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烟沉声道：“三小姐南宫春口出狂言、不知尊卑，竟敢公然侮辱本家嫡女，且拿着鞭子对其喊打喊杀，实在是可恶至极。南宫春罪无可恕，张姨娘亦有管教不严之过。”王云烟右手一挥，“来人啊，把她们两个给我扔到地牢去。”
“是！”护院们齐齐答道，将失去知觉的南宫春和张姨娘押了下去。
“你可满意了？”王云烟问夜雪。
夜雪淡淡笑了，“二婶，你我皆是南宫家的人。只要二婶管教好府中的人，我又怎么可能做一损俱损的蠢事呢？”说完，她又看了南宫云一眼。
王云烟察觉到了，立刻挡在了南宫云面前。
夜雪认真地说：“二婶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二婶。”
“呵呵。”王云烟扯着嘴角，干笑了两声。
夜雪又道：“真的。侄女所言，皆发自肺腑。二婶，其实侄女一直很崇拜你！”
“崇拜我？”是她听错了吧！刚刚那个把一脉姐姐往死里打，还拿灭族之罪威胁她的人，竟然会崇拜她？
“当然。”夜雪笑道，“二婶的厉害，从二叔膝下子女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了。”
“你——”王云烟差点被气得吐出一口血。咬了咬牙，她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领着南宫云和丫鬟们回房了。
片刻后，院子里的人皆作鸟兽散。
回到屋子里的王云烟，先是叫来大夫，给明显被吓到了的南宫云把了脉。等大夫说只是惊吓过度，没有大碍，王云烟的心才放了下来。
想起刚刚所受的屈辱，屏退了左右，只留了心腹大丫鬟春香的王云烟，一下子把茶几上的瓷杯打碎了。
王云烟咬碎了一口银牙，“好一个南宫夜雪，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骂老爷，敢骂我们是庶出的卑贱之人。”
春香轻轻按摩着王云烟的肩膀，道：“主子，何必跟四小姐生气？她是护国大将军的女儿、皇后娘娘的侄女、南宫家最纯的嫡系血脉又如何，只不过是听起来好听罢了。她不过是一个不能给家族带来荣耀的废材而已。”
王云烟冷笑了一声，“可是，今天我却被一个废材指着鼻子骂，我们是庶出的，她是嫡出最尊贵的！”
想起这些，王云烟就觉得憋气。今天，她的里子面子都没有了。
春香笑道：“夫人何必在乎那些口舌之争。”
春香知道嫁给权倾天下的南宫一族的二老爷南宫毅，是王云烟自豪之事。但同时，因为南宫毅是庶出的少爷，又有着她王家嫡女嫁给庶子的耻痛。
有南宫武铭在，南宫毅不是南宫一族真正的主子，她也不是南宫一族真正的夫人。即便有再多官商巴结他们又如何，他们只能在金陵城当个土皇帝。放眼天下，被人们称颂的只有南宫武铭，而他们只是陪衬。
春香轻声道：“夫人，四小姐贵为本家嫡女，那又如何？有名无实。她的生死安乐，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
王云烟听完笑了，“你倒是会尽拣好听的说，哄我开心。我哪有能耐，安排她的生死。”
春香垂下眼眸，专心给王云烟按摩，并不接话。
王云烟摆了摆手，道：“春香，你去雪院传话，让我的好侄女好好休养，老爷回来前，不准出院子一步。她若问起，你就说我这个做婶婶的怜惜她刚落水，又被三小姐那个孽种打扰了休息。她若是不顾身体到处走动，又不小心落了水之类的，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禁四小姐的足吗？春香听了，行了礼，退了出去。
春香一走，室内便静得可怕。王云烟拿起铜镜，一边拿着金钗在头上比画，“南宫夜雪，我亲爱的小侄女，想不到你落水醒来后，竟然变化这么大。不过，你的小命还是捏在我手上的。我不会杀你，老爷却会让你生不如死。就像这五年来，你在南宫府过的日子一样——没有尽头的侮辱与欺压，看不到未来的生不如死。”
南宫府，一间偏僻废弃的屋子里，落菊先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有没有人，才急匆匆地离开了。
自落梅吩咐落菊去厨房取午饭，已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怕夜雪等人起疑，落菊一边快步往雪院赶，一边想着借口。是说自己肚子痛，去了茅房呢？还是说，自己被其他院的人使唤去干活了？
突然，秋菊一不小心撞在了一个丫鬟身上。
“大白天的，你眼睛瞎了啊？”被落菊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的丫鬟，一边揉着屁股，一边骂道：“走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看到是一直欺负自己的小红，落菊连忙把她拉了起来，“小红姐姐，你没事吧？”
虽然三小姐承诺她，等事情办好了，就把她调到自己的院子里去。但是，在此之前，落菊可不敢跟现在地位比她高的大丫鬟小红对着干。
“小红姐姐，对不住。我急着回雪院，没注意到你。对不住！对不住！”落菊不停地道着歉。
刚刚暴怒的小红却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叫道：“落菊姐姐！哎哟，想不到我今天运气这么好，竟然遇到了落菊姐姐。落菊姐姐，你没事吧？没撞伤你吧？”
落菊吓了一跳。小红说这话，不会是又想到了什么坏点子整她吧？
