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沉浸在玄妙的世界里,那边三人已在大殿外斗得不可开交。林海川贴身缠住白龙,使其无暇东顾。两人配合默契,展青云趁机跃上房顶,张开双臂,华服豁然鼓动。
霎时间狂风大作,屋顶琉璃瓦哗啦啦飞离屋顶,铺天盖地。瓦片在空中汇聚成一根长达百米的巨大翎羽箭,从他头顶呼啸而出。半空中突然竖起六道厚达丈余的冰墙,展青云牵引着翎羽箭一往直前,翎羽箭气势骇人,连破六道冰墙。去势虽然已慢了半分,依旧带着凌厉的狂风,刮得老者花白长发,猎猎飞扬。
眼看着翎羽箭已然近身,白龙击飞林海川,一只枯瘦手掌平平抬起,揸开五指。那翎羽箭像是撞上一堵透明的墙壁,再无寸进。林海川人在空中,翻身投出火云枪。火云枪行至一半,陡然变化,幻出一头气势汹汹的火鸟。那火鸟翼展竟也有百米,悲鸣一声,裂空而来,偌大城主府都被那火光照亮。
火光映红了老者布满皱纹的脸,白龙与展青云斗法正在玄妙之时,如果现在收手不仅会被魂力反噬,还会瞬间落入火鸟和翎羽箭的夹击之中。只听他低喝一声,荡起滔天巨浪。
四面冰墙破土而出,合成一座冰棺,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几乎在同一时刻,那根柺杖也冲天而起,表面木纹霎时退去,露出里面寒气逼人的真容,竟是一根寒冰杖。
火鸟撞上冰棺,烈焰像水一样从两侧溢出,将那冰棺湮没。这时,那腾入九天的寒冰杖一分为六,一根接一根落下来,直指林海川。
眼见六杖连发,寒气逼人。林海川须发尽张,面红耳赤,浑身都包裹在浓烈的火焰之中。他豁然张口,吐出一个“蜕”字。就像是水蛇蜕皮,那满身火光突然从他身上脱了下来,幻化成一张烈焰焦灼的长弓。
林海川手握紫炎长弓,奋力拉满。蕴藏在自然中的魂力,像是一根根紫色的丝线,被长弓牵引着汇聚成一根妖艳的火麟箭。
林海川拉满长弓,伴随着一个高昂的“破”字,火麟箭划破夜空,疾驰有声。
寒冰离火,互为阴阳,孰强孰弱还是要看施术者自身修为。白龙的魂力远胜二人中任何一个,六根寒冰杖一根接着一根冲入火光之中,紫炎四射,宛如烟火。每撞击一下,林海川就后退一步,脸色也就苍白一分。当第五根寒冰杖与火麟箭针锋相对之时,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荡起层层气浪。林海川嘴角溢血,就在他以为逃过此劫的时候,最后一把寒冰杖分开焰火,哧啦一声从他后脑灌颅而出。
寒冰杖击杀林海川之后,携余势击穿墙壁,飞入客厅。江释被封在冰霜中,引气入关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周身冰霜也嘎吱作响,即将被他冲破。却只觉眼前冷光一闪,继而有利刃擦着左肩,硬生生把他从冰霜中拖了出来,砰地一声,钉在身后的石柱上。
飞来横祸,霎时间把他震懵了。眼冒金星,耳中也是嗡嗡作响。行至一半的魂力被突然打乱,只觉气血上涌,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好在寒冰杖骇人的气势震碎了身上的冰层,因祸得福,让他恢复了自由。又是一声巨响,这座富丽堂皇的客厅轰然倒塌。他忍住体内翻腾的魂力,破窗而出,外面的世界已然大乱。
林海川的尸体就横在台前,白龙和展青云却不知去向。到处都是火光和厮杀声,那一刻,江释又想起了天马镇来。这走一路,烧一路,难怪老秃驴总说北域是磨砺刀锋的好地方,果然是非不断。
他心忧江离,快步赶往后花园,却只见尸体横陈,那还有半个活人。一时心乱如麻,忽见四枚赤火球迎面打来,闪身避开火球,目光锁定了躲在暗处的龙牙杀手。他不顾旧伤,双手结印,一根根冰刺冲天而起。那人长刀一挥,残月状的火弧击碎冰刺,余势不减,削去他半边衣袖。他只觉体内魂力充沛,无处释放,正好拿来对敌。
那人脚未落地,冰刺已破土而出,逼得他只能在房梁间穿行。不过此人魂力要胜过江释许多,仓促之间被他逼退,很快又挽回败局。
长刀再次劈下,江释闪身躲过,冰刺连珠射出。那人冷哼一声,飘然后退。长刀化作火焰消散,口中默念法决,江释周身突然出现一道火圈。火圈骤然收缩,他顿时大骇,奋力冲出。谁知那人还有后招,平平伸出手掌,火云掌印飞出,正中江释胸口。
