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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告别绿岛(2)

甜美的故事开始了,预料的风波也出现了。两人的恋情一经透露,首先遭到了李燕霞家人的反对。他们一个47岁,一个23岁,差了整整两旬啊!像所有阻挠儿女婚姻的故事一样,起初,阻力重重、暗无天日,渐渐,也就妥协让步、默认现实了,家道忠善的李家没有制造更多的麻烦,掀起更大的风浪——李艳霞跟戴华光吟唱着纯洁、柔曼的爱情之歌,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婚礼的殿堂。相爱的人、温馨的家,圆满了李燕霞灿烂的少女梦想,幸福和陶醉中,他们诞生了爱情的结晶,这一切,让李燕霞充分感受到了生活的伟大,生命的美妙,然而,让她更加感动的是,她除了拥有了小家之爱,还得到了大家之情:她的公公婆婆,宽厚慈祥,通情达理;她的那个明星似的二姑姐戴小华,一见面就送给了她两枚珍贵的龙洋,同时出资一笔,帮着戴华光扩大了面包店的规模……

而今,戴华光夫妇12岁的女儿真真,学业优良,多才多艺,古筝、书法和螳螂拳屡次在沧州少儿比赛中获奖。

34、金蝉脱壳的“女谍匪”

在绿岛政治犯中,有一位年龄最大的女性,名为黄查某,原籍台北,在大陆长大。1952年,她因存留进步书籍,被疑为“共党间谍”,刑期两年,是年,她已55岁。黄查某出狱后,因为背着“不良记录”,加之年近花甲,很难找到工作,生活甚是艰苦。好在她有一个孤苦伶仃的外甥女,在一家食品厂做工,把她视为亲生母亲,挤出自己微薄的工资,维持她的生活所需。尽管这样,当局依然对黄查某严密监视,并不时到她住处查询情况,喝三呼四。

1958年,“八·二三炮战”爆发,台湾岛内局势更加紧张,为了加强对黄查某这等“不良记录”人员的约束,警察局以“特别关照”的名义,将他们集中起来,监视劳动。黄查某每天都要到指定地点——台北春兴茶厂做工,不允许迟到早退,更不允许旷工。1959年,春兴茶厂接到了一笔来自香港的订单,对方是一家财大气粗的贸易商行,订货数量甚大,自然,这桩生意引起了茶厂经理庞义和的重视。贸易合同签订后,香港商行的严经理专程赶到了台湾,考察订单的执行情况。庞经理百倍热情,全程陪同。为了让客户放心满意,庞经理领着严经理逐道工序参观茶厂。在外包装车间,严经理看似无意地走到了装订瓦楞纸的黄查某身旁,随便跟她攀谈了几句,也便离开了。

时隔不久,严经理又来到了春兴茶厂,庞经理当是更加热情,倾力设宴款待。一番觥筹交错,两个商人显得亲密无间了。畅谈当中,严经理的脸色突然阴沉,精明细心的庞经理也就问起了究竟,严经理朝着座椅一仰,喟然长叹了起来:“唉,这酒劲儿一上来,惆怅的心绪也就随上来了。”严经理满脸灰色。

“什么惆怅,希怅?说来听听,兄弟我或许能帮上忙呢。”面对大客户,庞经理自然不愿意放过表现的机会。

严经理眨着阴郁的眼睛,说道:“几年前,家母不幸辞世,父亲孤身一人,实在孤苦可怜啊。我等后辈,尽忠尽孝,都当替父分忧解愁啊!”

庞经理听了,豪情万丈地说:“严兄,你父即我父,你愁即我愁。令尊既有意续弦,我当全力以赴。说吧,家父什么条件,我愿尽犬马之劳。”

严经理看似感动万分,拍了拍庞经理的肩膀,述说道:“家父年逾花甲,生在广东客家,早年留学美洲,识得一些洋文,他就想找一位懂客家话,识洋文,还会些茶道的伴侣,只是香港弹丸之地,候选不多呀。”

庞经理大包大揽地说:“严兄不必烦恼,现在不是从前了,在台湾,不少年轻女孩懂得英语,至于剩余条件,筛选一下也是不难找到的!”

严经理却摇摇头,道:“不,年轻女孩就不必了。家父年事已高,想找的,不是一朵鲜花,而是一根拐杖啊!中年女性最好不过了。当然,如果庞老板手中有人,知己知彼,那就更好了!”

庞经理皱皱眉,暗忖道:严经理乃本厂生意大户,不可随便应付。本厂女工60有余,适龄者十几,但单身女性不过五六,从中暂且匹配一下,也许能有奇迹。实在不行,再另做打算。想到这里,庞经理试试探探地对严经理说:“严兄,这几天,小弟就给你操持这件事情,看看能否随你心愿。你放心,我们小庙不能成就姻缘,咱再到外面寻觅,在你回香港之前,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翌日,庞经理招来了那几个符合条件的女工,一一打探情况。到了黄查某这里,庞经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她:“看你戴着眼镜,懂得洋文吗?”

黄查某答道:“略懂。中学学过。”

“那懂得客家话吗?”

“懂得。”

庞经理喜出望外:“你是如何熟悉的客家话呀?”

