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晚上六点多钟的时候，太阳才刚刚落下山去，临江公园还沐浴在一片殷红的晚霞之中。因为是五一劳动节，临江公园被公园管理人员打扮得十分漂亮，路旁的小树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杂革被除得千干净净。亭台的旁边摆了许多盆花，公园门前挂上了大红横幅。来临江公园游玩的人也就特别的多。快七点了，许多人似乎还游兴未尽。在对歌亭的左边角落里，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依着柱子坐在那里，他的身旁摆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塑料袋里装着一瓶矿泉水和几张今天才出的报纸，里面还有一个鼓鼓的砖头似的纸包。那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张报纸，报纸斜斜地遮了半张脸面。
看上去好像是在看报纸，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却不时地朝望江亭那边张望。那神色好像有些紧张。望江亭那边的花圃旁，有两个青年人坐在那里翻着一本画册，两人一边在画册上指指点点，不时地发出爽朗的笑声。在花圃另一边的柳树下，两个青年男人则在那里逗柳树上的一只画眉鸟。口哨打得格外的响。柳树上的画眉不时地唱出清亮婉转的歌，使得许多的青年游人都好奇地围过来观看在柳树上唱歌的画眉鸟。
那两个在柳树下逗画眉鸟的青年男人，一个是鲁天成，一个是刘帆，他们都化了装，连和他们相熟的朋友都很难认出他们来。在花圃旁边翻画册的是从新怀市过来的公安局禁毒大队的丁指导员和孙公安。那个坐在对歌亭看报纸的中年人则是来春丽市买毒品的。他正焦急地等着山狗的到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惟一出路，就是立功赎罪，协助公安人员抓获山狗。他答应了，并很快和山狗取得了联系。山狗要他将钱准备好，晚上七点半钟在临江公园对歌亭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山狗说，到了五月，白天时间长了，临江公园晚上八点钟才关门。
七点半了，太阳像一块烤焦了的烧饼，落在西边的山顶。天边全是染红了的晚霞。花圃前那棵翠柳上的画眉鸟还在啼叫。对歌亭还有几对青年男女坐在那里说笑。他们正值青春年华，他们的生命就如临江公园那盛开的花朵，那青翠欲滴的垂柳，欣欣向荣、生机勃勃、娇艳无比。他们的心里有说不完的高兴事，他们的身上有释放不完的青春活力。他们只顾着自己高兴，并没有注意坐在他们旁边的那个中年人的神色越来越紧张，连拿报纸的手都有些发抖。他和山狗约好，山狗将提着一个红色塑料袋从望江亭那边走来，然后在对歌亭见面，在不经意中交换手中的红色塑料袋。山狗的塑料袋里装有一千克海洛因，他的红色塑料袋里则有五万块钱，就是用废旧报纸包着的那一包砖头一样的东酉。可是，望江亭却一直没有出现他要等的人。
眼看就到八点了，公园里的管理人员正在清扫游人抛撒在公园里的垃圾。游人们也三三两两地开始离去。对歌亭里的那个中年人有些坐不住，一旁看画册的丁指导员和孙公安也有些沉不住气了。鲁天成和刘帆这时比他们更急，再过一会儿，公园就关门了。那个名叫山狗的家伙还会来吗。
这时，鲁天成的手机响了，他侧过身子，将手机贴在耳朵上，是余驰打来的，“七点过去很久了，怎么回事，还没有听到你们的消息？”余驰的声音有些发急。
“山狗根本就没有来。”
鲁天成压低嗓子说：“不晓得是山狗知道我们在这里设下了埋伏，还是新怀市那小子故意编造的故事。”
“再耐心等一下，并要注意公园周围，看有没有可疑的人。”
余驰在那边不怎么甘心地说。
“今天只怕没希望了。”
鲁天成关掉手机，对刘帆道，“看来山狗是不会来了。”
“把那小子带回去认真审一审，如果是在骗我们，要狠狠地收拾他一顿。‘鲁天成和刘帆来到对歌亭，丁指导员有些没好气地说：
