷蔓延到江释脚底。地面瞬间石化,形成三步方圆的石台。冰剑到了石台周围,再无法前进。
“自不量力,本座就陪你玩玩!”冰锥冷哼一声,周遭荡起漫天寒气,寒气又化为五根冰箭,弯弓射出。
江释衣袍股起,流风自动,旋转飞升,转眼结成一圈封闭的风墙,恰好将石台围在中央。风墙迅速旋转,初时还很慢,等冰箭驰来已经快如旋风。冰箭钉在风墙上,再无寸进。
江释一步步走出火光,冰锥这才看清他面相,不禁冷笑道:“我道是谁,乳臭未干,也敢在本座面前装神弄鬼。”
他大手一挥,漫天寒气汇聚下来,像是凝麻花一样,凝出一根手臂粗细的龙枪。龙枪成型的刹那,江离只觉心神巨震,强大的力场瞬间摧毁了身后竹屋,风墙也像是被寒气冻结了,怦然破碎。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交出那个孩子,顾念你年幼无知,本座可以网开一面,饶你不死。”
江释面不改色,依旧向前迈步。
豆大的冷汗从冰锥额头滑落,脸上也是神色变幻。
这个少年的魂力怎么可能引发如此强大的力场?突然出现的龙鳞古树又和他有什么关联?刚才那道五雷轰顶应该是传说中的天劫,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一时也理不清头绪,所见种种实在是匪夷所思。但是箭在弦上已不得不发,他突然大喝一声,奋力投出龙枪。
龙枪骤然破空,发出刺耳的爆鸣声,所过之处的地表都被凌厉的气浪劈开。
“不要!”
江离面如死灰,看着龙枪逼近,她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挡在江释身前。龙枪眨眼近身,枪尖瞬间就到了她面前。她闭上了双眼,等待末日的审判。
龙枪停在她天鹅般高昂的脖劲处,紧紧贴着咽喉。她甚至感觉到彻骨的凉意已经洞穿了身体,但是却没有感到一丝的痛苦和恐慌。
她睁开眼,看见那一抹温暖的背影。
那个青衫磊落的少年,长发在晚风里飞扬,紧握龙枪的手掌血迹斑斑。
冰锥更是大惊失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赤手抓住了飞驰中的冰索云龙枪,这怎么可能!
嘎吱一声,冰索云龙枪在江释手中应声破碎,随后,他骤然出现在冰锥身前,不用任何魂术,只是简简单单的挥爪。
“寸步?”
冰锥浓眉紧锁,这个少年已给他太多的惊诧。
他脚步闪烁,也使出寸步劈开江释的攻击。流风掠过耳畔,利爪从他左肩斜拉过胸腹,直达腰际。若非他迅速后退,这一抓足够他躺上半年了。
然而,让他更为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这不可能,冰锥骇然。他分明已经拉开了距离,却又像是一寸也没有挪动过。没时间给他惊诧,因为那鬼魅一样的身影再一次凌空劈下。
那些冷眼旁观的龙牙杀手也看得目瞪口呆,冰锥大人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完全压制了!
冰锥再次后退,一道道冰墙接连挡在身前,暂时拉开了距离。他双手结印,十指翻飞。山谷内温度骤降,淡蓝色的毫光从他身上放出,形成三丈方圆的寒冰力场。两根巨手形状的冰刺从力场外倒刺而出,在他头顶十指交扣,做着和他同样的手诀。
江释冲破重重冰墙,缓缓走了过来。冰锥霍然睁眼,眼中寒光熠熠。他手指苍天,大地震颤,身前的土地骤然裂开一条细缝。一双寒冰凝结的巨大手掌掰开土地,从地下探出头颅。
那是个高达十丈的冰人,身着寒气氤氲的银鳞盔甲,手持厚重的寒冰巨剑破土而出,威风凛凛。
冰锥高擎着右手,那冰人也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照着江释头颅,挥剑劈下。江释抬起头来,冰剑来势汹汹,他却只是缓缓伸出手掌。
沛然大力透过身体闯入地下,烟尘荡起,他脚下被砸出深过半腰的坑洼。冰锥牵引着冰卫,奋力压迫。江释嘴角已溢出血丝,但他仍旧是站得笔直。
冰锥睚眦欲裂,怒吼道:“还不跪下!”
冰卫抽刀再斩,气势之浩大更甚从前。
江释双掌合住剑刃,眼中碧绿的光芒大放异彩,脚下的土地再次塌陷,已没过人头。他仰天怒吼,张口吐出惊天动地的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