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三十二年,瑞亲王与王妃因病逝世,小王爷央谨承袭父位。
弋缈此时正坐在马车里,从小窗赏着外面的景色。央谨坐在离他不远处,闭着眼睛小憩。
两天前,央谨处理好一切事务后,带着弋缈前往洛城。
弋缈笑笑,想起了两天前的清晨,她睁开眼,便看到了正盯着她的央谨,他的嘴角上扬,却把弋缈一惊,疑惑地看着他。
这些天,她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没有去打扰他,让他安心处理父母的后事。
她发呆了一阵,猝不及防地头上一痛。
“在想什么。”
弋缈幽怨地看着他,道:“什么都没有。”
央谨没有深究,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唉,早知道你这么喜欢屋顶,就不给你安排房间了。好在还不晚,等到洛城就这样办。”
“嗯。”弋缈心不在焉地听,淡淡应了一声。
“啊?”她好像没听见重点,“去哪?我也要去吗?”
“去洛城,瑞亲王府在那,这儿是七王府。你也要去。”
弋缈不解,“我为什么要去?”
“你刚刚答应我了。”
“我什么时候答应的?”在梦里吗?为什么她不记得?
“嗯…”央谨学着她刚刚的样子,也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央谨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就这样。”
弋缈风中凌乱了…
马车缓慢行驶,还是少不了颠簸,行至中午,终于到了瑞亲王府。
刚刚走进府中,弋缈便发现这里与七王府的不同,七王府是华丽壮观、金碧辉煌的,这里却有些一种宛若水墨画般宁静,淡雅的感觉,让弋缈想起了那位王妃。
“这里是父王和娘成亲后才建起的,皇伯伯赐给父皇的娘的聘礼,得知娘不喜浓墨重彩,特意设计成这样。他们在这里共同生活了三十年,却没一次见面。”央谨为弋缈解释道。
弋缈跟随着央谨,向内厅走去。
石子小路穿过一个小亭,弋缈止步,向亭边的莲花池看去。
大片的荷叶,只有池心的一朵莲花,莲花的花瓣紧紧地合拢在一起,弋缈觉得奇怪,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央谨也随着他的脚步停下,看向池子。
“听说这个池子在建府之前就有了,建府之人觉得很美,就保留了下来,建成之后发现正与府中的景色相衬,便一直保留下来。不过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我发现每年的夏天满池的荷叶,却只开一朵莲花。”
央谨笑笑,对弋缈道:“走吧。”
弋缈未再留意,跟着央谨走入厅内。
午饭过后,央谨在书房处理各种事务,整整一个下午未见他的踪影,弋缈便随意在府内散步,这里实在比七王府随意,没有那么多看守的侍卫。
无意中走到莲花池边,弋缈看着那朵莲花,静静思索。
她刚刚未到近处时,远远地看了一眼莲花,花瓣打开,很美,不是现在紧闭的模样。
弋缈伸出手,手上汇起白光,白光飞向莲花,弋缈的手轻柔地晃动着,莲花的花瓣试探般渐渐打开,将它的美在弋缈眼前展现。
看花瓣已完全舒展,弋缈收起白光,将手收回,天色渐晚,央谨从远处走来,笑着道:“阿归,去吃晚饭了。”
弋缈转身,向央谨走去。没注意到在央谨来时的一瞬舒展开来的花瓣又静静合拢,不再打开。
“今日下午一定很闷吧,明天我带你去外面走走吧。”
“好。”
夜里,弋缈坐在房间内,一片闪亮的草叶飞到她面前,弋缈把它拿到手上,贴近耳边,是绾诺传音。
神女,前些时候您向属下传音说不久将回神宫,属下何时下山迎接?