“妈的，我们被那狗杂种耍了。”
“山狗是不是已经知道你们的行动了。”
孙公安说：“我们抓获的这个家伙是不敢骗我们的。”
“山狗不可能知道我们在这里设有埋伏。”
刘帆瞪了那个中年男人一眼说：“我们想将这小子带到禁毒大队去审一下，看能不能从他嘴里掏出一点线索。”
“行。”
丁指导员要孙公安去对歌亭叫那个提红塑料袋的中年人。那人怯怯地说：“我没有说假话，可山狗却没有来。”
“走吧，公园要关门了。”
孙公安恶狠狠地对他说：“说没说假话，休自己心里清楚。我们把政策已经对你说了，你还要说假话骗我们，那你真的是死有余辜。”
几个人走出公园大门，鲁天成拦了一辆的士，五个人挤上车往市公安局方向奔去。
八点二十分，鲁天成他们来到禁毒大队办公室的时候，余驰也早他们一步赶到办公室来了。鲁天成发牢骚说：“他娘的，我们又被耍了。”
过后就问余驰，“你怎么走得脱身，家里的客人怎么办？”余驰说：“这个时候，哪顾得了这么多。”
过后，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提塑料袋的中年汉子，许久，问丁指导员说：“你能不能说说这小子的情况？”丁指导员说：“这家伙名叫刘信权，是我们新怀市药材公司的采购员。据他自己交待，他利用来春丽市采购药材的机会，已经从春丽市买过两次毒品回去了。第一次是去年十二月底，买了一千克高纯度海洛因。第二次是今年二月十八日，也就是元宵节的那天，买了一千克。这次他和山狗约好，准备买两千克。我们新怀市这些年吸毒人员一年比一年多，戒毒所人满为患。特别是最近这半年来，我们连着破获了两个贩毒团伙，都说是从你们春丽市弄去的毒品。这个刘信权我们开始并没有怀疑他会贩卖毒品，多年来他一直是他们药材公司的供销科长，在单位的表现很好，干部职工都说他廉洁奉公，不沾不贪，在外面采购药材从不拿回扪，年年被评为公司的劳动模范。直到上个月，我们发现他的蛛丝马迹，跟踪了一个月，可把我们惊呆了，这个刘信权可是个大家伙。别看他的家里很寒酸，没有高档家俱，没有现代化电器。老婆，孩子和他自己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可是，他家的存款有几十万，全是贩卖毒品得来的赃款。”
余驰对刘信权说：“把你这两次买毒品的经过讲一讲，说详细一些。不得撒谎，不能编造，要老老实实地说。知道吗！”刘信权不作声，眼睛盯着丁指导员。
丁指导员说：“老老实实地向余大队长他们交待两次买毒品的经过。再说说今天山狗为什么不送毒品来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你在中间搞了什么鬼。
刘信权带着哭腔说：“我没有搞鬼，我怎么敢搞鬼呀，从前天你们抓到我之后，我就没有办法向外联系了，我怎么搞得了鬼。”
刘帆拿来一条凳子，摆在他面前，说：“坐着说。”
刘信权坐下来，怯怯地说：“给我一杯水喝，行吗？”刘帆给他倒了一杯水。喝过之后他说：“去年十二月底，我在春丽市采购药材的时候，住在天仙酒楼，结识了一个买玉器的人，他说他是从思茅来的，在春丽市做玉器生意，他说他的玉器都是从缅甸弄来的，并说起缅甸那边常有人过来贩卖毒品的事。我顺便问他那边的海洛因多少钱一克。他说五十。并问我新怀市那边卖多少钱一克，我说你这个人对朋友不诚实，我们新怀市都只卖五十，那边最多不过二十吧。他说，在内地，五十元一克的海洛因纯度只有百分之十。那些贩毒分子为什么发财，赚的就是这个钱。后来，他请我吃丁餐饭，吃饭的时候，他说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发个财。那次，我从他手中买了一千克海洛因。”
余驰问：“那个人是个什么样子？”
“四十多岁吧，脑袋很大，一脸络腮胡子，大蒜头鼻子，和我差不多高。”
“你有一米七吧。”
“一米六九。”
“那个人说话什么口音？”
“南腔北调，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
