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玉香?”祥子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母亲在外面说的话,便站起身走了出来。一出屋,果然见是玉香回来了。就见她神情很是焦虑的样子进了院,二妹手里拎着兜子,神色懊丧地跟在后面。
母亲将盆里的水倒掉,说:“玉香!你的病还没好,怎么回来了?”
“妈!我的病好了,别听祥子瞎说!”玉香白了祥子一眼,“鸡得了瘟病死了那么多,他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肯告诉我,就好像这个家全是他的,没有我一份似的。”
玉香说着,走向了鸡房子。
母亲说:“祥子已经将鸡都打了药,处理过了,你还是等会儿再看吧!”
玉香说:“妈!我先看看,没事儿的。”
二妹拎着兜子往屋里走,见祥子不用好眼光地看着自己,说:“你老是看着我干啥?”
祥子说:“你怎么让你姐姐回来了?”
二妹说:“她又不是小猫小狗,她要回来,我有啥法儿。”
祥子说:“你不会不把这事儿告诉她。”
二妹说:“她老是追问,我没法儿瞒。”
祥子说:“那你也不能让你姐姐出院哪,她的病还没有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二妹说:“姐姐非要出院不可,不给她办理出院手续,她就自个儿回来,你叫我咋办?”二妹赌气进了屋。
李万财说:“二妹!你知道你姐姐的病还没有好,说什么也不能把鸡得瘟病的事儿告诉她呀,更不能让她出院回来呀!”二妹见自己说什么也洗不清身上的错,气得将兜子往炕上一扔,说:“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一切都是我的错,行了吧?”
祥子说:“二妹!不是怪你,你姐姐的病还没有好,就她那体格,你把鸡得瘟病的事儿告诉了她,她能受得了,能不回来吗?”
二妹说:“那我不去把鸡得瘟病的事儿告诉你就对了?”
祥子说:“我不是说你去告诉我这事儿不对。”
二妹说:“那你偷偷地回来,也不对姐姐交代一下,叫我怎么去对姐姐说?说什么?姐姐会相信吗?”
玉香和母亲进了屋。玉香说:“是我要出院回来的,不关二妹的事儿。家里的鸡得了瘟病死了那么多,连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我,我还没有跟你说哪!”
祥子说:“你的病还没有好,还没有确诊下来,要是把这事儿告诉你,还不是怕你受不了,影响你的病情嘛。”
李万财说:“是呀,玉香!祥子这么做,这一切也都是为了你好,怕影响你的病情嘛。”
玉香说:“爹!你别听他的,我的病已经好了。我自个儿的病我自个儿还不知道?”
母亲说:“玉香!你的病真的好了?可不能拿病当儿戏呀!”
玉香说:“妈!你看我现在不是跟以前一样了吗,要是没有好,还能有啥病?”
母亲看着玉香,似信非信地说:“你的病要是真没事儿了,那敢情好!”
祥子坐在那儿不想再说什么,他知道再说什么也没有用,就玉香那体性,她是不会再回医院的。尽管医生说的病情现在还没有确诊下来,就算现在确诊下来了,自己也很难筹措到那么大一笔钱带她到大地方去。只有等到秋后有了钱,再带她到大地方做一次彻底的检查了。
二妹站起身,看了一眼祥子说:“行了,我这是老公公背儿媳妇儿,费力不讨好。知趣点儿,也该回去了。”
母亲说:“二妹!别理你姐夫,都这个时候了,吃完饭再回去吧。”
二妹说:“不了,都一天了,还不知道孩子咋样哪!”
李万财说:“孩子你妈哄着好好的哪,一会儿听说你姐姐回来还不抱着过来?”
玉香说:“是呀二妹!就在这儿吃吧,一会儿连帮我忙活忙活。”
母亲说:“你们刚回来就歇着吧,这点儿饭我又不是不能做。”
祥子看了看二妹说:“愿意回去就快点儿回去,不吃我倒省下了。”
二妹一听,说:“希望我走我还不走了,不吃白不吃,给你省下,没门儿!”
