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的大劫,元虚大陆正值千年来战乱最激烈的时刻。各大国明争暗斗,挑起了元虚大陆的多起纷争。
三年里,弋缈游历各国,有时舞儿化作人形,陪伴在她身旁,更多的是她独自跋涉,独赏这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
三年前的那些插曲,不过是她千年生命中小小的一部分,有时候会想起,然后自己傻傻地笑一下,回味那段时间的美好,她也还总是会想起,那个紧紧牵扯着她千年情绪的人,夙莫。
尽管她千方百计地避开了战争,多是到一些人烟稀少的小村庄,但每当到达两个国家边界时,她都感觉得到战争带来的紧张气息。
有时候她在想,既然她因为战争而生,那就让她早早承担,早早了结这一切吧。可一切也并非她想象的那么容易,在这些战争中,她,是无能为力的。一千年前,原本她是有机会结束这一切战乱的,因为她的懦弱,让历史再次上演。
无关她的喜怒哀乐,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这一切。
如今天下的局势,她不是很清楚,尽管她遇上了为数不多的几次战争,这几年她似隐世一般,从不往人多繁华的大城去,是以,天下变成怎样,她是不知道的,或许还是因为她太无情,对于人世间,她总是没有付出太多感情,也没有做任何事情,以致原本她的责任,都是别人去承担。
回神宫,是她仅能想到的解决一切的方法。这次,她决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只想着自己,只会逃避,她会努力,承担起一切。只三年,她看遍了人世的纷纷扰扰,学会了她过去的一千年从未理解过的承担。
如今的元虚大陆,最强大的不过屹立的四个大国,北翼国,南霁国,西越国,东预国,还有一夜崛起并三年不曾消失的神秘的国度,后离国,没有人知道这个小小的国家如何在元虚大陆的纷纷战乱中站稳脚跟,它的出现,无疑使四个大国原本的对峙局面更加紧张起来。
尽管边疆战争不断,南霁国都城荥城依旧繁华不减。
弋缈终是难以释怀,又回到了这里。回神宫之前,再来看一看这里吧。
三年前,与安洛灏的相遇,便已认定他是千年后的夙莫,与他共同度过半个夏天,尽管,他早已不记得千年前的事情,也不记得她是谁。
如今大街小巷,人们大多议论的都是天下局势,战争形势,即便弋缈不愿听,可传到耳边,却是不得不听,甚至倒背如流。
“瑞亲王家的小王爷一年前奉命前去边境平定战乱,如今凯旋归来,皇上为此大赦天下,这几天小王爷就该到都城了吧。”
“是啊,听说皇上在宫里设宴庆祝,瑞亲王和王妃也从洛城赶来,为小王爷庆功呐。”
“说这小王爷,真是不简单啊,打败了东预国的老将军安桓,安桓面子上挂不住,灰溜溜地回去都城了。”
听着这些议论,弋缈不禁想起当年的事。
大将军夙莫抗敌有功,国君为此……
往事如云烟,悄悄地散去了,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永远停留。
“快让开,快让开。”
浩浩荡荡队伍从城门进入,大街上的人纷纷让行,弋缈被埋没在拥挤的人群中,同众人一起望去。
最前面的人身着战甲,骑马慢行,默默地接受着人们的敬仰和赞佩。
人群中越来越拥挤,弋缈被不断前涌的人慢慢拥挤着后退,便转身,向后走去,却不能移动半步,只能任由被人们挤到后面。被埋没在人群深处的弋缈不能看到前面分毫,更看不到最前面那人脸上浮现的一抹异样。
队伍最前面的人骑马变了方向,人们纷纷让开,出现了一条路。
那人在弋缈身边停下,弋缈未曾注意,不愿招惹是非,退到一旁,不料被拉到马上,惊魂未定便被带离了人群中。
上一次被这样拉到马上,还是三年前与安洛灏分别前的出游,短暂的时光却让弋缈的心感到很温暖。
身后的这人,身着战甲,战甲的冰冷与坚硬让弋缈很不舒服,可他紧紧揽着她的手却也给了她同样的温暖。
在一处停下,身后的人下马,弋缈也随之下来。
转身看向那人,在他深深的眼眸中,弋缈看到了自己。不知怎么的,对着央谨的眼神,她总是有些不忍心。
“你…”
预料中的头痛和那人的声音一起袭来,“怎么,不认识我了?!”
弋缈委屈地摇摇头,“没有,央谨…我没忘。”
两人相视良久,沉默不语。
六月的风如同三年前一样吹过,这次,夹带着的淡淡铃音有几分欢快,几分舒畅,和几分心动…
“你带我去哪?”刚过不长时间,弋缈又被带到了马上。
央谨带着弋缈又回到了城中。
“回家。”
“回家?”
