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克从第一次见到狄莽,就在这个桀骜不驯的逃兵头领身上看到一种和自己骨子里很相近的东西。起初他不是很明白,直到后来听到狄莽与尉猛的交流,并在荒野中经历那一番惨烈的对决,他终于看清,那种东西是血液里流淌的不羁与执着,以及不甘被命运奴役的信念与挣扎。
再加上狄莽敢想敢干的果断,胆大心细的性格,如果能让他心甘情愿留在寒山镇,发挥出来的能量将是惊人的。
目前,薛克实在太缺能独挡一面的人才了。艾琳娜毕竟是伯爵之女,将来随时可能离开。山鲁和迪姆都有不错的潜质,但还需要时间成长。至于菲娅……虽然具有不错的战略眼光,还主动承担起镇子里农耕、后勤的管理工作,能力最为全面,可是寒山镇要想更快发展,像她这样的人再来多少都是不嫌多的。
所以正面打败狄莽后,薛克就下定决心,要把这个逃兵头领收为己用,填补寒山镇军事方面人才的空白。
不过薛克并没有急着见狄莽,吩咐好吃好喝供应着,晾了他两天后,在第三天清晨亲自来到囚室里。
狄莽的伤其实说重不重,主要是被两次硬扛急爆法阵的暗伤,以及在魔斗脉冲霸道的冲击下经脉受损。不过当时薛克第一次使用魔斗脉冲,大部分的能量都因缺少控制分散掉了,加上他本就是地阶巅峰的战职者,经过十几天的恢复,除了体外还布满结痂的伤痕,内伤部分基本已无大碍。
薛克事先设想了好几种见面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包括狄莽暴起出手——为了不影响狄莽的伤势恢复,他几天前就让人把狄莽身上的绝脉扣去掉了。不过在看到狄莽像口破布袋般瘫坐在墙角发呆,再不复当初的斗志与锐气之后,他轻轻挥退了同来的莱希姆?比石以及其他半兽人守卫,独自走进囚室。
薛克先看了一眼地上几乎没动过的餐盘,随意地坐到狄莽对面,抓起盘里的东西就往嘴里塞:“浪费食物是可耻的……狄莽头领,看起来你的胃口似乎不怎么好,不介意我到你这蹭吃的吧。”
狄莽仿佛雕像般纹丝不动,眼珠木然地转向薛克,停留片刻后又转向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我知道你现在很失落,因为居然被自己瞧不起的贵族小鬼给打败了。”薛克抓起一只鸡腿凑到狄莽面前:“可是这些东西真的很好吃,你就不想尝尝?”
狄莽终于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以现在的距离,我要杀你比吃掉这只鸡腿容易多了?”
“不吃拉倒。”薛克收回鸡腿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不会杀我的,因为我堂堂正正打败了你却没杀你,所以你内心的骄傲不会允许你这么做。再说了,之前你对我动手,是有实实在在的目的,可现在杀我,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也许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骄傲,也许我就是喜欢杀人……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像之前一样把你抓住当人质?你真的以为,帮我治伤,给我几顿象样的饭菜,就能让我对你感恩戴德?”狄莽说着说着,眼神中开始恢复生气,重新变得如刀子一般锐利。
薛克视若无睹,丢掉手中的鸡骨,拿起盘中最后一块肋排示意道:“你真不吃?那我不客气了……唔,虽然冷了,但是别有风味……狄莽头领你问了这么多问题,却没想过我为什么敢一个人来见你吗?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做了,我认栽,而且也总算证明了另一件事,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事?”
“证明我看错你了,你并不是我以为的那种人。”
狄莽微微眯起眼睛:“你觉得我应该是哪种人?”
薛克拍拍落到身上的食物碎屑,将空掉的餐盘挪开,然后舒舒服服地靠到墙壁上,像和老朋友聊天一样随意地说道:“首先你应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对一个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地方对不住你的人下手。其次,你应该是个重情义的人,瞧瞧你和你兄弟之间那么信任就知道了。哦,顺便提一句,你的九弟尉猛现在活蹦乱跳的,你想见他的话,我随时可以安排。”
狄莽一听,马上坐直身子:“真的,你没骗我?”
薛克瞥一眼狄莽脸上关切的表情,懒洋洋地笑了起来:“你觉得这种事我有必要骗你吗?只不过他伤得没你重,而且脾气也不好,我只能让人给他戴上绝脉扣,不然他发起疯来连自己都打。”
“老九确实是那性格。”狄莽想像着尉猛戴着绝脉扣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边不由自主也挂上几分笑意:“把他带来吧,看到我没事,他自然就不会闹了。”
薛克隔着门朝外面的守卫吩咐一声,然后很随意地朝狄莽道:“以前的事情就让它全过去吧,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如果没有好的去处,留下来帮我怎么样。”
狄莽并没有正面回答:“我和老九都是戴罪之身,而且是玄武军团某些人的眼中钉,留在这里恐怕对大人不利。”
“这些事交给我操心好了。”薛克懒洋洋地笑笑:“眼前不是就有个办法吗,我带着你们往自治区里面走一趟,运气好的话帮利扬将军完成他的任务,再见机行事帮你们去掉逃兵身份……哦,很抱歉,之前没对你们说实话,光靠利扬将军出面是没办法解决这件事的,但是帮他完成任务多少能起到一点作用,所以我才说后面还要见机行事。”
“你……”狄莽双眼一瞪,随后摇头苦笑道:“你当时还说这个任务风险很大,也是吓唬我们的吧?”
“那倒不是,所以当时我打死都不愿去。现在看来,这个任务的风险很可能比我想像的还要大,因为十几天过去了,我还没收到利扬将军的任何消息。”
“既然如此,大人还愿意为了狄莽等人以身涉险?”
“一半是为了你们,另一半嘛……请原谅我的私心,我不是什么品德高尚心怀天下的人,但有一点,我不能允许一个未知的危险潜伏在寒山镇附近,那样是对每一个追随我的人最大的不负责。”
狄莽闻言为之动容。他见惯了贵族们凡事总要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听腻了那些假惺惺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话,而薛克毫不掩饰自己真实动机,让他进一步认识到眼前“贵族小鬼”的不同之处,也觉得这“贵族小鬼”的话句句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咣……”囚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尉猛惊喜交加地冲了进来:“三哥,你真的没事?你的伤怎么样了……”
“我当然没事,倒是你小子让我担心了许久……”
薛克起身走向门外:“狄莽头领,先不打扰你们兄弟相会了。刚才说的事,你们可以商量一下,如果想离开的话,我也绝不阻拦。”
“大人慢走,稍晚一些一定给大人一个明确的回复。”
薛克双手背在身后,气定神闲地走出囚室,离开狄莽和守卫们的视线来到无人处后,突然像跑完20公里一样,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一块这几天赶制的含有急爆法阵的魔法磁石从他袖子里滑出,“骨碌碌”地滚到一边。
“吓死少爷我了。”薛克一边摸着背心的冷汗,一边心有余悸地喃喃自语:“去******,要不是急中生智拿话稳住这浑身杀气的家伙的话,他真会乱来吧……以后坚决不能再这么冒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