小红拍了拍落菊衣衫上不存在的灰尘，“哎呀，落菊姐姐，你走得这么急，是要回去侍候四小姐吧？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四小姐等急了。”
“你让我走？”这么好，不叫她赔银子？
“回去吧、回去吧，别惹四小姐不高兴了。”小红推着落菊走了几步，突然，又把落菊拉了回来。
小红将落菊拽到一处隐蔽的假山后，讨好地说：“落菊姐姐，你看你，现在跟着四小姐就要大富大贵，能不能……能不能在四小姐面前，帮妹妹说句好话？”
“在四小姐面前帮你说好话？”落菊头上冒出一个问号。小红在说什么啊，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小红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银镯子，狠了狠心，塞到了落菊的手里，“落菊姐姐，妹妹也不求能在四小姐身边贴身伺候，只求能让四小姐知道有小红这个丫鬟。只要四小姐愿意，我马上飞奔过去侍候她。”小红抬头，见落菊有些难看的脸色，又说：“姐姐不要误会，妹妹可不是在抢姐姐的差事。只希望姐姐飞黄腾达、吃香喝辣的时候，能提携一下妹妹。”
越听越糊涂了。
落菊把镯子塞回小红的手里，“你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我刚刚拉肚子，去了很长时间的茅房，四小姐没准正在找我呢。等我回去交了差，立马回来向你赔罪，请你喝酒。”
“等等。”小红不敢相信地看着落菊，“你拉肚子去了茅房，所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小红姐姐，你今天可真奇怪。”
“妈呀，这么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小红怪叫了一声，立刻拉着落菊，说起了今天中午的大新闻。
“……落菊，你真是没眼福。你没看到，当时浩浩荡荡跟着四小姐去夫人院子的丫鬟、护院，足有上百人，把夫人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你不知道，好恐怖啊！四小姐一身白衣，都被三小姐的血染红了。四小姐还不饶过三小姐，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扇得三小姐直吐血。
“后来，三小姐被打得血都吐不出来了，四小姐仍不放过她，一脚又一脚地把三小姐的脸往泥地里踩。张姨娘当时飞奔过去救三小姐，却被四小姐一脚踢在石头上，晕死过去了。
“夫人和老爷有多么讨厌四小姐，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可是你能猜到结果吗？”小红咂了咂嘴，感叹道：“三小姐就像破娃娃似的，被拖着扔去了地牢，怕是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再也没有翻身之机。落菊，四小姐翻身了，你也要发达了啊！”
落菊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精神恍惚地道：“三小姐被关进了地牢？这怎么可能？”
回到房间，板凳还没坐热的夜雪，就得了丫鬟春香传报的王云烟表面关心、实则将她禁足的话。
春香走后，落兰愤愤不平。
落梅倒是理智很多。她接到夜雪的眼神，将落兰打发了出去。
夜雪闭上眼睛，小小的身子窝在宽大的椅子里。
南宫春只是一个小角色，真正的大鱼还没出现。
“小姐，吃点东西吧！”落梅趁夜雪沉思的时候，端来了几样小菜。
落梅又舀了一碗粥，端到夜雪面前，道：“厨房那些人，个个都是人精。今天小姐狠狠教训了张姨娘和三小姐，他们见了我，也不像平日那样不理不睬。而是一听小姐还没吃饭，立刻快速做了几样小菜，还一路送到了咱们院子外面。”
午膳时间早已过了，夜雪肚子也饿了。她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只觉得口齿留香。
夜雪道：“这用碧玉米煮的粥，除了二叔和二婶，怕是府里没人吃过吧？”
果然，这大宅里的人，个个都不是良善之辈。她落水后，连姜汤都没人煮。如今她只使了一点小手段，这些人就扑过来巴结她了！
夜雪喝完一碗粥，抬头看了一眼落梅，然后将碗筷搁在了桌子上，“落梅，怎么，你不高兴？”
落梅一边给夜雪添粥，一边担忧地说：“小姐今日对付三小姐时用的几招干脆利落，小姐没白苦练外家功夫这么多年。可是小姐，奴婢认为，咱们此时应该谨慎行事。三小姐和张姨娘，一个是庶女，一个是小妾，小姐打也就打了。可是当众让夫人没脸面……”
夜雪轻笑，夹了一筷清蒸鱼放进嘴里，“落梅，你是在金陵待久了吗？什么夫人，只不过是南宫府里的人奉承她罢了。南宫一族的夫人，是帝都我的继母、公主殿下，王云烟只不过是个二夫人而已。”
落梅道：“就算她是二夫人，可这南宫府却是实实在在掌握在她手中。小姐今日惹了她，她虽然没有当众发怒，但是……”落梅咬了咬牙，“小姐，自从你说你是被人推下荷塘的，奴婢一直在怀疑是二夫人下的手……”
“落梅，你想错了。”夜雪摇了摇右手食指，自信地说：“只要有我爹爹在，二叔就不算是南宫府真正的主人，他只不过是代管而已。他的身份是庶出，实力也比不上我爹，注定一辈子活在我爹的脚下。而我的存在，除了是南宫一族的耻辱，更是我爹不可抹灭的耻辱。就算是全天下包括我爹想我死，二叔他们也会想让我好好活着。他们不会让一直压在他们头上的人，唯一的耻辱死去的。南宫武铭越不高兴，他们越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