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剑湖湖畔,大难不死的天玄此时正在安心养伤,老牛在一旁细心照顾着,而春寒则坐着大龟在湖上玩耍。
稍稍恢复了些气力的天玄看着一旁的老牛,缓缓道:“老牛,这段时间多谢你了。”
“是俺没用,才害得主人受伤。”
见老牛还在自责,天玄自嘲道:“如果连老牛都没用,那我岂不是更没用了。”
“主人不会没用的。”
天玄稍稍笑了笑,看着尽心尽力的老牛却是忽然道:“老牛啊,如果我身上没有鬼玺,你还会跟着我吗?”
老牛呆愣了一下,然后傻傻地道:“主人就是主人,有没有鬼玺都一样。”
“可如果我没有鬼玺,当初你也不会选择跟我下山吧。”
老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俺当初不是不认识主人嘛。”
看着面前这个只会说实话的老牛,天玄突然噗哧地一声笑了出来,立即打起精神道:“不愧是我家老牛,都不会哄本公子开心一下。”
老牛闻言愣愣地道:“那……要怎么哄开心,俺学。”
“不用了,老牛你这个样子就好了。”天玄抬头缓缓呼出一口气,接着道:“经历了那一场死战,或许是因为那名魔族前辈的关系吧,我当时想了很多事,成为天玄之前的,成为天玄之后的。或许就是因为想的太多,所以我才突然意识到,人与人之间再怎么算计都只是一场徒劳,就算我现在获得的东西再多,千年后又能剩下些什么呢。你看那魔族老前辈,哪怕被挚友杀死了,最后也是在这里等了一千多年,等的不是恨,而是对挚友的那份真情。”
见老牛在一旁听得很认真,天玄又道:“老牛,以后别叫我主人了。”
“不叫主人,那叫啥?”
“直接叫天玄,或者公子,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
“那……俺就叫公子吧。”老牛说着便傻傻地笑,能叫主人做公子,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看到湖边的两人傻笑的模样,湖中的春寒大声道:“喂!你们两个傻不拉唧地笑些什么呢?”
天玄坏笑道:“两个大男人讨论些事情偷着乐,难道你也想参与进来?”
春寒闻言脸一红,立刻道:“我才不呢,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说着便坐在大龟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见春寒虽然是魔,但心性却也跟普通小姑娘差不多,天玄不禁笑了笑。当初自己千方百计想着要如何利用她,却因为考虑得太多而没有想到这一层。如今抛去百般算计,反倒内心一片通透,对人事的感知也更加真切。
见天玄陷入了思考,老牛道:“主人在想些什么呢?”
天玄敲了敲老牛的头,道:“刚才说什么了?叫公子。”
“公子。”
“嗯,这就对了。”天玄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道:“我刚才是在想,古人常说“义感君子,利动小人”还是有些道理的。以前我都是利字开头,却也真真切切地做了一回小人了。如今想来,那霍年虽然为恶猖獗了一些,但也罪不至死,是我急于求成,这才遭致了他的死劫;而对素家,我一味地只看到他们对我不利的一面,却忘了他们行事也有自己的苦衷,未必是真心想要如此。”
“这些俺不太懂,不过公子做什么,一定都有公子的道理。”
“道理是有,可凡事都有可为和不可为,当初的我太过胡作非为了。如今走这一遭,却也明白了那日在酒肆碰到的盲道人所说的话。前愆已成,追悔无益。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过而改之,善莫大焉。”
思绪及此,天玄浑然未觉,一旁的老牛却是大为诧异。只因为此时的天玄周身忽然散出了一缕缕的魂光,随即由红转橙,正式进入聚魂期,也就是人族的四品境。
岸边的变化,也吸引来了春寒。春寒来到天玄身边道:“咦?你刚才做了什么,怎么无缘无故就晋升到聚魂期了?”
天玄此时也惊诧于自己的变化,随后收回自身魂力,看着春寒道:“色丫头,你确定想知道?”
“当我没问!”春寒瞪了天玄一眼,同时拌了个鬼脸,见天玄没什么反应,失望道:“你怎么都不笑啊。”
“不好笑我干嘛要笑啊,我教你啊,扮鬼脸是要这样的。”
天玄扮了个鬼脸,春寒见状苦着脸道:“比我的还难看!对了,你那剑谱学到手了吗?”
“我在魔族前辈的神识之境中进入那旋流之后,便有两个人影在教我这套魔心三鉴,再结合当初那本书中的三幅经络图,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掌握了。”
“哦,那接下来你们要去哪?”春寒问道。
“老牛和我自然是回去素氏宗门。”天玄如今已经没了利用春寒的心思,接着问道:“你呢,你要去哪?”