弋缈放下手,将草叶拿在手中摆弄。
草叶逐渐变小,光也逐渐消失,弋缈心里很烦。直到草叶逐渐没了痕迹,弋缈手中聚起白光,一朵桃花飘在她的手上。
“我暂时不回神宫,到时再知会你。”
桃花带着白光,从窗户飞出,飞向远方。
弋缈看着消失了的桃花,若有所思。
铃音浮起,弋缈一惊,警惕地看向外面。
一片夜色,静静的夜,没有任何异常。
刚刚,她恍惚看见一道身影隐匿,却又因自己想些别的,不敢确定。
关上窗户,弋缈躺在床上,偷偷看向小窗,叹了口气,静静地睡了。
翌日,央谨带她在洛城游玩一天,傍晚回到府上。
晚饭后同央谨在院中散步,沿着石子小路,弋缈走到莲花池边,看池中的莲花开着,心里欣喜,央谨随之而至,目光在弋缈身上,未看到莲花舒展着的花瓣悄悄合拢,半开未开。这一幕却落到弋缈眼中。
弋缈心中笃定,与央谨走向别处。
“你好像很喜欢那朵莲花。”央谨笑着说。
弋缈也笑笑,“我只是对它很好奇。”
“哦?好奇什么?”
“没什么。”弋缈淡淡回答,不想继续说。
央谨停住脚步,抬手将弋缈耳边浮起的发别在她的耳后,将一朵素白的桃花簪在她的发上。
“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央谨道。
弋缈抬头看着他,抬手摸摸发上的簪花,有些不明意味却也有些懵懂,恍然之间似是明白了些事情。
“我……以后……你会知道的。”
弋缈低下头,沉默不语,心里有些酸涩。
夜风吹过,莲花池中,荷叶微微晃动,莲花透着淡淡的光,舒展开的花瓣美到极致。
“起风了,阿归,回去休息吧。”
……
静谧的夜,王府内夜色温柔,弋缈走出屋子,手中泛起一朵桃花,桃花溢出微弱的光,却笼罩了所有房间。弋缈走上石子小路,在小亭中止步,莲花池中的莲花花瓣渐渐打开,却不敢完全打开。
弋缈笑笑,道:“没关系,只有我一人。”
听了弋缈的话,莲花完全舒展,身上的光渐渐增强,一个容颜清丽出尘的女子出现在弋缈眼前。
女子胆子极小,试探着飘到弋缈身边,用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弋缈。
弋缈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很好笑,就摸摸她的头,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答道:“初蒂。”
“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知道,姐姐为我渡了灵气,是一个好人,不对,是好花。”发觉到自己说错了,初蒂挠挠头,及时改正。
“你怎么会发现我不是人的?”弋缈看着初蒂,很疑惑。
“主人曾经告诉过我,我们花草都有一种相同的灵气,她教我辨认的。”初蒂得意说道。“可是我找不到主人了。”又变得沮丧起来。
“你的主人?”
“嗯…两百年前,她就失踪了。”掩不住心里的哀伤,初蒂低下头,不再说话。
许久,耳边传来初蒂的声音,“姐姐,我知道你和我不同…姐姐,能帮我找到主人吗?”
弋缈看着她,琢磨不透她话里的意思。
“主人给我讲过,人间一千多年前,由愿魂汇聚成一个能掌控花草命运的神,你来了,我便知道…,你是愿魂,可以实现人的愿。”
弋缈了然,却皱起眉头。
“我的愿,只能以人的命做交易,你是一只妖,你的命,我收不了。”
初蒂神色暗淡,心渐渐下沉。
“我可以为你试一试。”看着初蒂的神色,弋缈有些不忍心。
初蒂猛地抬起头,脸色有了些光彩。
天色渐渐变白,初蒂抬头看看天空,又看看弋缈。
弋缈看出了她的担忧,不远处的飘舞桃花掉落在地,桃花发出的光也瞬间消失。
“你先回去吧,一会有人该醒了,今晚去找我。”
听了弋缈的话,初蒂飞到池心,化作盛开的莲花。
弋缈见她回去,也漫步离开。
临近中午时分,廿巳到达府上,这位央谨的贴身护卫,因接受了一个特殊任务而耽搁,任务完成后马上来到央谨身边。
央谨和弋缈在屋内下棋,弋缈执子,悬在空中久久不能落子。
“我输了…”弋缈笑道,一千年未曾下棋,棋艺也退步了。当年初学之时,棋艺烂到不行,后来夙莫常常与她对弈,最后她竟超过了他。
“你很好。”央谨也笑了,目光中带着赞许。
“公子,我回来了。”廿巳走进屋内,看到他们正在下棋,道:“公子,阿归姑娘,打扰了,对不起。”
“无妨,我们结束了,阿巳,事情办好了?”
