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兰大陆,代表预言、力量、智慧、勇气、财富五大主神的五个季节里,财富之季无疑是最受欢迎的一个。
辛苦了大半年,任谁都指望在这一季获得丰厚的回报。每到这个时候,贵族们会穿上最华丽的衣服,商人会摆出最好的货物,工匠会变得灵感十足。
因为,财富之季总是预兆着美好事物的发生。
此时此刻,日当正午,这个季节特有的暖洋洋、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圣辉联盟都城上。从城外远远望去,坚不可摧的城墙被镀上一阵柔和的色彩,城墙后露出的无数塔楼尖顶也因而变得无比亲切。
“一年了,终于离开那跳蚤比人多、梦到吃肉都舍不得一次吃完的鬼地方了……”一名约莫17岁的少年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满脸感慨地望着城市的方向。
少年原本容貌俊朗,加上双目深邃有神,可谓少女偶像,异性杀手,可惜的却是被额侧一道长长疤痕破了相,不但从左鬓延伸到鼻梁上,还截断左边眉毛形成了明显的断眉。不过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一点,脸上总是挂着懒洋洋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倒是为他重新挣回不少自信分。
他身上穿一件法师长袍,胸前的魔法纹章显示他已完成所有魔法基础课程的学习。以这个年纪来说,这是了不得的成绩。再看他贴身衣物偶尔露出的徽记就更加了不得——那赤黄双龙图案,显示他是圣辉联盟第一家族薛氏的血脉成员。
这就是我们的主人公薛克,一个满上总是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刚刚完成为期一年行政能力测试,准备回归家族“领赏”的家伙。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可是少爷,你走的时候明明对寒山小镇的半兽人居民说,带领他们奔向幸福生活的这一年,是你人生中最宝贵的经历。你还说,打心底把他们当家人一样看待,今后有机会的话,一定向家族申请去那里常驻不是吗?”说这话的,是年纪相仿的侍从迪姆。
“笨蛋,我要是不那样说,当初怎么能骗……呃,动员他们出钱出力铺路修桥,让一个穷得叮当响的破村子,一年时间发展成欣欣向荣的小镇?不说得好听点,那帮半兽人拿着欠条找我怎么办,我哪有钱还?”
“可是少爷,你把家族津贴全都贴到村子建设里了,就凭这一点,他们也不该跟你提还钱的事。”
“瞧瞧你这觉悟。我身为贵族,为子民谋发展是我份内的事,怎么能把这个和欠村民的钱混为一谈呢。你这话让我很失望,这样吧,你这个月的薪水扣一半作为惩戒。”
“可是少爷,你什么时候给我发过薪水,好像我十年后的薪水都被你以各种理由扣光了。”
“瞧瞧你这觉悟。我可是打心底把你当家人一样看待,谈钱多伤感情。跟在少爷我身边,你还怕将来过不上吃香喝辣的生活吗。”
“可是少爷,你不会像对寒山镇的居民一样,只是对我说好听话吧?”
“哈哈,怎么会呢,你最了解我了,我会是那种人吗?”
“可是少爷,你的笑声好没有说服力。”
“你这家伙,怎么能置疑少爷我呢,就扣掉你这个月另一半薪水作为惩戒吧……”
主仆二人一边拌嘴,一边顺着熙熙攘攘的大道进入了圣辉都城,并一路来到这座人类梦幻之都的中心区域。薛氏家族便是在这里,和联盟另外五大顶级豪门一起,共同管理着庞大的人类王国,带领人类屹立于异族环伺的威兰大陆。
在气势恢宏的薛氏宗祠外,薛克向门口的侍卫亮明身份后,被带到一间偏室等候负责族内事务的执事接见。在他前头,还有不下50名家族成员排除等待着。没办法,薛氏家族实在太大了,而薛克的父亲在族中的地位并不高,所在他只能按先来后到的顺序耐心等待。
等啊等,一直等到时近黄昏,薛克终于被带进一间富丽堂皇的房子。
“你就是薛克?”宽大的书桌后面,两鬓已现斑白的执事手握一份资料,目光不断瞟向眼前少年的断眉。
薛克笑嘻嘻地不请自坐:“执事大人,您忙了一天,我也等了一个下午,咱们还是快点把事情了了吧。相信我这一年的行政测试资料您已经收到,家族的评定结果应该出来了吧?”
执事翻开手中的资料确认了一次:“你在寒山村的行政管理极为出色,家族给出了A+的评分。事实上,你们这一批接受行政测试的79名子弟中,你是最早完成实政目标回来报到的,也是近二十年来同类测试中评分最高的。在对你表示祝贺的同时,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在一年时间里,把一个落后贫穷的半兽人小村变成一个镇子的?”
“呵呵,诀窍就是把村民们当家人一样看待。那么,现在可以把评测证明给我了吗,我该回家族学院交差了。”
“哦?你这话就让我不明白了。我收到的资料显示,你已成为火种计划的志愿者。由于你还差一岁成年,你父亲薛文三天前在志愿书上替你签了字,并办理了所有手续。也就是说,从那一刻起,你的身份在家族内部已经冻结,不能再享受家族成员的待遇。我接见你,完全是出自个人的好奇心……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对此毫不知情吧?”
薛克脸上的笑容凝固了那么一瞬,但马上便看不出任何异样。他摸了摸左边的断眉:“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最近有点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能再看看那份志愿书吗?没别的意思,只是对其中某些条款印象不是太深了,想再确认一下。”
执事将手中资料抽出一张递到薛克眼前。
“感谢您的热情接见。”薛克只往签名处瞟了一眼便站起来,起身优雅地向执事行礼告辞。在志愿书的末端,笔迹潦草的“薛文”二字如假包换,正是他父亲的亲笔签名。
从此失去家族待遇,成为其他人眼中的陌生人了吗?薛克走出宗祠,深深望了一眼这座占地极广、曾寄托了他对未来憧憬的宏大建筑,却只感受到遥远与冷漠。
更远的天边,夕阳挣扎着坠下地平线,大地随之陷入朦胧。一阵夜风吹来,灌入薛克敞开的衣领,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头一次发现,原来财富之季的夜晚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