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雪变得十分安静,街道上的小贩也早早的收拾东西回家吃饭,路上的行人寥寥,走起路来飞快,恨不得多长两只脚。
傅灵鱼并没有乘坐马车回王府,就这样在雪中幽然散步,雪花落到她头顶三尺高便自动向着两边飘去,不留丝毫痕迹。
一路走走停停,漫无目的,不知不觉间竟然到了刹那湖。北方天气寒冷,但是刹那胡却从来不结冰,现在这个时候,湖面上更是热气腾腾,雪花还没有落下就已经化作雨水。别处下雪,这里下雨,雾气弥漫,如同仙境一般。
傅灵鱼看到这个景色,心里一喜,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表露出来,眉头突然一皱,一道强大的气机将她笼罩。
正前方,雨雾翻腾,云姿诡谲,白衣男子仿佛脚踏祥云而来,步步生莲,脸上带着一份有些羞赧的笑意,白色长发如同梳理整齐的蚕丝,轻轻舞动,额头处的枣核状红痣像是一滴鲜艳的血液十分吸引眼球。
明眸皓齿,气若朗玉也不过如此。
“小鱼儿,想我吗?”男子开口说道,声音空灵。
傅灵鱼瞪大眼睛,难得表露出震惊的表情,大声说道:“师父!”话音刚落,就一头扎在男子怀中,紧紧的抱住,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接着道:“师父,你怎么到京城来了!”
师父!傅灵鱼在殷商王朝崭露头角后,就一直和当时的七王子李治走在一起,所有人都好奇这个武力不凡的女孩到底师出哪里?为何谁有这么强大的实力,站在李治面前如同一座高山,替他挡掉所有的冷箭。
恐怕没有人会想到,傅灵鱼的师父会是这样一个男子,全身九分仙气又带有一分妖异。他叫凰凛,一个没有人听说过的名字。
“想我家乖徒儿了,让师父看看小鱼是不是又变漂亮了!”凰凛笑着说道,双手捧起傅灵鱼的脸,手指修长白皙,光洁如玉,如同冬日的葱白。
听到这句十分普通的话,傅灵鱼竟然流泪了,心中无限的委屈都在这时涌现出来。恐怕没有人想象的到,这位杀人如麻的女王爷以前会是个怕吃苦的小女孩,因为不想练武而离开相依为命的师父,四处游荡,那时她才十三岁。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李治,饿到极点的傅灵鱼抢了一个馒头,结果被人抓住,幸亏被李治撞见,替她解围,不但让她饱餐一顿,还把身上所有人的钱塞进她的口袋里。
重新回到师门的傅灵鱼这才开始刻苦修炼,仅仅两年时间就功法大成,下山后一鸣惊人,这等经历比起北魏的拓跋焘更加传奇。
“师父,我想回家,我想回小环山,吃师父做的牛柳笋条!”傅灵鱼像个孩子一样,抽泣着说道。
凰凛笑的很安慰,抚摸着傅灵鱼背后的长发有些打趣的说道:“现在知道师父的好了,李治,对你不好吗?”
傅灵鱼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却只是流泪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要告诉师父李治变心了吗?
凰凛虽然看上去年轻,其实也已经是老妖怪了,这点东西怎么能瞒得过他,况且十三道金牌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殷商,想不知道都难。
“灵鱼,有人要杀你!”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说道,语气很平淡,并没有太多波澜。
“杀我?谁要杀我?”傅灵鱼吃了一惊,接着问道:“在太安城杀我?”
凰凛点点头,很肯定的说道:“就是在这里!”
傅灵鱼伸手探了探凰凛的额头,笑着说道:“师父,你没发烧啊!谁能在这里杀了我?就算是王明寅也没有那个能耐!”
她掌控殷商兵马大权的凤舞王,自身实力也强横的很,有谁能在这里杀她?又有谁敢在这里杀她?
凰凛好看的眼睛轻轻的眨了眨,双手叠在一起放在小腹处,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在来的路上,有一大批武林人士集结在城外,其中有不少好手,看样子来者不善!”
“城外!”傅灵鱼皱起眉头,而后脸上闪过一阵冷笑,“难道是陈远志!老家伙活的不耐烦了,逼我杀人!师父,你在什么地方看到他们的?”
凰凛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城南的那片柳林里,那里还有一个酒铺,叫柳叶飘香!”
