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年二月,神宫纷争平定,桑涅将来到落月国,接纤如回家。
“阿归,这次义父要将姐姐接回神宫,阿归乖乖的待在这,等过些日子义父再来接你好不好?”
阿归听话的点点头,纤如问:“为什么阿归不和我们一起回神宫呢,爹爹?”
桑涅的面色有些凝重,“阿如,妹妹回神宫不安全,我们走吧。”
那年春天来得很晚,二月天的风还是刺骨的,落月国有个传说,很久很久以前落月国的巫女曾预测,如果某年的二月依旧像冬天,那么这一年,一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大事,落月国的人都相信着。
那么今年的大事是什么呢?
再次见到夏侯宸,已历经了半年多,阿归才知夏侯宸是落月国的皇子,今年的大事,便是先帝驾崩,夏侯宸登基。
记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清晰,有时也会很模糊,阿归不清楚自己是谁,是他们眼前的阿归,还是她梦中那个陌生的女子。
“阿归,怎么了?”夙乔进屋,将端着的汤药放到桌上,坐到阿归身边。
“乔儿姐姐,我没事。”
夙乔摸摸阿归的头,有些伤心的说,“阿归一定是想阿如了吧,没事的,桑叔叔一定会接你回去的,来把药吃了。”
“好苦。”
时光悄悄流逝,转眼已是六年光阴不再。
如今的阿归,已是十七岁少女,一袭白色长裙翩飞,清绝出尘,恍若天人。
“阿归,该你了。”夙莫面色平静,容颜冷峻,丝毫看不出任何喜悲。
阿归看了棋盘半天,手中的棋子悬在半空,很久没有落下。
看了看夙莫,阿归将棋局打乱,吐吐舌头,笑着对他说,“夙莫,不玩了。”
夙莫无奈摇摇头,“你呀。”
“夙莫,我们去喝茶好不好?我刚刚和乔儿姐姐学的煮茶,看我学的怎样,如何?”阿归笑脸盈盈,摇摇夙莫的胳膊,等他回答。
“嗯。”
夙府里有一片桃林,阿归和阿如来到夙府那年,几个人一起栽下的,如今没有桃花,树叶葱茏遍布。
素白色身影行走在一树树的绿色之中,铃音响起,阿归素手一挥,满树的桃花开遍,灼灼动人。
她全都记起来了。
记起了数万年的战争,记起了无数人的死,无数人的愿,无数人因为有执念而不愿离去,所以才有了她的存在。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怎么会这样呢?
她以桃花为身,愿为魂,即使是几岁孩童模样,却已有了数万年记忆,她没有感情,冷心冷情,可现在呢?
为什么要让她经历人世间的各种感情呢?
“今日,我将封印你过往的记忆,你要做一个平常的人,弋缈,从今天起,你有了另一个名字,‘宜归’,‘之子于归,宜其家室’,取后者之宜,前者之归为名,可好?”
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控制,失去了意识,
“就是这样了吗,怎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呢?”弋缈摇摇头,不知道她遗忘了什么。
夙莫静静地走到她身边,看着他,眼里有一种情绪在涌动。
“阿归。”
弋缈抬头看着他,“听乔儿姐姐说,落月国与北方的日星国发生了战争。”
“嗯,阿归,我要离开一段日子。”
这年十一月,落月国与邻国的战争僵持不下,久不分胜负。
冷月在空中悬着,弋缈的心渐渐恢复了冰冷,离开了夙府,踏上了纠纷之地。
如今神宫平静,各国却野心勃勃,妄想得到神宫的力量来扩大本国的实力来统一元虚大陆,落月国也参与进来,神宫之主桑涅对他们的野心置之不理,不愿参与到各国纠纷中。
几年前,桑涅带走阿如时,曾允诺她不久将会来接她,可是,之后却再无下文。
她知道,当年桑涅之所以没将她带回神宫,是要她过安宁的生活,如今天下本不太平,那么在哪里都没有关系了,况且,阿如告诉她,义父时日不多了。
神宫门紧闭着,弋缈旋身跃入,掠过桃林,飞入神宫大殿。
“义父。”桑涅正在殿内,弋缈一眼就看到了他。
“阿归。”桑涅看着弋缈,说不清此刻是怎样的表情。
“咳咳。。”
“义父,你怎么了?”弋缈担心地问。
桑涅摆摆手,“我没事,阿归,这次要你回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托付给你。”
冷风吹进来,今夜的月有些不寻常,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今夜是怎样的预兆。
“十九年前,我预知了你将要来世,于是在那几年拼命寻找,终于在五年后将你找到。”
“结愿为魂,你一出生就能掌控世间所有,我担心你会对世间造成不测,这在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开始担心。第一次见你,你眉目清冷决绝,不是几岁孩童应有的神情,我便决定,在你能力还未达到顶峰之时,封印你的记忆,这样,你还能有一个愉快的童年。但我的法力低微,我的封印会随着你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失,现在,是这样吧?”
弋缈点点头。
桑涅接着说:“几年前未将你同阿如一起接回神宫,是因为各长老的势力还未完全清除,我怕接你回来他们会渐渐发现你的秘密,将你留在落月国,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各长老残余势力已清除,我也命不久矣,是时候将神宫交给你们了。”
次日,神宫最后一位公主桑涅宣布,从此废除宫主之位,改立弋缈为神女,纤如协助,为神宫第一任掌执,所有男子退出神宫,从此神宫只有女使。
几日后,桑涅离世。
又一个月夜,弋缈与纤如望着天空,不知前方的路指向何方。
“阿归,如果当时我们一起回到神宫,你说现在会是怎样的?”
弋缈摇摇头,道:“我不知。”
纤如看向她,“阿归,我们说话越来越少了。”
弋缈看着眼前的人,一袭红衣,依旧是从前那样鲜妍明丽,少了当初在夙府时的步步小心,“或许我们,都变了很多吧。”
两人沉默无言,直到第一缕阳光射入,弋缈淡淡道:“天亮了,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