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看了看父亲,道:“父亲觉得呢?”
“你自己决定吧。”
“嗯,既然爷爷要见我,那我就去看看他老人家好了。”天玄轻松道。
听得天玄竟叫了一声爷爷,这还是头一次。不仅是竹高扬,就连清云都有些诧异。清云本是不抱希望的,却没想到事情就这么顺利,有些惊喜,却也有些疑惑,谨慎地再问了一遍:“天玄,你是说真的吗?”天玄父子能与素氏宗门重归于好,一直是清云的心愿。
“当然是真的。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自然也该见见他老人家。”天玄说着,同时看向表情有些异样的竹高扬。见父亲没有多余的表示,天玄又对清云道:“那父亲呢?父亲也会去吗?”
清云显得有些犹豫,担心天玄因此改变主意,却也不想隐瞒,如实说道:“父亲大人并没有提到三哥。”
天玄笑了笑,“既然没有提到,那就是可以一同去的意思了。这样的话父亲就能随我一起去了。”
清云见天玄不但没生气,反倒有意带上三哥,顿时道:“确实是这样,你们都收拾下行李,明日便随我回去。三哥以为如何?”
“我拒绝!”说完竹高扬竟直接起身,推开门拂袖而去,将正在门外偷听的彩蝶吓了一跳。
“三哥!”
清云正在追出去,却被天玄拦住。天玄看着父亲愤然离开的身影,再看了看门口有些悻悻然的彩蝶,淡淡道:“清云姐不用担心,先让父亲静一静,稍后我会和他单独谈谈。”
清云看着不见一年多的天玄,突然觉得天玄比之以前成熟多了,更与雁子关流传的纨绔世子形象有所出入,想来是民间以讹传讹,心中本有的忧心也就全数消弭。
见清云眉宇间多了几分轻松,天玄顿时打趣道:“对了清云姐,偷偷告诉弟弟我,宗门那有没有可人的大美女啊……”
清云一愣,看着天玄两眼放光的表情,顿时无语,看来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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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与清云一番嬉闹之后,天玄让彩蝶安顿好老牛,便独自朝着溪边走去。每当父亲心情不好的时候,他都会在那里。
对天玄来说,竹高扬不过是自己睁眼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相处的时间也不算长。但一朝缘浅,一页纸重,如今再为人身所感受到的温暖,却是以前不曾有的。他不是无情客,对自己的好,天玄点滴在心。
那是父子俩一同钓鱼的地方,不过今日却少了鱼竿,只有一条人影独自立在那里。
天玄拿了两根鱼竿和一个鱼篓,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却忽然有感道:“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这本是一首描绘雨后清秋的词,天玄倒也没想太多,一时有感便说了出来。
竹高扬回过头来,疑问道:“你这词,哪学来的?”
“不记得是在哪家青楼里听到的了。”天玄撒了个谎,将其中一根大些的鱼竿递了过去,“钓鱼吗?”
竹高扬没有说话,将鱼竿接了过去,和天玄并排站着钓鱼。只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了,一尾鱼都没有上钩。天玄知道,父亲的心绪有些不平静。
过了许久,天玄突然开口道:“其实这词,还有下文。”
“说来听听。”
天玄看了看蜿蜒的溪水,这样一条不够宽大的小溪,实在不是一个适合钓鱼的地方,但两人愿意在此钓鱼,所求的或许不是鱼,而是比鱼更为重要的东西。“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一首词听完,却是久久没有平静,竹高扬明白天玄的意思,道:“你确定了吗?”
天玄笑了笑,“没什么确定不确定的。到了那边,不想听的话自然可以不听,但人还是要见,总归是亲人。”
“随你吧。”竹高扬说完叹了口气,又道:“见你这样,你的母亲泉下有知,一定会很欣慰。”
这时,鱼竿忽然一重,天玄忙道:“父亲!好大一条鱼,快来帮我。”
“嗯。”
两人一同将鱼竿收起,随即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其实这大冬天的,哪还会有鱼。
当晚,饭菜很丰盛。
。
第二天,众人也没多准备,便一同乘着清云来时的马车出发了。
马车里空间不大,竹高扬便和清云并排坐着,对面则坐着竹天玄和彩蝶。至于老牛,则和马夫一同坐在外面。
彩蝶是素氏宗门派来照顾的人,虽然仍是下人的身份,但也比一般下人地位高了许多。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她会修行。看着天玄因昨日钓鱼而发僵的双手,彩蝶不时特天玄揉揉,希望能让自家公子暖和一些。
一旁的清云见天玄身体这般模样,特意从包袱里拿出一些治冻伤的名贵药膏,拿过天玄的另一只手亲自给天玄抹上。
对于两人的好意,天玄没有拒绝,也不想拒绝。对于自己身体状况,他非常清楚。
在自己将这身体据为己有之前,尸身已经在棺木中躺了半个多月,早已经发僵,更是沾染了不少尸气。若是一般魂体,如今只怕是活尸一具,算不得人。
而天玄自然不一般,昨晚他又试着将霍年剩余的一丝魂体炼化,身体又有了些许进步。他相信只要自己将身体调整完毕,即便无魂可炼,也能按照一般的修行法门提升自己实力。而在素氏宗门,必然能有一两本不错的修行宝典。
素家在七大家族中排行第四,在整个雁子关拥有大量的田地和房契,光靠着整个雁子关各处一年的租金,就是一笔足以让整个中原都瞠目结舌的数字,而近几年来,素家的家业已经开始向着淮国迅猛扩张,其中尤以与雁子关相邻的秦州最为明显。故在七大家族之中,素家的财力最为雄厚。
有钱财铺路,没几本拿得出手的修行宝典,说给外人听都没人会相信。而这,便是此时的天玄最迫切需要的。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自然忽略了自己这个世家子身份所能带来的好处。
心情愉悦,一路欢笑。不过数天的时间,一辆马车便缓缓驶入素家宗门。虽说是一家之地,但却是占地极大,宗门中有商铺有住宅,自成一城。眼下快要过年了,城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热闹归热闹,却没有人挡着马车的行进,纷纷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城里人不管什么淮国乌国,他们只认一个主子一个天,那就是素家。如此气派,饶是天玄也有些吃惊。
自从进了素家宗门,马车便沿着市井街道缓缓朝着城中央走去,竹高扬都没有说话。一旁彩蝶则是重回此地,脸上溢满了笑,显得颇为得意。
不多时,马车停下了。清云道:“走吧,我带你们去见父亲大人。”
众人还没出马车,便听得外面传来了一阵欣喜却带几分歹意的声音。“清云小妹啊,你可算回来了。”
听到这让人讨厌的声音,清云稍一蹙眉,脸上有些厌恶的表情,随后又迅速恢复如常。而这一变化,被天玄看在了眼中。
外面那个人,看来不是什么善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