秀花知道玉香回来了,很想去看看。昨天,她让人捎了两盒麦乳精和二斤白糖回来,另外还准备了五十个鸡蛋。她知道玉香很会过日子,别看她家养那么多鸡,可她平时却很少吃鸡蛋。可秀花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却很犹豫。尽管从没有听说过玉香嫂再别人面前说过自己或咸或淡,但从打照面那张一直冰冷的脸上可以看出,她的心里还在怨恨着自己。如果去了,她肯定不会高兴,说不定还会把自己赶出来。听祥子哥说她得的是那种难治的病,自己受窘不要紧,万一再把她的病气大发了可怎么办?对了,昨天大姐说也要去看看,不如让大姐把东西捎去,这样会好些。
秀花正想到大姐家去,大姐拎着东西来了。“大姐!你来的正好,把这些东西也捎去把。”
“怎么,那你不去?”
“我.。不想去。”
“秀花!既然你有这份心意,去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玉香又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
“大姐!这些我知道,可玉香嫂的病还没有好,真要是惹她不高兴,那我去又是为了什么呢?”
大姐沉思了一下说:“你说的也是。好吧,秀花!既然你不想去,那我就替你把东西捎去。”
大姐来到祥子家。祥子刚出去,妈妈在这儿,正和玉香坐在炕上说着话。玉香一见是大姐来了,连忙要下地,被大姐拦住了。
“玉香!我又不是外人,你的病还没有好,就不要动了。”
“大姐!我没事儿的,我的病已经好了。大姐!看你来就来,还拿这些东西干啥,家里啥都有。”
“你有那是你的,再说,就你这弱身子,不补养补养可怎么行?”
妈妈说:“他大姐,来,坐下!其实,你真不该花钱买这些东西,家里又不像人家那么宽裕。”
大姐说:“婶子!看你说的,有没有还在乎这点儿呀?再说,这又不全是我买的,这些是秀花拿的。她也本想来的,有点事儿,就让我顺便捎来了。”大姐遮掩了一下说。
玉香一听是秀花拿来的东西,脸上顿时没有了笑容,板着脸孔说:“她想来看我,恐怕来了没法儿出去吧?她拿的东西来,她不恨我死就算不错了,没人稀罕她的东西!大姐,这些东西等会儿你替我再把它拿回去,我不留!”
大姐说:“玉香!话不能这么说,秀花既然有这份心意,你就应该收下。再说,东西我已经替她拿来了,还怎么好拿回去?”
妈妈说:“是呀,玉香!过去的事儿已经过去了,还能老记一辈子?”
玉香说:“妈!可这事儿不像别的事儿呀。”
大姐说:“玉香!不是大姐说你,你的心和度量也实在太小了。”
玉香说:“她是觉得自己亏心,对不起我!”
大姐说:“玉香!你这样说就错了。其实,这件事儿在你心里就好像一块冰,如果你要往开处想,心里热一热,这块冰也就化没了,可你一个劲儿地往深处想,越想心里越冷,这块冰也就越结越大。你说对不?”
玉香说:“可我觉得他们之间有那种事情,要不他们抱到一起又怎么说?”
妈妈说:“她大姐!今个儿没外人,就咱娘儿仨,也把话说起来了,我也觉得很纳闷儿,说祥子和秀花没有那种事情,可又怎么会做出那种抱在一起的事儿来呢?而且秀花也不对祥子急。还有,秀花经常祥子哥祥子哥叫得那个肉麻劲儿,真叫人没法儿相信。”
大姐说:“既然话赶到这儿了,正好祥子也不在家,我就把我的想法说出来吧。我觉得,秀花和二喜根本就不相配,别看二喜是我的弟弟,可他一点儿也配不上秀花。玉香你跟祥子也不相配,我不是说你配不上祥子,也不是当你的面说你不好,你哪方面都不错,不管是活计还是过日子,可你跟祥子想的要求的不一样。相反,秀花和祥子倒很相配,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只可惜他俩有缘无分。”
玉香说:“我承认我是配不上祥子,从一开始我和他订婚的时候就知道。”
妈妈说:“可这些年,玉香一心对祥子,一心对这个家,除了没有给祥子生下小孩外,哪点儿都对得起祥子。”
大姐说:“要不说祥子他是个知情知意的人哪!他知道玉香对他好,所以,反过来他对玉香也同样是懂情懂意,知热知爱。”
玉香说:“说心里话,祥子对我是很好,可这好,我却怎么也感觉不出夫妻间的那种好来。这些年,我们之间,我从没有见过他真正开心地笑过。可我见他和秀花在一起的时候,既能笑得出又能说得出,我的心里怎么受得了?”