他撞破内墙,跌落在屋外荷花池中。荷花池下连着暗流,水流甚急。他憋了一口气,顺着水流向前游动。这暗流暖如春水,想必就是林轩改道引过来的流花河。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嗅到了清新空气。他爬上岸边,回头一望,此时已身处碾冰城外。城中火光冲天,不时传来惨叫之声。
忽闻不远处有打斗声,江释立刻沿河赶了过去。等他赶到的时候,只见江离怀抱着林焕,跪倒在展思琪面前。一把冰剑贯穿了展思琪胸膛,眼看已是不活了。她旁边还躺着七八具尸体,林轩也在血泊中,看样子已先她而去。
展思琪用带血的手指,无比怜爱地拭去林焕眼角的泪水,又紧紧贴在他冰凉的小脸上,泪水夺眶而出。良久,她抬头凝望着江离,眼中泛起灼热的光。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已是气若游丝。江释一个箭步冲上来扶起她,低声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把焕儿送到……碧血……山庄……”她强撑着说完这一句,终于油尽灯枯,合上了双眼。
江离抱着焕儿,扑入江释怀中,失声痛哭。
“龙牙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孩子,你真的要帮她?”
江离仰起脸,郑重的点了头,江释有些无奈的轻叹了一声,随即笑道:“好,我陪你去。”
此地不宜久留,两人带上那男婴,渡过河流,兔起鹘落,转眼消失在夜幕里。
一路潜行,尽量避人耳目,也没有遇见追兵盘查。最大的麻烦反倒是那个男婴,天寒地冻,又缺衣少食。他们两个有魂力护体还好些,焕儿年幼体弱,到第二天就开始发饶,这可急坏了江离。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赶紧带他看大夫。
傍晚时分,两人找到一处小山村。那是一座很小的村落,只有几十户人家,大多靠狩猎营生。村民淳朴好客,一个面色慈祥的老婆婆见两人还带着孩子,就把他们让进了屋中。
老婆婆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十三岁的孙子,唤作二狗。那老婆婆见焕儿小脸惨白,高烧不止。她心疼不已,斥责道:“你们是怎么做父母的,这孩子再耽搁下去可就没了。”
江离俏脸绯红,也不否认,低声道:“阿婆教训的是,不知村里有大夫吗?”
阿婆摇头道:“我们这村子太小,也没什么大夫。平常生些小病,都是我用土方医治。”
江离大喜,恳求道:“劳烦阿婆施以援手,救救焕儿吧。”
阿婆就试了一个退烧的土方,她看江离胸前平平,暗自摇头,又找了村中乳娘饱饱喂了他一顿。小家伙吃饱之后,很快又睡着了。阿婆又说先让他好生睡上一晚,明早再看效果如何。
当晚两人就寄宿在阿婆家里,江离一直陪在焕儿身边,寸步不离。看着她忧心忡忡的侧脸,江释也是满心忧虑。
林海川已死,展家也惨遭灭门,碧血山庄恐怕也在劫难逃。倘若他们继续前往碧血山庄,说不定就是自投罗网。
看得出,阿离很在乎这个孩子。倒不如把他交给普通人家寄养,哪怕平凡一生也好过颠沛流离。可转念一想,林轩对他有救命之恩,江离也答应了展思琪,总不能失信于人。更何况树欲静而风不止,战事一起,谁又能独善其身。
这时,江离突然红着眼冲了出来。江释心道不妙,跟着她进屋去看焕儿,却只见他小脸惨白,面带薄霜。病情非但没有得到缓解,似乎愈演愈烈。
江离不知所措,早已是泪眼婆娑。阿婆赶过来看了看,也是摇头叹息,回头对江释说:“这孩子是不是还有别的伤情?”
江离仔细回想,莫不是被那龙牙杀手的魂力所伤。她便将事情经过稍作修改,只说是受仇家追杀,焕儿可能是受到了魂力波及。
阿婆面露难色,想了想道:“村北十里外,有一座归农谷,谷中住着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大夫。不过此人行事乖张,看病行医全凭喜好,这孩子又耽搁不得,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
听她这么说,江离顿时扑倒在江释怀中,泣不成声,江释安慰道:“求死扶伤是医者天职,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阿婆又唤醒了二狗,让他给两人做向导。江释当即启程,连夜赶往归农谷。二狗自幼在山中打猎,对四周地形极为熟悉,很快就找到了归农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