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简云的电话时,席澜正在宿舍里准备资料。还不到六点钟,天边还挂着残虹,一阵暴雨之后,云朗风清。
简云是席澜的室友,两人一见如故。也许是相同的出生,决定了他们类似的命运。大学四年,宿舍六个人,他和简云从没谈过女友,也不曾有过浪漫的回忆。他们的生活,除了吃饭睡觉,便是枯燥的上课、考试、找工作。
席澜自卑,出身农村的他,对爱情敬而远之。简云对当年的心上人念念不忘,席澜却一直不知。他们看着宿舍其他人的女友走马观花的经过他们的人生,席澜和简云怀着复杂的心情看着这一切。
他和简云的关系很好。四年来,一直都是席澜陪着简云去当家教。也是沉默寡言的简云和席澜一起等待着喜欢的女孩出现,默默的关注从不上前说上一句话。席澜和简云之间类似的回忆有很多。
简云在毕业前夕拿着一瓶啤酒对席澜说,你小子要好好的在哪里活着,如果你走了,我该找谁去回忆我的青春。
说完,简云眼底带泪,一口气喝光了啤酒。将酒瓶狠狠的砸在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好似要将自己抛出这卑贱的残酷人生。
席澜不语,安慰显得苍白。他唯一能做的,默默的陪他一醉!喝到最后,席澜和简云两人抱头痛哭。为他们卑贱的命运,也为他们太多太多的渴望不能实现的痛楚。
“喂,席澜,在哪里还好吗?”
“恩,还好。恰好雨季,绿草如茵,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简云无语,继而怒吼“你要是再废话,我可直接挂电话了。”
席澜听到简云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又回到了纯真的年代,自己可以笑的如此肆无忌惮。为了一件小事,可以开心许久。
“你这次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起来,我们好像有很长时间没有通过电话吧。上次我给你打电话是一个月之间?还是什么时候?都快有些记不清了。”席澜拿着电话,努力想要回忆起上一次打电话的场景,可依旧毫无印象。
“好久之前了吧。”简云接过话茬“这次给你打电话,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国。我们宿舍好久没一起聚过。这次屈枫要结婚了,他应该过几天就会给你电话吧。我提前给你打电话是给你提个醒。他们几个都和我说过好几次了。我们宿舍自从毕业之后,便再也没能好好聚一次了。这次屈枫结婚,也许是大家最有希望聚到一起吧。”
席澜听了没说话。简云等了一会,没听到席澜的声音,以为席澜这次依然赶不回来。轻声安慰席澜“席澜,你回不来就算了,下次还会有机会。不要放在心上。”
“不是的,我可能还有大半个月就会回国了。屈枫的婚礼,我赶得及么?”
席澜忐忑,屈枫的婚礼已经是宿舍另外四个人里最晚的了。如果错过了,也许就只能等着简云铁树开花。可又要等到何年何月?
“还有半个月就可以回国?”简云很高兴,紧接着说“屈枫的婚礼定在十月二号。你肯定来得及,你如果定好回国的日子。告诉我,我去接你。”
简云的话让席澜不禁回想起大学时光。席澜每次去学校报到,只要拿的行李很多,简云都会去接他。他们通电话,最后一句话便是——告诉我,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席澜走出宿舍。依着栏杆望着远处的风景。万倾碧绿的草原,偶尔飞起一两只灰色的鹭鸶,拍打着翅膀,掉落的羽毛在空中打着旋。草原的尽头与天际相接处暗蓝,落日是微微的紫色。
历历在目的皆是时间的真相,但有那样多的事,席澜渐渐觉得无迹可寻。他已经不再年轻,曾经相约度过四年的人,如今早已换了他人相伴。他却远在异国他乡,独自一人度过四年的时光。他们经过过什么,他无处知晓。他们的心酸与痛楚,他无法理解。他们的精彩亦与他无关。
他一直在错过他们的精彩人生!可席澜他自己的人生有谁曾想过关注?