大姐说:“玉香!这点我理解,因为我们都是女人。可感情这东西是不能勉强的,只能相信缘分,相信命。”
妈妈说:“要不是秀花一开始就缠着祥子,也就不会有今天这事儿了。这事儿也怪玉香,一开始看出点儿苗头来的时候,咋就不阻止他们再继续来往。到了现在这地步,怪谁又有什么用?”
大姐说:“婶子!我觉得秀花并没有勾引祥子,他们之间谁也没有勾引谁,更没有有些人说的那样。他们之所以愿意互相来往,是因为他们各方面都很相投,一张口就能说到一起去,互相都能理解对方。我并不是向着秀花说话,其实,真正受委屈的是秀花。”
玉香说:“她委屈什么?一切还不都是由她引起的,要说委屈的应该是我。”
大姐说:“玉香!大姐知道你很喜欢祥子,可你也应该知道祥子是不是像有些人说的那样的人。你在想一想二喜是怎么死的,怨秀花吗?一点儿都不怨,别看他是我的亲弟弟。到什么时候也好,事儿是事儿,理是理,二喜他死了是他自己找的,秀花没有一点儿对不住他的地方。就拿你有病这段日子来说吧,她经常念叨你,说你能干会过日子,病一定是累出来的。”
玉香说:“她说的好听!那她爹来接她为啥不回去?还不是对祥子不死心。”
大姐说:“玉香!你这样说就错了。其实,秀花不跟她爹回去是有她的想法儿的。”
玉香说:“她会有啥想法,还不全都是借口。”
妈妈说:“对了,她大姐!秀花她爹既然来接她回去,她咋就不回去呢?她到底是咋想的?”
大姐说:“我看秀花不跟她爹回去也是对的。想一想,如果秀花跟她爹回去了,她在娘家到底能待多久呢?她爹妈一定着急为她再找一家。再说,在娘家待着,时间长了,怎么说也不是个曲子。如果又着忙火燎的找了一家,要是再遇上一个不如自己意的像二喜一样的男人。那她又该怎么办?在这待着,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家。虽说各方面苦点儿,可心里却踏实。什么时候遇上合适的人就什么时候找。”
妈妈叹了口气说:“怎么说一个女人领着孩子过日子也不太好,又年轻又有模样儿,要是像别的女人安分点儿也好。”
大姐说:“婶子!我觉得秀花很不错,一点儿坏心眼也没有,只不过人的体性不同。”大姐说着站起了身,“看我,一坐下就不爱动弹,都来半天了,也该回去了。”
玉香说:“大姐!忙啥的,离晌午还挺早的哪,就再坐一会儿吧。”
妈妈说:“是呀!她大姐!平常也很少有空来,反正来了,就多坐一会儿嘛。”
大姐说:“不了,往后有空我再来嘛。”大姐指着秀花让帮拿来的东西说,“对了,玉香!你看这些东西还让我给秀花捎回去吗?”玉香的脸红了,露出一种很是难为情的样子。
妈妈忙说:“她大姐!既然拿来了,还咋好意思让你给捎回去。再说,该咋的是咋的,就从这些东西看,秀花也是诚心的。”
大姐问玉香说:“玉香!你说哪?”
玉香难为情地说:“那就留下吧!”
大姐说:“这就对了。玉香!大姐知道你的心思。其实,世上本属于你得谁也夺不去,不属于你的想得到也难。不要怕自己所喜欢的会失去,就把什么事儿都往坏处想。相信秀花,更要相信祥子。”
“嗯。”玉香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