“是,公子。”
“嗯,阿巳你赶路辛苦,快去休息吧。”
“嗯。”廿巳看了一眼央谨和弋缈,转身离开,眼中有一种异样的表情被弋缈看见,看不透他的心思。
廿巳走后,央谨也离开,弋缈一个人沿着小路走到莲花池,,看着初蒂化成的莲花,自言自语起来。
“为什么满池的荷叶,只有你一朵莲花呢?”弋缈笑笑,无人应答。
是夜,弋缈再次施展法术,发光的桃花浮在半空,若有若无地奏着铃音。
不多时,初蒂轻手轻脚地来到弋缈房内,心中有些忐忑。
“姐姐,因为我是一朵受了诅咒的莲花,所有在我身边的莲花全都死了。”初蒂笑笑,回答了弋缈白日的问题。
弋缈点头,看向她,道“我们开始吧。”
“嗯。”初蒂坐到桌旁的凳子上,闭上双眼。
弋缈伸出手,汇聚起白光,身边飘荡着桃花,在她的身边旋转。
良久,身边飞舞的桃花消失,白光也消失。
“我在你身上,捕捉不到任何你主人的气息,或许,她早已不在世间了。”
“不可能的…”
初蒂睁开眼,眼角一滴泪,滑过面颊。
桃花再次浮出,在空中旋转,飞舞,凝成一片虚幻。
弋缈一愣,看向初蒂。
初蒂趴在桌上,熟睡的模样。
弋缈疑惑,刚刚,发生了什么?
未曾多想,弋缈向愿境。手被人拽住,弋缈回头,看向那人,两人已进入虚幻。
来人眉头紧蹙,死死的盯着弋缈。
“央谨…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让你一个人进去吗?”
就在刚刚,央谨在园中散步,见弋缈屋内还有灯光,前去看看,走近屋子,便见从窗子飘出一朵桃花,散着淡淡的铃音,顿时觉得头很晕,就不再听那铃音,想进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一个女子轻手轻脚的来到弋缈屋内,他便一直隐在屋外,看到了一切。
“若有危险要怎么办?”央谨质问她,弋缈听到了他语气中的怒气。
弋缈低下头,道:“我…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你。”央谨更加生气,放开她的手。
弋缈看向四周,才发现他们此刻正现在一个莲池边,仙雾缭绕。池中莲花盛放,各显姿态。
从远处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清秀纤弱的女子搀扶着一位雍荣华贵的女人,两人说笑着,她们身后跟随着几个服装相似的女子。
走到池边,女子停住了脚步,欣赏着池中盛放的莲花。
“木夏,你看管的莲花真是美极了。”华贵女子看着面前的女子,毫不掩饰地赞赏。
女子嘴角勾起,道:“娘娘过誉了,这是木夏的本分。”
“等过些日子,你也快四千岁了吧。”
“是。”
“也是时候将万花簿交与你了。”女人拍拍木夏的手,笑着说。
“娘娘…木夏资历尚浅,恐难担重任。”木夏大惊,看着女人。
“你任花神之位已有五百年,并未出过差错,本宫相信你。”
木夏沉默不语。
华贵女人也不再说话,静静的看着莲花,忽然一声惊讶。
“咦?木夏,看那朵。”伸手指向一朵未开的莲花。
木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满池莲花妩媚开放,池心的莲花只有一个小小的花苞,未曾开放。
“池心莲未开放,必是不祥之兆,木夏,将那朵莲花移出瑶池,本宫不想再见到它。”
“是,娘娘。”
女人很生气的样子,带着一众女子离开,只余木夏一人留在池边,看着那朵莲花。
莲花貌似受了惊吓,微微颤抖。
木夏飞入瑶池,施法将莲花移出池中。
莲花被水包裹着,飘在半空中,木夏伸手,将莲花收入袖中,离开瑶池。
央谨看着这一切,很震惊的样子。“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是…天上?”
弋缈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仙界吧。这是初蒂的记忆,她…应该是那朵莲花吧。”
央谨看着她,沉思片刻,问道:“你…也来自仙界吗?”
弋缈摇头,“我不属于仙界。”转头看着满池的莲花,想起了初蒂。
池中莲花姿态万千,各显风姿,独独,没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