黄查某答道:“小时候随父亲居住广东梅县,客家话自然会说一些。”

“茶道呢?”庞经理激起了情绪,又问。

“在广东呆过的,有几个不懂得茶道呀。”她淡淡地答道。

“好好好!”庞经理连声叫好,他送别了黄查某,赶紧跑到了严经理下榻之处。严经理听到庞经理的报告,更是喜上眉梢,他当即表态:“好!庞经理,让您费心了。明天您将黄查某请来,我要亲自查验。”

庞经理领着黄查某准时来到了严经理住处,进了房间,发现严经理早已摆好了功夫茶的器皿。庞经理一看,提前喜悦了起来。

黄查某被相中了!并且她本人也点头默认了。但严经理在告诉庞经理这一消息的同时,也露出了几分忧虑:那黄查某曾有“不良记录”,一直受到警察局的监控,怕是不好出岛。而庞经理却满不在乎地对严经理说:“警察局算什,就是警备司令部,我也照样给您摆平!”

严经理带着黄查某走了,很快,他从香港给庞经理来了一封快件,除了追订了一批货物,还告诉了他一个喜讯:黄查某已与他父亲完婚,只是继母对唯一的外甥女牵肠挂肚,想请庞经理安排那外甥女到香港相聚。庞经理当仁不让,又将黄查某的外甥女送到了香港……正当庞经理得意忘形时,台湾“军情局”来人了,质询了半天,“军情局”的来人气急败坏地对庞经理说:“你这个笨蛋,不仅把共党间谍送出了境外,还解除了人家的后顾之忧!”

35、牢房造就的史学家

2005年5月3日,陕西《华商报》刊登了记者陈旭的文章,介绍了著名文化人柏杨的人生经历:日本作家黄文雄说柏杨是“一个闯过地狱的人”,他指的是上世纪70年代台湾恐怖时期柏杨几乎被台湾当局枪决。

但柏杨并不认为他是天下最受苦的人。回顾风沙滚滚的来路,虽然历尽妻离子散、身陷囹圄的磨难,他却留下了2000多万字的著述,更以《丑陋的中国人》《柏杨版资治通鉴》享誉中外。

遭遇了生离死别诸多变故的柏杨,上世纪50年代在台湾开始写小说,但在五六十年代的台湾产生重大影响的,还是他的杂文。

当时台岛所有的警察局的墙上,都有九个字的斗大标语:“作之师,作之君,作之亲。”柏杨认为这简直是荒谬之极:一个警察居然自命为民众之师,已够自大的了,还要当民众的君王,何其可憎啊!最后还要强行与民众攀亲,更是罪不可恕!于是他在杂文中给警察先生取了一个绰号,叫“三作牌”,文章面世后轰动台岛,以致后人谈及警察,往往用“三作牌”来讥讽。

柏杨目光犀利,嗅觉灵敏,他发现政治改革之所以困难,全在于传统文化的恶质发酵。因此他不断呼喊,企图解除台湾人心灵上滞塞的困顿之情。后来柏杨才恍然醒悟,他的这份盼望,正是把自己绑赴刑场的铁链。

1968年3月7日,柏杨被台湾调查局以“共产党间谍”及“打击国家领导中心”的罪名,逮捕入狱,宣判极刑。其后,又改判为12年有期徒刑。

羁押不久,柏杨身上已经没有了肌肉,瘦枯的骨骼,被失去水分的焦黄皮肤包住。在难熬的绿岛监狱,柏杨精读了《资治通鉴》,借古鉴今,他完成了三部史书:《中国历史年表》《中国帝王皇后亲王公主世袭录》和《中国人史纲》。

他用早上吃剩的稀饭涂在报纸上,一张一张地粘成一个纸板,凝干之后纸板就像铜板一样坚硬。柏杨每天背靠墙壁坐在地下,把纸板放在双膝上,在那狭小的监房里构思。困境中的柏杨建立了自己最基本的史观:为小民写史,而不是为帝王将相写家谱、写嘉言懿行。

柏杨被捕以后,美国华裔原子能学家孙观汉发起了大规模的请愿活动,要求美国政府向台湾当局施压,释放柏杨。

结束柏杨监禁生涯的,是美国众议院议长伍尔夫先生。孙观汉在美国长达八年的呼号营救,终于让美国政府下定决心迫使台湾当局无条件地释放柏杨。伍尔夫到台北访问,质问蒋经国:“柏杨哪里去了?”得到的回答是:“柏杨自愿留在绿岛指挥部当教官。”伍尔夫表示要亲自去绿岛,当面问个清楚。蒋经国的态度立刻转变。1977年4月1日,柏杨获释,他感慨万分,赋诗一首:“九年零二十六天/今日踉跄回台北/人物都非两渺茫/去时家园如完瓯/于兹覆巢鸣寒蛰/念我身老童心在/仍将丹忱酬热肠/先把无穷感恩意/第一修书报孙郎”。

出狱后,朋友们看到柏杨很孤单,便热心地为他介绍女友,最后,在一次聚会上,柏杨认识了诗人张香华。1978年2月4日,柏杨和第五位妻子张香华结婚,相伴到晚年。

1983年的一天,台湾远流出版公司董事长王荣文先生到柏杨家中做客,柏杨谈起把《资治通鉴》翻译成现代语文的宏愿,王当场表示热烈赞成。柏杨打算仿效“臣光曰”,另加“柏杨曰”,写出自己读史的心得,定名为《柏杨版资治通鉴》。这项写作任务柏杨耗了10年心血,完成了72册1000多万字的《柏杨版资治通鉴》。这期间,几乎成了柏杨的另一场新的监狱生活,书房成了囚房,他每天晚上连做梦都梦见《资治通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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