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面传来了轱辘的响动。
小丫头们来报,说各宫小主都在凤仪宫门外等待召见。
葡瑙迎出去,把各宫小主招呼了进来。
葡瑙懒散地倚在座椅上,身上的衣服也随性,各宫小主穿的姹紫嫣红,但比起葡瑙的懒意竟萧瑟了几分。
葡瑙不是美人,但她善于被装饰成美人。
娴才人和明才人的衣服一看布料就是最好的,两个人说话也识分寸,懂谦卑。有家教的大家闺秀和被宠坏了的豪门女子谈吐果断不一样。箬才人来自江南水乡,身子骨看着也纤细,身上的布料虽不是最名贵的,却是绣工最精细的。梦才人在入宫以前就是有名气的才女,出口成章,琴瑟皆通,是京城里贾商的女儿。秋才人最为平凡,但姿色最为美丽,家境也是一般,说话也十分平庸,想必皇帝选来就是为了放一个花瓶的。
葡瑙让暖梅看茶,各位才人都起身行礼。
礼毕,葡瑙让她们谈谈自己进宫以来的所见所闻。
秋才人抢话答,娘娘,姐姐景贵人不知在哪个宫里,家父一直惦记姐姐的身子。
灯儿给葡瑙端上一杯酸梅汤,葡瑙慵懒地说,景贵人就在暖香楼,不过你父亲教导的女儿可真是一个模子,都被皇上挑了来。
秋才人再傻,也明白自己问错了话。这种问题问问小宫女就可以,还拿着这种问题来问皇后,姐姐混得好还好,要是不得喜爱自己不就也不得喜爱了。
进宫之初,早有嬷嬷教导自己,皇后得宠于六宫之首。
众人轮番谈论了一会儿所见所闻。
等会儿皇帝的赏赐就去你们宫里了,都回去等着领赏吧。
葡瑙抚摸着自己的碗,若有所思送客。
皇帝不一会儿就下早朝过来了,自己该换身衣服准备准备。
暖梅拿出了这几日刚刚裁好的白色衣服,上面绣着折枝的芙蓉和蜂蝶,还有缀着点点的珍珠,再梳成美人髻,只用一只玉簪簪着,再缀上零星的满天星形状的银星,画着浅浅的妆,和刚刚离开的才人们相比,更多了几分清淡姿色。
浓妆淡抹总相宜。
皇帝踏入凤仪宫时,看到凤仪宫的柳叶都长的近乎女人修好的指甲尖了。
宫人正在晒葡瑙的书籍,一本本翻开晒在假石上,书里的字字都晒得清晰,墨色没有一丝霉味。
葡瑙喜笑颜开打笑道,皇帝不去宠幸自己的新人呀。
皇帝看着阳光下的葡瑙脸上的笑容越发耐看。比起那些凡夫俗脂强得多,要不是怕后宫空虚留人话柄,才纳了嫔妾。
瑙儿,我们生孩子好不好。
皇帝更调皮的抱着葡瑙就往寝殿跑,咯吱的葡瑙笑的抽搐了。
夜里。
葡瑙好像看到穆曲零朝自己走来,一身的血要掐死自己,自己被逼到原来房间的屋角,无处躲藏,穆曲零尖叫着脏离开了房间,自己的泪掉了一身又一身。
忽的醒了过来。眼泪打湿了枕头。
皇帝殷切地看着她,做恶梦了?