“我也不知道,反正天地这么大,想到哪就到哪去吧。”春寒说着,却是有了一丝落寞。
天玄想到如今魔妖两族的处境,突然道:“既然如此,不如随我回去吧,魔茧如今封印在我的神识中,只有我达到筑景期才能重新开启神识,拿出魔茧。”
春寒见天玄此时直接向自己说出了魔茧的事,有些疑惑道:“先前本魔女问你魔茧的事你只字不提,现在怎么主动说出来了?”
“或许是长大了吧。怎么样,小丫头?”
“我先算一算。”春寒说着,便掰着手指道:“聚魂、提神、筑景,你现在刚刚入了聚魂期,要到筑景期才能拿出魔茧……本魔女决定了,在你达到筑景之前,便跟着你了!”
见春寒答应,天玄微笑道:“既然这样,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
春寒叉着腰,仰着头自豪道:“那是当然,就你现在那水平,没有本魔女的保护能行吗?”
见天玄微笑着不说话,春寒清了清嗓子:“你可别误会啊,本魔女是为了魔茧才这么做的,不是为了你。”
见这小丫头老毛病又犯了,天玄无奈道:“是是,本公子哪敢劳驾魔女大人啊。”说着扮了一个鬼脸。
“噗哧”一声,春寒顿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天玄看着那狂笑的春寒,以及身边憨厚的老牛,不禁感受到了自复生以来,自己期盼已久的那份惬意。
。
素氏宗门武阁外,红色光柱已经持续了三天,却没有丝毫的变化。而出乎家主素文光意外的是,天玄的父亲素玉扬也不知到哪去了,一直到方才,才有下人说总算找到了,正带着往武阁走着。
武阁外,除了家主素文光,素眉也在紧张地看着武阁。不多时,竹高扬便来了。
素文光无奈道:“玉扬,你总算来了。”
竹高扬哼了一声,没有回话,只是看向红色光柱,同时右手成剑指,准备抓准时机一举破阵。
可竹高扬还没运动魂力,那红色光柱却忽然消失了,不止是他,在场的人都觉得奇怪,这光柱怎么就自己消失了呢。
没等素文光说些什么,素眉便第一个冲了进去。
平日里进入武阁都需要素文光的首肯,但如今素眉却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冲了进去。
刚来到门口,武阁的门就打开了。
门一开,天玄便从门内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老牛,以及春寒。
见到天玄本有些高兴的素眉,看到老牛,尤其是那名不认识的少女的,却突然停住了。她望向天玄道:“天玄哥,你……没事了?”
天玄看了看面前的女子,点头道:“我没事,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素眉吧。”
素眉脸一红,害羞道:“天玄哥记得我啊。”
“嗯,家宴的时候见过一面。”
天玄如实说着,却见素眉突然嬉笑了一声,便慌忙跑开了,只留下天玄一脸莫名地站在原地。
一旁的春寒见状小声道:“你这禽兽,竟然连自己的妹妹都出手。”
“我没有啊。”刚说完,天玄便有些顿悟,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干脆就什么都不说了。
而这时,武阁外的素文光见天玄安然无恙,便道:“天玄,你没事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爷爷。”天玄走上前去,然后便单膝跪在了素文光面前。
素文光显然没想到天玄竟会作出这种举动,忙道:“天玄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天玄今天是当着父亲的面给爷爷道歉的。”
竹高扬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想做什么,而那素文光就更不知道了,只得走到天玄跟前,将天玄拉去。
天玄也没有坚持,起了身,然后道:“天玄还请爷爷见谅,这几日武阁发生的一切都是天玄自导自演的一出戏。让爷爷为天玄担心,是天玄的错。”
素文光一听,再看了看竹高扬,便明白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却不明白天玄为什么要这么做。素文光道:“爷爷不怪你,你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吧,难道是因为一个月前你奶奶说的话惹恼你了?”
天玄摇了摇头:“奶奶也是为大局着想,天玄并没有生奶奶的气。确切的说,是现在没有生奶奶的气。天玄当初要离开武阁,同时又不想让众人知道,所以才出此下策。”
“为什么?”
“为了避免变数,天玄才会如此谨慎行事。但经过这几天的事情,天玄却突然明白,做人最重要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份至真至诚的心。”
素文光虽不明白天玄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看此时天玄谦虚真挚的态度,却是比之先前更加器重,当即握着天玄的手道:“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孙子。这事过了就过了,爷爷看你神色还是有些疲惫,一定是这些日子劳累过度了。修行虽然重要,身体也不能不顾。走,爷爷带你去喝一壶好茶养养生。”
说着,素文光便拉着天玄走了,也不问老牛为何会出现在武阁,那名素昧平生的小姑娘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