刘信权说：“我知道贩卖毒品如果被抓住了，轻则坐牢，重则掉脑袋。买了这个人的海洛因之后，我就后悔当时不该给他送我的名片。
果然，今年春节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问我赚了多少，还要不要货。我是鬼摸了脑壳，为了钱什么都忘记了，那次我赚了十万。我就和他约好元宵节去春丽市再买一千克海洛因。”
“元宵节那天你们是怎么接上头的？”
“在望江亭交的货，但送货来的却是一个女人，她对我说山狗有事去了，要她送货来。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那个自称是思茅人的男人名叫山狗。”
“那个女人长的什么样子？”
“三十来岁，人长得很漂亮。大约一米六高，也是说的南腔北调，现在回忆起来，她和那个男人是有意说的南腔北调，很可能他们不是恩茅人。”
刘信权说：“我们之间只是买货卖货交易，不问别的。这是规矩。所以，我就不知道这个女人的其他情况了。”
“这次你们是怎么联系的？”
“山狗给我打电话，约好今天下午七点半钟在临江公园对歌亭见面。他还交待我对歌亭就在望江亭的旁边。”
“他们说这次送货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
“没说，只是叫我用红塑料袋将钱提着。送货的也提着红塑料袋，在对歌亭交换袋子。”
刘信权看着畚驰和丁指导员，“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骗你们。”
“你就不怕他们骗了你。”
“已经这样交换两次了，他们都没有骗我。他们说我们是长期关系，不会少给我货的。”
刘信权顿了顿说：“贩卖毒品，这是要坐牢掉脑壳的事情，谁还敢当面看他给足了没有。他真的不给那么多，算我倒霉呀。”
鲁天成说：“你有没有办法和山狗联系上？和他约定一个时间，让他将海洛因送过来。”
“我没有他的电话号码，也没有他的传呼。我要不给他名片，他也不再找我。现在想起来，我好后悔啊。”
丁指导员说：“刘信权，这是给你一次立功的机会，你不是不懂法的人，对于贩卖毒品的犯罪分子的处理条款我们也给你看了。自己要好好掂量掂量。是想立功赎罪呢，还是耍手段糊弄我们，然后自己再吃枪子儿。”
刘信权嗵地一声就跪倒在丁指导员的面前，脑壳鸡啄米似的在地上磕：“丁指导员，我知道我自己犯下多大的罪。我现在真想抓到那个名叫山狗的毒贩立功赎罪呀。我真的不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现在住在哪里。”
鲁天成看着刘信权那个样子，猜想他的确是不如道这些毒贩的底细的，对余驰说：“算了吧，从这个刘信权的口中得不到什么东西的。”
丁指导员不无遗憾地说：“我原以为这次一定会抓住一个大毒枭，没想到又落空了，余大队长，真对不起，耽误了你们的时间。”
余驰说：“今后有什么线索，还请及时跟我们联系。再狡猾的狐狸，也有露出尾巴的时候。你说是吧？”丁指导员说：“余大队长，我提醒你，从这些家伙和刘信权接头和交接毒品的手段看，他们的来头可能不一般。”
“的确如此，我们已经和他们打过两次交道，结果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我们眼皮下面溜走了。”
丁指导员笑道：“这个贩毒团伙，你们早破获一天，我们新怀、怀化、长沙、武汉一带就要少流过去多少毒品，也就会少发生多少因吸毒而生出的悲剧。”
余驰苦着脸说：“还请兄弟省市多协作啊。”
丁指导员他们走后，鲁天成对余驰说：“那个山狗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呢？他们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动。”
鲁天成看看表，“新郎公，快回去吧，新娘还等着你的呐。”
余驰好一阵没有做声，刚才，丁指导员的话说得他有些无地自容。可是，人家带着人到春丽市来抓贩毒分子，说明春丽市的禁毒工作的确存在问题，人家这样说，你只得认了。