“行了,这件事以后再说,师父跟我回家,我可有日子没有看到你了!”傅灵鱼像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拉住凰凛的手向着王府走去。
看着以前那个小丫头现在已经是殷商王朝第一异姓王,凰凛那颗看淡世间万物的心也多了一份波动,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傅灵鱼的手掌,有些感慨的说道:“小鱼儿,你受苦了!”
“在世间行走可是不容易,跟在山上不一样!”傅灵鱼侧过脸看着凰凛,抿着嘴说道:“整整五年了,都没回去看望师父!”
凰凛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想,道:“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其他的都无所谓,再说没有你在身边聒噪,我也安稳的多!”
这番话说得有些言不由衷,否则你大老远跑到京师来干嘛?
师徒二人手牵手走在御道上,颇有神仙眷侣的感觉。
一连串响亮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声音急促,可见来的速度该有多快,“闪开,前面的人快闪开!”接着又是一道怒吼声。
竟然有人敢在御道上纵马奔驰!这种事情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如果按照律法可是流放三千里的重罪,但是一般来说敢这么做的都是非富即贵,京兆尹就算知道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傅灵鱼当然没有躲开,在太安城没有她给别人让路的道理,转过身子,虽然雪下得很急,但还是能看清来人,五名骑士,外加一辆马车。这么快的速度,非常容易伤人,一般平明百姓如果不留意的话根本躲不过去。
最前面的那人看到傅灵鱼不但没有闪开,反而停了下来,怒声骂道:“活的不耐烦了,想死就早点去投胎!”
他们是一个骑兵小队,如果有一个人被阻隔,其他人都有可能坠马。不得已,一行人只能放慢速度,当中一人应该是领头的,抬起手臂,用马鞭指着傅灵鱼大声吼道:“一对狗男女,大雪天出来鬼混,觉得外面凉快是不是?”
这句话刚说完,身后的人都哈哈大笑,拍手叫好!
凰凛几十年如一日住在小环山上,很少和其他人见面,今天听到这样的叫骂,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乐的笑出声来。这一笑眉眼张开,更是美到极致,就连陈政君与之相比都要差了一筹。
傅灵鱼也没有做声,只是冷冷的笑了笑,这几个人她都认识,全是勋贵子孙。吏部尚书之子卢胜柏,兵部尚书的小儿子魏奇,站在最中央的李奎还是六王爷的独孙,李治的侄子,正宗的皇亲国戚。
李奎身体壮硕,五官端正,脸上也没有浮华之气,看得出来并不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
傅灵鱼没做言语,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任由风雪吹打。
几匹大宛良驹有些惊恐的踏了踏马蹄,显得很不安稳,几人面面相觑,不解的看着对方,不明白那对男女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要不然是被吓傻了,要不然就是有所依仗!
“小王爷,不大对劲啊!“魏奇虽说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但却没有遗传他老爹的武力,胆小的厉害。
“怕什么,在太安城还有人敢和我们叫板?”卢胜柏笑呵呵的说道。
李奎有些狐疑,刚想要出声询问一下,就听到后面马车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呵斥声:“你们几个窝囊废,赶紧走啊,在这里傻站着干嘛?”
说话的是陈平君,李奎听后脸色一红,他虽说是正经的小王爷,但现在陈家才是太安城中第一世家,内有陈政君陪伴君侧,外有陈远志执掌朝堂,陈平君说的话自然最有分量。
“平君别生气,我去收拾他们,敢拦咱们的路,真是不想活了!”卢胜柏看了一眼马车,催促胯下宝马向前疾驰而去,不得不说这小子虽然纨绔,但马术却着实不俗,仅仅片刻功夫就已经到了最快速度。
论家室,他们几人已经可以将整个太安城搬起来,卢胜柏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那对狗男女再不躲开,他就直接把他们二人撞死在这里。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干过,大不了回家后被老爹打骂一顿就是了。
耳边不仅有凤箫声,还有让人兴奋的叫好声,卢大少已经在想象一男一女飞离地面的场面。
相距已经不到十丈,以现在的速度瞬间便到,可是卢胜柏突然发现那名女子的身影十分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容不得他细想,便来到傅灵鱼身前,他瞪大眼睛,嘴巴张开却喊不出话来,两只手本能的用力提起缰绳,马吃疼不已,前蹄高高跃起。
傅灵鱼面无表情,伸手向前轻轻的拍在马脖子上,那匹壮硕的的大宛宝马就歪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止。
卢胜柏面色惨淡,白的吓人,两条腿不停的打颤,额头上的冷汗有黄豆大小顺着脸颊滑落,“王……王爷!”
话音刚落,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