“嗯…”
回家么?天大地大,却无处是她的家,唯一能称的上家的,也不过那一片桃林了吧。
风吹过,一池波澜起。
被央谨带回来后,弋缈在这个华贵的王府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不知怎的,这次的她,竟没想过要逃跑。央谨自带她回来后,便赶去皇宫参加皇帝为他举办的庆功宴,一下午都没有出现。
傍晚的余晖斜斜地映在湖面上,也映在坐在亭子中看着湖面的弋缈身上。
宴后早早归来的瑞亲王妃站在不远处,审视着亭中的白衣女子。听随行的人来报,说小王爷途中携一白衣女子策马而去,不知去向,还在纳闷之时,便又有人来报说小王爷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女子,这让她大为吃惊,央谨离开都城一年之久,回来之时便带回来一女子,不免让她对这个女子有些好奇,更让她吃惊的是,她的儿子竟然在庆功宴上当众拒绝了皇上给他和夏泠公主的赐婚,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更让她不知所措,当即想到了他带回的这个女子。
夜色渐渐染遍天空,一轮月也悄悄爬上天际,几点孤星零零散散地挂上夜幕,间歇地闪烁着。
弋缈在小亭中待的无聊至极,眨着眼睛数天上的星星。
终于还是想要离开。弋缈摇摇头,不是她想要等的终究还是没有耐心去等。
弋缈向四周望了望,踱步出了亭子,沿着蜿蜒的石子路一直走着。
“你不愿意再等了吗?”
循声望去,弋缈见一衣着华贵的妇人正在她的身后,暗夜中弋缈看不清她的容貌,心中不免一惊,她竟好久都未曾察觉有人跟踪自己。
“你是?”
“你无须知道我是谁,但是你要记得,如果你选择了他,便不能万事都由着自己…你好好想想吧。”
弋缈被她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还未问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便已看她的身影渐渐离去。
弋缈抬头看着天空,思索良久。
然而她思索的并不是女人的话,却是她是不是有极其高深的内力?自己竟然没发现有人来到,或者,自己的法术好久不用减弱了?
夜色越发深厚,明明早就想要离开,却依旧等到了深夜。女人走后,弋缈一边思索一边缓步踱回小亭,倚在亭内的栏杆上继续思索。远远望去,微微荡漾闪着光的湖面像梦境一般。弋缈凭栏而立,月夜下的一抹素白尤其明显。
很久以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近处之时才平缓下来,慢慢靠近弋缈。
弋缈心想,耳朵没有问题,为什么之前那样不中用?难道真是法术减弱了?
来人伸手打在弋缈头上。却在下一瞬,被弋缈周身突然腾起的桃花击中,自觉向后退去。
“咦?没有减弱啊,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啊?”弋缈疑惑,丝毫没有关心被袭击的央谨,倚栏继续思索。
央谨看着弋缈的举动,由开始的不解变为明了,伸手敲在弋缈的头上。
坐到栏杆上,央谨露出满意神色,“这么晚了还知道等我,真有进步。”
“我是不知道怎么出去…你家的景色,其实还不错。”
“是啊,被你夸赞一句,还真是不容易,死而无憾了,哈哈…”
“你刚才…怎么不躲?”弋缈心虚,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央谨无语,他躲得了吗?他根本不知道她会突然出手。
“你不是故意出手的。”央谨低声说,随意找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我其实是在试探…有没有减弱…”弋缈的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传到了央谨耳朵里。
“算了…你知道我整个下午都去了哪里吗?你有没有找我?”央谨满心期待,等待着弋缈的回答。
“知道,就是皇宫么,你刚走就有一个人告诉我了,我知道你回来以后会来找我的,为什么还要去找你?”
央谨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些她从来都看不懂的东西。弋缈被这种神情弄得很不自在,移开目光看向微微泛起波澜的湖面。
察觉到弋缈的不同,央谨一笑,道:“你猜皇上奖给了我什么?”
弋缈看向他,道:“还能有什么,美女吗?”
当年的夙莫,也不过是这样,立下赫赫战功,却被皇上赐婚给一个他根本不爱的女人,这是千年前的一次,他醉后对她说过的话。帝王不是向来喜欢这样,将别人的命运掌控在自己手中么?
弋缈的表情冷冷的,在忆起千年前的那一刻,早已失了控。
央谨看着她情绪的起伏,抬起手,并没有敲在她的头上,却是轻轻地将她耳边飞舞的发别在耳后,轻抚她的发。
是不是以一千年前,他也曾,这么温柔地对她?
弋缈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将刚刚发生的事全部抛到脑后。
央谨笑笑,“真聪明,皇上赐给我的真是一个美女呢,还是一位公主…”
弋缈听着他的话,表情没有起伏,心里却也是难受。原来,他和他,走了同样的路,早知如此,可又能怎样呢,虽然过了千年,她却不希望,再有人像他当年那样痛苦。
央谨小小的得意,道:“怎么了,不过我已经拒绝了。”
“你不是他…”所以,你怎样都与我无关。
央谨一愣,心中的苦涩却是不能抑制,却也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原来,她连一句违心的话都不愿对他说。
弋缈看着央谨,“什么时候送我出去?”
央谨抬手打在她头上,道:“等本公子心情好。”
“那你现在心情不好吗?”
“当然。”
央谨看看周围,夜色已深,是该休息了,便走出小亭,弋缈跟在他身后,央谨一笑,很喜欢现在她的表现。
【自欺欺人也好,假装自在也好,三年后,我们再次重逢,这次,我不会在沉默的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