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意识已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死掉的可能,薛克心中却并无恐惧的感觉。
也许是童年被冷落、无视的经历,让他对危险情有独钟,离死亡越近的时候,他越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现在他已完全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对外界的一切感知也被切断,有点类似于深度冥想时的状态,但比那个更加彻底。
也许这次再也逃不过死亡的结局了吧……他并不遗憾,凡事只要尽力了,就没什么好遗憾。可是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你真的尽力了吗?
薛克很讨厌这个声音,难道说这些年来,自己还不够努力吗?整天像上满发条的机器一样,永不停止地向更高的目标冲刺,把一个又一个竞争对手远远地甩在身后,难道还不够吗?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永远放松下去,为什么还要来破坏这难得的机会?
可是这个声音并不肯放过他:既然你这么想,那就去死好了,反正你在这个世界上也是多余的,你根本不配当薛氏子弟。
薛克火了。他不在乎被人误解、嘲笑,但是出于一种说不出的原因,就是不能接受薛氏子弟这个身份被人置疑。可是再一想,他又无所谓起来,反正他已经证明过自己的优秀,现在都快死了,还计较那么多干嘛呢?
这个声音又换上另一种腔调:以前你也经历过很多次生死考验,每次都活下来了,为什么这一次要放弃呢?
薛克简直懒得辩解了,被一名天阶强者从灵魂层面完全压制,尝试了所有的努力仍然无法挣脱,这难道能叫放弃吗?去******,现在老子就想休息一下,好好享受活在这世界上的最后一点时光。
这个声音变得趾高气昂:我明白了,你以前完全都是侥幸获胜的,跟你自己的能力无关。我就知道,像你这种没人要的小孩,根本不可能有出息。你以为自己很优秀吗?那就大错特错了。想想看,只不过是一份火种计划的志愿书,就把你赶出了薛氏家族,甚至没人为此有半句异议。如果你不是碰巧生在薛氏家族,早就像狗一样臭哄哄地烂在无人问津的小巷子里了。
薛克真的火了。这本来就是他不愿提及的伤疤,现在却被血淋淋地撕开,让他怒不可遏,有种揪出这个声音砸他个稀巴烂的冲动。
更让薛克愤怒的是,虽然不愿面对也不想承认,可他心底却是认同这个声音所说的一切的。
我注定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就算拼尽全力,做出那么多成绩以后,也注定转眼就被人遗忘?薛克在怒火中痛苦嘶嚎,不断下坠的意识猛然一顿,开始顶着无形的压力逆流而上。
那个声音再次嘲讽起来:瞧,你果然没有尽力。我太了解你了,你表面上谁也不服,心底其实像虫子一样自卑,最怕被人瞧不起。来吧,拿出你全部的力量给我看看,让我知道,你这只虫子其实是可以做出一点事情来的。
闭——嘴——啊!
薛克的意识已经被怒火吞没,或者说,他的灵魂已整个化作一团火焰,在漆黑无垠的意识世界中熊熊燃烧起来。
……
皮篱感受着新得到的躯体中无穷的年轻活力,心中无比得意。他已将薛克的意识压缩到极致,剩下来要做的,就是花点时间将之彻底同化。
从一开始他就盯上了这具躯体,每次装作独自寻找宿主,其实都没有走远,以便省下宝贵的魔力伺机而动。整整2个月过去,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虽然这具躯体的基础体质远不及兽族,但是极其稀有的魔斗潮汐这一血脉能力完全可以弥补这个缺憾。以这具躯体的潜力,加上他原有的知识储备,假以时日,越级成为一名战魂祭祀不在话下。
呼呼的风声充斥在耳边,皮篱用夜色作掩护,向战场中心地带高速奔行着。在那个方向,有几股隐晦但恒定的能量波动,想必就是散落在战场上的神器碎片,他要将这返回后世的门票收集起来,才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突然,他脚下一软,身体直挺挺摔向地面,又在惯性作用下滚出老远。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想要重新站起来,却惊慌地发现自己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皮肤下就像有虫子四处乱窜,五官陷入不稳定状态,不停扭动着。
这是宿主反噬的征兆!薛克回来了。
“这股灵魂之火是怎么回事……滚开,这具躯体现在属于我!”皮篱惊怒交加。
一片沉默。
薛克没有理皮篱,因为他正被一种奇特的感觉笼罩着。从漂浮无依的精神状态回归到实体状态,又重新与整个世界建立联系,就像破壳而出的雏鸟一样,无论新鲜空气涌入肺部的畅快感,还是皮肤贴在地面粗糙的摩擦感,以及外界声音刺激着耳膜的震动感……大量活生生的细节,无不触动着他的灵魂。他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中奔涌不息的咆哮,感受到胸腔内心脏强劲有力的鼓动,觉得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妙的声音。
薛克如痴如醉地沉浸在“死而复生”的奇妙感觉里,甚至没有注意到,他魔力核心内许久不曾变动过的法魄,正随着他对于生命本身的感触出现了缓慢但稳定的增长。
法魄的增长和武魂不同。武魂只需要不断战斗,不断挑战自身极限,就能实现增长,但法魄却需要顿悟。这既是法师的形象通常与睿智、细腻相关连的原因,也是法师在后期比战士更难成长的原因,毕竟顿悟这东西虚无飘缈,有不少法师就因悟性不够,一辈子卡在某个等级再也难有寸进。
98……99……100……
只要达到101,薛克就将成为薛氏家族第一个在18岁登上天阶强者之列的子弟,他也将迎来第一次无比重要的晋阶。
晋级和晋阶,前者代表力量等级提升,而后者则是力量层次的提升。
不论战职还是法职者,晋级时可以得到一个天赋点,用于加强自己某一项属性,或者存下来,以后有需要时,以三个天赋点为代价,加强一项高阶能力。比方说薛克到目前一共获得过9个魔法天赋点,其中1点用在了火球术的威力加成上,2点用来加快了蛮牛之力和风之疾速的施法速度。还剩下6个天赋点,他就等着晋升地阶后,全部用在极速施法这一法职能力上。
至于晋阶时,战职者和法职者开始出现不同。所谓战职,需要在生与死的战斗中积累获得。但是法职者在这方面又有着自己的优势,只要能够晋阶,根据不同的潜质,就有多种法职称号可供选择,将来继续晋阶,还能选择加强自己原有的法职能力,或者开启第二、第三法职,获得更多法职专属能力。所以每一次晋阶,对于法师来说都是需要慎重对待的事,因为谁也不知道将面临哪些选项,一旦选错便没有回头的机会。
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