葡瑙擦了擦泪,嗯。
皇帝温柔地抱着她,她冰冷地想起了穆曲零对自己喊脏的一幕。
天微亮,皇帝就派人去请太医来看葡瑙的梦魇症状。
太医悬丝把脉,恭喜皇帝,娘娘有喜一月了。
葡瑙浑身停顿,自己回来三个月多了,这孩子不是穆曲零的,怪不得梦里穆曲零嫌弃自己脏。
皇帝欣喜。
葡瑙示意暖梅给太医送赏。
皇帝温柔地伏在葡瑙的耳畔说,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各宫过来请安的时候,都看到了皇帝坐在皇后身旁,眉目含笑望着新进宫的各个小主,都羞涩地略一低头。
从今以后,你们切不可让皇后多操劳,谁要是惹是生非,休怪朕不念素日之情。
玉妃和皇后相视一笑。
出了凤仪宫宫门,秋才人和景贵人一起走在最前面说说笑笑。
皇后怀孕的消息并没有声张。皇帝也懂得其中利害,自己自幼并不是没有见过多少孩子胎死腹中。
玉妃等人只当是皇帝疼爱皇后。
娴才人和明才人走在队伍末端,等前面的人出宫门好久了两个人还在私语景贵人和玉妃同为才人怎么会差这么多,又感慨后宫的是非,一番美人沉沦之词。梦才人和箬才人则边走边谈论宫中衣服的绣工活儿的参差,没有人把话题放在讨论皇嗣的问题上。
葡瑙笑嘻嘻地给皇帝换着黄马褂说,终究是瞒不住的,等到三个月时胎像稳固住了,再昭告宫里吧。
皇帝的笑容就像乳臭未干的小孩一般,好、等你生了朕还要昭告天下。
葡瑙让暖梅去把丁嬷嬷请过来,丁嬷嬷以前服侍着皇帝生母,生母病逝之后便伺候先皇的容妃,容妃也走了之后就在内务府调教小宫女,把丁嬷嬷请过来服侍葡瑙,一不必怀疑其忠心,二她有经验伺候宫里怀孕的娘娘。
丁嬷嬷来的时候,窗外的喜鹊在树枝上欢快的歌唱。皇帝早出了凤仪宫去处理朝堂大事去了,丁嬷嬷穿着紫红色对襟折绣衣,跟在暖梅后面。
葡瑙上前扶着丁嬷嬷,让她免行大礼。丁嬷嬷力气大得很,葡瑙拉不住,丁嬷嬷跪在的地上,老奴尽心竭力辅助娘娘。
丁嬷嬷收拾妥当之后,葡瑙叫来了凤仪宫中所有宫女太监,朗声宣布,从此以后丁嬷嬷和暖梅将辅佐本宫治理凤仪宫,暖梅为首,丁嬷嬷和灯儿次之,听明白了?
软榻上,葡瑙示意暖梅把食谱交给丁嬷嬷让她去熬药。丁嬷嬷定睛一看就说,娘娘这食谱用不得。
葡瑙斜躺着戏谑地问,为何不可。
丁嬷嬷说,鸡汤性寒。
葡瑙哈哈笑着说,嬷嬷不必惊慌,这是暖梅没有经验罢了。
葡瑙嘱咐丁嬷嬷做一点秋冬季节小孩子的衣服,丁嬷嬷笑着说,娘娘有孕在身,不便声张,老奴明白,娘娘尽管相信老奴即可。
晚间,皇帝过来的时候,葡瑙推搡着他,不能专宠一人,要不然你的大臣该称赞我祸国殃民了。
皇帝转圈想抱住葡瑙,说,他们目前还没有那个胆量,除了礼部和工部那两个老家伙。
又看见丁嬷嬷站在旁边端茶,忙笑着说,好嬷嬷,你来了。
葡瑙指着皇帝的鼻子说,好啊、连嬷嬷你都看。说完自己笑跑了,一溜烟跑了好远,丁嬷嬷看着皇帝慈爱的笑了。
皇上可没让娘娘们失望,也夺了狼子野心们的权。葡瑙慢吞吞的说,皇帝的狼子野心你怎么会知道。
说完又是捧腹大笑。
皇帝满屋子追她追不上,恨得牙根儿痒痒。好嬷嬷,改天你替我好好管管她那张伶牙俐齿的嘴。
正闹着,绿阁方向传来了钟声,有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太后不行了。
丁嬷嬷怒斥,慌什么,先定住神再说。
回皇上、皇后,太后娘娘寿终正寝。
皇上说朕马上去。
又回头嘱托葡瑙,准备好丧礼,丁嬷嬷你帮好了。
葡瑙忙换上皇后正装,和皇帝一起去了绿阁。
太后早已闭上了眼,一头银发,还有嘴巴大大地张着。
皇帝下旨,太后葬入妃陵,先皇第一任皇后与皇帝一起在皇陵。
丁嬷嬷让小宫女把一枚铜钱塞入太后的嘴里,再念念有词的替她合上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