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会了解他到底说出了什么意见，可他每天都在记录，所有的时间都在记录，几乎一封封信接连不断地写！特别地激动。在一天晚上，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我哭着跑到了他面前（嗯，我爱他）：‘您就跟亚历山大皇帝服个，服个软吧！我冲他喊道。说真的，我应该这样说：‘您就别再跟亚历山大过不去了！可是，由于我还太小，我竟然直接把我的想法全都告诉他了。’嗯，我的孩子！他回答我，他在房间里一直徘徊着，嗯，我的孩子！他那时候好像还没有看出来我才十岁，几乎特别喜欢和我说话。嗯，我的孩子，我愿意亲吻亚历山大皇帝的脚，可是普鲁士国王和奥地利皇帝，嗯，我对这两个人充满了仇恨，况且……说实话……你不了解政治！他好像忽然想起来了他面前的只是个孩子，不再说话了，可是他的双眼还是能看出怒火，就这样保持了好久。嗯，假如我把所有的事都记录下来（由于我是亲身经历的人），况且这时候就告诉所有的人的话，这样全部的评论家们，全部的文学界那些很虚荣的人一定会嫉妒，全部的流派，还有……不对，我不能这么做！”
“有关流派的种种，是的，您说的没错，我也觉得您说得对，”公爵不在说话，片刻过后小声说，“就在不长时间之前，我看过一本沙拉斯写的有关滑铁卢战役的书［沙拉斯·约翰·巴季斯特·阿道夫（1810—1865）是政治家和军事历史学家，有著名的《一八一五年滑铁卢战役史》（一八五八）］。这书当然是特别庄严的，专业的人士也是这样说的，这书能够流传古今，写的特别好。可是书的所有内容都有种很鄙视拿破仑作为乐子的感觉，假如可以就拿破仑在别的战役中展现出来的所有才敢说出些不好的地方的话，沙拉斯一定会很开心。在这样庄严的书中，这样的做法肯定不太好，由于这是因为派别的关系。您那时候在……陪伴皇帝，一定有很多公事要做吧？”
将军彻底高兴坏了。公爵的建议讲得特别的庄严而且很实在，最终他不再有不相信的感觉了。
“沙拉斯！嗯，我也特别上火！我那时候就跟他通过信，可是……说真的，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想不起来了……您刚刚提到这事，我是不是有很多公事要做？嗯，没有，没有！即使大家都叫我少年侍卫，可是那时候我自己都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况且，拿破仑就不再想要拉拢俄国人了，他和我接触也只是由于政治上的需要，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他对我产生了爱意的话，可能早就忘记有我这么个人了，我这时候能这么狂妄地说这样的话，我还是对他怀有一定好感的，并不是由于什么公事不公事：偶尔我去皇宫应个卯……骑着马和陛下一起出去游玩，这样罢了。我的马术很高。他总在午饭之前出去，经常让随侍在他身边的有达武［达武·路易（1770—1823），拿破仑一世的元帅和军事大臣］。我和马木留克兵孔司丹（马木留克兵为世代当兵的军人后裔，鲁斯坦是拿破仑的宠臣和贴身警卫）……”
“孔司丹，”公爵不清楚自己会喊出这个名字。
“不对——不对，当时孔司丹不在陛下的身边，他有送信的任务（孔司丹是为拿破仑送信的近侍。）……去给约瑟芬皇后送［约瑟芬（1763—1814），这是拿破仑的第一位夫人，一八○九年与拿破仑离异］；可是即使他不在，在陛下身边的还有两个传令的官员，几个波兰枪骑兵……是的，那时候他也只有这些随从，是的，不算拿破仑总带在身边的几个将军还有元帅，由于拿破仑想不定时地和他们一起看看地形和配置自己的军队，商量一下军事……我这时候想起来，总在陛下身边的是达武：他身材矫健，做事冷静，还有副眼镜，眼神很奇怪。皇帝总是和他一起商量一些重要的大事。拿破仑特别中用他的建议。我还想起来，他们两个曾经商讨很多天；达武上午和晚上都来，几乎还会偶尔地发生些争吵。结果，拿破仑好像妥协了。两个人在书房里，还有我也在，他们甚至就当我不在那儿。忽然，拿破仑的眼神投到了我的身上，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个很怪的想法。他突然跟我说：‘孩子！你认为怎么样，假如我开始信奉正教（说的是俄罗斯正教），让你们的奴隶都解放（说的是俄罗斯农奴），俄国的人民会不会顺从我呢？’一直都不会的！我很生气地喊道。拿破仑很惊讶，‘他在这孩子的爱国的眼神里看到，看到所有俄国人的想法’。算了吧，达武！所有的事都只是梦想！还是说说您别的方案吧。”