天色昏暗,远处看不见绿色的野草,只剩下模糊的夜色。一豆微光起伏,席澜站着倾听时间流动的声响,鼻息满是草与花的辛香,无端的,席澜落下了泪。
“经理,吃饭了。”到了开饭时间,有技术员看到席澜站在二楼走廊上,便大声喊他吃饭。
晚饭过后,抑郁的席澜原本打算回到宿舍睡觉。半道被阿诺带到僻静的地方,神神秘秘的。席澜拿阿诺没办法,只好跟着他到工地一处僻静的角落,
阿诺四处仔细的搜索一遍,确定没人能够偷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才放下心来。
席澜神色不善的看着阿诺“你小子是不是又做了什么缺德事了。干嘛没事跑到这里来。”
阿诺扭捏的不好意思开口,本就黝黑的脸充血涨红愈发青黑。席澜不急,静等阿诺开口。
过了一会,阿诺才小声附到席澜耳边说“经理,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席澜不置可否,摸着下巴,戏谑的笑起来。“要我帮忙,自然是可以的啦。”
阿诺听到席澜的话,心花怒放。可是笑容刚露出,席澜紧接着悠悠说道。“你小子每次打牌似乎都赢了不少啊。我最近手头有点不宽裕。你看……”
“经理!”阿诺苦着一张脸,大眼框里泪水旺旺。
“少在我面前装可怜,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你这次找我肯定是在坑我。不管怎么样,起码不少于”席澜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正反晃动。
阿诺犹豫了半天,狠下心来。“经理,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不过,你一定要帮我。”
席澜纳闷阿诺怎么一下子豪爽起来,打算拒绝阿诺的要求。可是阿诺动作迅速的掏出钞票硬生生的塞在席澜的手中。
“经理,你现在可不能反悔了啊。”阿诺面露得意之色。尽管阿诺现在心痛不已,但想到此刻席澜不能拒绝他的请求,心情无比舒畅。
席澜没想到反被阿诺算计了一把,满脸怒火的盯着阿诺。不悦的看着坏笑的阿诺“说吧,我看看我能不能帮。难度太大的话,我可是拒不认账哟。”
“嘿嘿,我的好经理,这件事。整个项目部,可只有你能帮我啊。我都琢磨半个月了。”
“啊,你小子刚刚说什么,琢磨了半个月来算计我?枉费我对你一番好心。你却处心积虑的算计我,你的钱我可不退了啊。”席澜作痛心疾首状,好像阿诺做了丧尽天良的恶事一般。
“别啊,经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阿诺一时嘴贱,说漏了嘴。见到席澜准备撂摊子慌了神,差点给席澜下跪。
心慈手软的席澜见到阿诺六神无主,好歹算是出了一口恶气。“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听到席澜的话,阿诺才知道席澜是拿自己寻开心。一时气结,想要报复,可是想要每次和席澜来往无数次的交手,每次都是自己吃亏。只好无奈的收起心思,老老实实的说明来意。
“你小子,不就是去她家里一趟吗?干嘛非要拉上我啊。”
“经理,你也知道我见到艾莉就害怕。明天去她家,她肯定会刁难我的。如果你不去,我明天一定会很难堪的。”
想到阿诺平时怕艾莉的胆小模样,席澜不由得笑了起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没想到你也有怕的人啊。阿诺,小心你以后和她妹妹结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嘿嘿,我和她妹妹结婚之后,立马搬到市区去。山高皇帝远,艾莉就算有那个想法,也管不到我头上。不过,真希望有人尽早收了她。也算是为项目部清楚做贡献。”
席澜望着阿诺“……”
第二天很早,阿诺就敲席澜宿舍大门。“经理快起来啊。时间不早了,我们要出发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席澜抬起左手,看了一下时间。六点还差十分,天刚蒙蒙亮。席澜没好气的冲着门口大喊“还不到六点钟,你吃错药了啊?”
听到席澜发火,阿诺理直气壮。“经理起来啊。我们还要去市区买礼物。第一次去她家,怎么好意思空着手去。”
到市区,席澜第一次发现陪着阿诺买东西真是一件无比辛苦的差事。阿诺拉着席澜逛了四五条街,挑了不下上百件的礼物。可是还是无法确定到底该选哪一件当做礼物。
席澜彻底无语,默不作声的陪着阿诺在几条杀进杀出。快到十点时,席澜示意阿诺,时间所剩不多。
眼看时间不多,阿诺急得团团转,最后仰天哀嚎。“天啊,买个东西就这么困难吗?”
十一点半,阿诺和席澜两个人才风尘仆仆的赶到艾莉郊区的老家。
远远的便看到艾莉姐妹俩陪着父母站在大门口朝路口张望,生怕阿诺这个貌似鬼走错地方。
艾莉看着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诺,差点又开始训斥起来。想到今天是阿诺上门见面,艾莉才强忍怒火,狠狠的瞪了一眼,意思不言而喻。“你来的真早!”
阿诺故作不知,摸着头。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帕丽萨利腼腆的站在艾莉的身后,一脸幸福。艾莉望着阿诺心花怒放的傻笑样子,再看看身后的妹妹,一时气结。为什么,自家的傻妹妹找了阿诺这朵万中无一的奇葩。
席澜听不懂他们的话,只好微笑的站在一边。看着阿诺和帕丽萨利幸福的样子,心里默默的替他们送上真心的祝福。
细心的艾莉看到席澜站在一旁不语,觉得怠慢了席澜。悄悄走到席澜的身边,用中文对席澜说“不好意思,他们都不会说中文。“
席澜温和的笑着说“我虽然听不懂你们的语言,可是我能感受到你们现在很幸福。看到你妹妹和阿诺走到一起。我由衷的替他们感到幸福。”
“谢谢。”艾莉顺着席澜的目光,看着处于幸福中的妹妹。不禁触景生情,想到如今的自己,不由得轻声自语“我的幸福又会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