“对，可是这个方案同样是一个很伟大的想法！”公爵说，他也很喜欢听，“结果，您觉得这个方案是由达武想出来的吗？”
“至少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成果。是的，这是拿破仑想出来的，一个很有远见的想法，可是后来说的方案也是很有远见的……这就是很出名的‘雄狮的谋略’，这个策略重要的地方就是，要让所有的军队都守住克里姆林宫，并好好装备改造，尽量多存些食物，尽量多弄些粮食过冬，能坚持到第二年春天，到春天的时候再与俄国军队战斗，努力突击出去。拿破仑很喜欢这个方案。我们天天骑着马出去巡视克里姆林宫的围墙，他一直在说哪里该拆，哪里该改建，什么地方需要眼镜堡，什么地方需要三角堡，什么地方需要多些地堡……眼观六路，动作很快，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最终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达武连续几天都来催他做出最终的决定。他们两个人又独处一室，可我还是第三个人。拿破仑抱着胳膊在房间里徘徊着。我聚精会神地看着他的脸，我的心一直在跳动。达武问：‘去什么地方？’拿破仑说：‘腌马肉。’拿破仑打了个战栗，无论成败都在此一举了。‘孩子！’他突然跟我说话，‘你对我们的方案有什么意见？’毫不怀疑，他想问我，就像是一个拥有很多指挥的人，在最重要的时候需要投硬币来决定。我不是在说拿破仑，而是想跟达武说：‘将军，您应该赶紧逃回家里去！这一打算就这样放弃吧。’达武晃了下肩，走之前说，‘唉！他现在不那么理智了！’次日就宣布放弃城池逃离了。”
“所有的事真是太有趣了，”公爵声音很小地说，“如果这所有的事都是真的……我想表达……”他赶紧纠正。
“嗯，公爵！”将军喊道，还沉浸在他胡编的故事里，几乎听到了这么不小心的话也没有注意到，也许是还没有回归现实吧。“您说：‘这所有的事都是这样的！’不但是这样，跟您说吧，确实如此！所有的事只不过是政治上的一点小事而已。只是我再跟您重申一次，我亲眼看到了这位伟大的英雄夜间流泪和呻吟。这样的事，只有我知道，别人谁都没见过！最终，当然，他不会一直哭，也不可能一直流泪，只是偶尔还会叹气，可是，他满脸都充满了惆怅。好像永恒之神的翅膀盖在他的脸上。偶尔，一到晚上，我们就互相对视，持续很久不说话……他的贴身警卫鲁斯坦，在旁边的房间里打着震天的鼾声，这家伙睡得太死了。‘只是他很忠心，’拿破仑经常这样称赞他。有一次，我心里很想不开，他忽然觉得我在伤心难过，他就很有感触地看看我，说：‘你在怜悯我！’他喊道，‘除了你之外，孩子，可能还有一个孩子也会对我心存怜悯，那就是我的亲生儿子Le roide Rome法语：罗马王。拿破仑曾授予自己的儿子约瑟夫·弗朗苏阿·沙尔以“罗马王”的尊号。，别的人都记恨我，所有的人都对我有恨意，可我的那帮兄弟们，如果惨遭不幸，一定会第一个就把我卖了！’我忍不住大哭，扑到了他的怀里，这时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我们两个人相互抱着对方，我们的眼泪融合到了一起。‘快写信，赶紧把要给约瑟芬皇后的信写好！’我大哭着向他说。拿破仑颤抖了一下，思忖了一下，跟我说：‘您暗示我记起了第三颗还有我的，很感谢，我的朋友！’后来他马上坐了下来，开始给约瑟芬写信，次日就让孔司丹送走了。”
“您的做法很好，”公爵称赞道，“您在他这么悲伤的时候想到了让他记起美好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